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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赵灵轩的狂暴，徐不归已然平静，甚至连笑容也依然平和，如同一个平凡的中年农夫。
道袍变得破烂，原本整齐的长发散乱如乞丐，他的眼睛泛着红光，紧紧凝视着少年，苍白的嘴唇开合道：“是，没错，你说的都没错，甚至我都愿意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对你很熟悉，似曾相识，可没有任何事能够阻止我复仇的决心，你不会懂的，若失去此情，我才不是真正的我！”
徐不归话语平淡，一字一句都异常清晰，他的平静之中却有着天地难撼的执着。
就算他在赵灵轩手中毁灭，只要有一线机会，复仇的信念还在都会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最终极的目标仍是覆灭血冥。
“我有一点不明白，爬天藤是上古奇种，你怎么可能拥有，你的阵法很强能够驱使三十六头区区五重天的妖兽形成洞虚天巅峰的战力，但还没有凭空创造爬天藤的能力吧？”徐不归话语丝毫不起波澜，曲终之时出奇的平静。
赵灵轩朝身后的云澈望了一眼。
云澈瞪了他一眼道：“本姑娘这次亏大了，爬天藤一旦扎根就无法带走，你要赔偿我的损失，我告诉你，你不赔我，我就一直赖着你，吃你的喝你的！”
赵灵轩脸上的表情一僵，云澈这家伙性格实在古怪，看着高贵冷艳难以亲近，只是一旦跟你熟络之后，才会发现原来她是竟然是那样的云澈，形象的落差实在是有点大。
徐不归听到云澈的话语，点了点头，平静道：“原来如此，你身上的剑应是……”
“不许说！”云澈举起天权剑指向徐不归，强大的气势轰然爆发，使得前者将要吐露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此时的徐不归失去三大凶兽护持，整个血月大阵也在爬天藤的掠夺下支离破碎，本身也被压制，七重天的战力十不存一。
赵灵轩微微皱眉，云澈似乎并不想让他知道来历，不过他也压根没有兴趣知道，他只需要知晓身后外冷内热的少女对他没有恶意便足够了，除了抢他的妖兽这一点非常令人不爽外。
看着徐不归如此平静，不知为何，赵灵轩心中的怒火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平复，他的修心功夫可没那么深厚，泰山崩于前还是要变色的。
爬天藤不知生长了几万丈高，仿佛真的要达到天上一般，那一轮血月在变得越来越淡，不知不觉间黎明即将到来。
徐不归孤注一掷，既然血月之事被两个小辈得知，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打算，为了复仇将整个王城百姓全都搭上，又何妨？
狡猾如他，向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对待赵灵轩和云澈，他毫不犹豫的用出所有底牌，却为想到少年少女来历均是非凡，所掌握的东西令他都有些绝望。
极致扩张的血月大阵，密不透风的月轮之刃，就算是七重天巅峰的强者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可是云澈拥有着七分之一的仙器，天权剑的剑气太霸道，血月亦为之奈何。
而少年则更为夸张，不知用何等手段控制了三十六头妖兽，虽然只是五重天但以他御灵谷的记忆来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门中最强的宗门长老也不过能够驾驭之多七头凶兽，且越是强大的凶兽越难控制。
徐不归能够三头洞虚天妖兽已经是极为天才的表现，而且三十六头妖兽竟然还能够结成变幻莫测的大阵，四象虚影唯独玄武未曾显现，然而每一种都难以对付。
想要破解，徐不归唯有不断吸取血河力量，以全城为献祭，那样他迅速跨入八重天，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只是可惜事事不如人愿。
爬天藤投下在赵灵轩震卦、巽卦的催发以及血河妖邪力量的滋养之下疯一般的生长，如今钻入云霄不知其高。
远古之时，相传可以顺着爬天藤摘下日月星辰，当然实际上是不可能的，曾有修士飞上苍穹，直上九万里都未曾看到天之边际，欲要看看天上模样，唯有飞升成仙一途。
足有万年，整个九州未曾有一人飞升。
徐不归目光直视赵灵轩就像平时聊天一样随意说道：“成王败寇，我已经输了，正义战胜了邪恶，在你杀我之前，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灵轩神色复杂的看着徐不归，灵岳宗遇到的他郁郁不得志，心思缜密、仙路之上唯以利益为重，从不曾干过违背理智的事，同样心中还存着一两分善念，而此时他已是枭雄之姿，翻手之间动辄百万性命，他却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仅仅是一段记忆而已就能变成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吗？
赵灵轩不由想到了慕少白次身，同样的灵魂本源，因为经历世事的不同终究会彻底区分开。
“我叫赵灵轩，你是否能记起。”少年叹了一声，声音安然。
徐不归放开了己身，身上的血月妖力化作星星点点逐渐被爬天藤吸收，他的面容迅速枯槁下去，仿佛生机都快断绝。
胖胖的道士快速消瘦，并笑着点了点头道：“很熟悉的名字，我想我本来应该记得的，如果我们曾经是朋友，那么如果可以，请一定帮我覆灭血冥宗，亡妻之仇，不共戴天。”
就连不共戴天这四个字都说的平淡如水，但是其中的坚定，赵灵轩却能够听得出来，那是极其可怕的执念，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消除，即便徐不归死了，神魂湮灭，这股执念恐怕也能够以某种难以预知的方式存在下去。
就如同此时，徐不归将这股执念传递给了赵灵轩，便成一段因果，赵灵轩沾上了总有可能去完成……
复仇！
赵灵轩答应了徐不归，血冥宗之事他参与过，也见过魔道的残忍，虽说不如夜幕那般连人的魂魄都不放过但同样也是极其凶狠的宗门，血狱宗在灵岳五峰的屠杀、奸淫、凌虐……
这些依旧历历在目，麾下宗门已经如此，本身又能好到哪里去。
所谓魔门，主题是修炼方式区别于正道，或许也存在快意恩仇的好人，就如正道之中也有很多用心险恶的伪君子。
修炼何种法有时并不重要，最重要的仍然是心性，用之善则善，用之恶则为恶。
赵灵轩信念一动，乾卦骨剑一道白光从手腕跃出，他决定给徐不归一个痛快。
然而在乾卦骨剑出现的一瞬间，云澈却是大喊了一声：“鸿蒙道骨！”
一眼就认出。
徐不归也满脸惊异，眼睛睁大望向赵灵轩道：“圣剑！？”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世间种种事想必都是注定好的，凡人皆苦，众生皆为资粮，原来圣王是这个意思，我终于明白了。”徐不归突然失态，哈哈大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泪，满头凌乱的发丝随风飘扬，身体四周都是星星点点的红色，一条匹练朝着爬天藤涌动。
赵灵轩语速快速道：“老徐，你都知道什么，告诉我！你一定知道很多关于圣王的事，对不对？”
徐不归停止大笑，嘴角上扬，看着神色仓促的少年摇了摇头道：“我没办法说出来，道不同而已，来吧，杀了我。”
云澈冷冷看着徐不归厉声道：“到死还不悔悟么，如果再给你一次这样的机会，难道你还会如此？”
徐不归闭上的眼重新睁开，越过盘旋的巨大青龙，看向云澈，深深吐了口气：“是的，我依然会如此选择，哪怕尽负苍生，我也绝不负她。”
顿了顿，老徐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又如何会懂，你不会明白仙路争锋的艰险，因为背景强大，天资卓绝，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每个人生来命运就不同，同样的一件事你们只需要付出万分之一的努力就会比我们这些凡人付出全部的努力做得还要好，所以你不会知道仅有的机会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天地眼中凡人皆为蝼蚁而已，我们活着所为的只不过是亲近的人，如果都不存在了，又有何意义，不如死去。”
赵灵轩和云澈都认真的听，每个人对于世界都有自己的看法，只是规则更多是强者制定，阶层很多时候是生来就注定的，想要打破自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不仅仅是自身的努力更有可能需要牺牲别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赵灵轩真是忍不住想要捅徐不归一剑，面色沉凝道：“我当然明白，若说天分，至少你还能够修炼，有什么可以抱怨，你知道吗，我天生道台破碎，没有所谓的灵根，不能修行，那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可是我还在坚持，当然不是通过这种牺牲凡人的做法，如今我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现在，三十六头妖兽足以抗衡强大的你！”
“什么出生阶层，终究都是借口，千万年来总有人可以打破这些所谓阶层，天赋、身世都不足以说明一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造化，看你怎么去争！”
“强者永远也不会将利剑悬于凡人之顶。”最后一声如同雷霆轰隆落下，龙吟清越、震彻四野，徐不归呆呆地看着怒发冲冠的少年。
只是他越来越虚弱，整个人都瘦了下去，如同被榨干了一般。
爬天藤依旧在吞噬着徐不归全身的精气，随着他越是虚弱越是不能抵抗，天空的一轮血月四分五裂，摇摇欲坠。
徐不归凹陷的瞳孔里有些悔意，越笑越癫狂，随后他理了理自己的凌乱的头发，朝着赵灵轩作了一揖，神情肃穆道：“受教了。”
身后的云澈也在嘀咕着：“人不大，感悟倒好像挺深刻的。”
赵灵轩此时并没有心情同她拌嘴，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渐渐虚弱将死的徐不归……
当初，他们很快成为忘年交，又用了两个月时间进行生死对决，该说是命运无常还是造化弄人。
“我快要死了，虽然我不记得你，但是谢谢，如果可以请完成我的心愿。”徐不归在交代遗言，看他依然炯炯的眼神，赵灵轩知道即便到了最后一刻，老徐依然在坚持自我，可却不再去强调，或许是认同了少年的道，又或者仅仅是有求于人，不愿意气用事影响利益的本性使然。
只是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赵灵轩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发酸，自己熟识的人竟然被圣王带入夜幕之中，成为祸乱神州的根源，原本他应该已经安然死去，与爱妻共赴黄泉或许本身也是不错的结局。
也不知道圣王是否也救了颜兮雪……
随着徐不归消失成一道光，赵灵轩心头一紧，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是否在另一个地方，颜兮雪同样被篡改了记忆认为徐不归已经死去，而同样以血月秘术使人间生灵涂炭，一切只为强大己身而去向血冥宗复仇！？ 九州驭灵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