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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4月2日，星期五，晚九点。黄浦江畔，正仁制药。
宫本正仁喜欢女色，却不眷恋。譬如对黑川梅子，他遇到了她，所以才有占有她身子的想法，但仅此而已。他的出身，让他视女人为草芥。女人对他来说，只是踏板或玩物，当然还有其他。譬如陪他到上海的松岛凉子。松岛凉子长得漂亮，但人如其名，外表美艳冰冷，只有宫本正仁知道她其实也是一座火山。松岛凉子对宫本正仁有种宗教般的崇拜，甘愿做他的奴隶。她的这种虔诚的献身精神，赢得了宫本正仁的许可，成了他的固定情人和护身保镖。
松岛凉子每次陪宫本正仁睡觉，都有种宗教般的仪式感。她将睡觉看成了献身，也觉得她对宫本正仁的爱是种大爱，一种超越肉体的爱，所以她的激情更加澎湃，宫本正仁也享受了其他女人所不能给予的暖流。
仪式刚刚结束，黑川梅子就到了正仁制药厂。宫本正仁传过话来，让她稍等片刻。黑川梅子是个聪慧的女人，自然知道稍等的意味。她就在厂里转悠了一圈，黑夜里的药厂犹如旷野里的坟墓，空气中飘着一丝中药草的味道。黑川梅子很少到药厂，就算十个月前药厂开始改造，她也没有来，不是她职责范围内的事她不会越权的，何况这是帝国驻上海的军队第13军司令官松井太久郎将军亲自负责的事，她当然懂得避嫌了。虽是黑夜里，也能看到正仁制药厂在大公制药厂的基础上做了较大的改动，增添了几座厂房，以及宫本正仁居住的洋房——门牌上写着“宫府”二字。
这令黑川梅子好奇起来。
看来，宫本正仁早就有到上海的打算，不然不会建造房子，更不会拥有“桃源里”的屋权？
这时，一个日本军人来找她，说：“黑川课长，宫本董事长有请。”
黑川梅子走进“宫府”，看到宫本正仁的倦容，笑道：“老师辛苦了。”
宫本正仁会心一笑，道：“这两日你也辛苦了。”
黑川梅子道：“学生深夜到访，是有急事相告。”
宫本正仁指着电话说：“可以打电话嘛！”
黑川梅子摇头道：“事关重大。”她抬头向坐在角落里的松岛凉子望了一眼，“老师——”
宫本正仁哦了一声，笑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向松岛凉子一点头，松岛凉子就站起来，迈着碎步走到二人面前跪下。宫本正仁为黑川梅子介绍：“这位是凉子小姐。”
黑川梅子垂首道：“黑川梅子。”
松岛凉子垂首道：“松岛凉子。”
宫本正仁笑道：“凉子小姐是犬养将军密训的特工，一直保护我的安全，她是自己人。”
黑川梅子扫视了松岛凉子一眼，见她冷艳冰霜，有些孤傲，神态有些像宫本芳子，不禁会心一笑，说：“凉子小姐是老师喜欢的类型。”
宫本正仁呵呵笑道：“说吧。”
黑川梅子道：“岩井公馆的原宝轩是林森木的父亲。”
宫本正仁并不吃惊，微笑道：“原宝轩本名叫森木二淳，家族是北海道渔民，曾在东京大学执教。”
黑川梅子哦了一声，道：“我到上海后跟原宝轩没有直接接触，我一直认为他是中国人。”
宫本正仁道：“三年前森木二淳与犬养将军一起潜伏在莫斯科，他的身份被苏共第五局发现，并被击毙。可不知什么原因，他竟然复活了。”
黑川梅子道：“老师怀疑他叛变了？”
宫本正仁冷笑道：“死而复生？他的本领太大了吧？”
黑川梅子道：“原宝轩被杀的消息，是不是第五局放的假消息？不然的话，外务省怎会重用原宝轩？”
宫本正仁道：“犬养中堂从莫斯科逃到上海时，原宝轩就已在岩井公馆就职，犬养中堂也十分吃惊！”
黑川梅子道：“犬养将军没有调查他吗？”
“查了，没问题。”宫本正仁叹了一口气道，“犬养中堂可是个老间谍，连他都没查出来问题，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黑川梅子道：“什么事情？”
宫本正仁道：“他是个潜伏者！”
黑川梅子愣道：“潜伏者？他是共产党？”
宫本正仁笑道：“不是所有的潜伏者都是共产党，他要是共产党，就不可能在岩井公馆任职。”
黑川梅子忽然明白了，说：“他是天皇安排的！”
宫本正仁叹道：“裕仁天皇长了本事，学会了中国皇帝雍正的那一套，秘密组建了一个情报系统‘仁者’。‘仁者’成员安插在外务省、陆军部及各个情报系统中，目的是监视。我怀疑原宝轩就是一名‘仁者’。”
黑川梅子皱眉道：“我怎么没有听过‘仁者’情报系统？”
宫本正仁笑道：“这只是皇室传闻，真假难辨，只有裕仁天皇知道，更不可能有文字资料。”
“如果原宝轩不是‘仁者’，他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被天皇重用，除非他是天皇的人。”黑川梅子叹了口气，“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监视他呢？”
宫本正仁道：“我要确定他不是共产党！因为接下来的任务，他是重要的一环。”
黑川梅子忽道：“难道今天的事也是测试！”
“林森木和原宝轩都在测试之列！”宫本正仁点头道，“林森木和原宝轩都是老龟谍报网成员，断然不可出现一丝纰漏！今天林森木要是不告诉你实情，说明他变质了。”
黑川梅子道：“如何测试的原宝轩？”
宫本正仁笑道：“正在测试。”
黑川梅子诧异了，问：“如何测试的？”
宫本正仁道：“我讨厌那种流程化的测试，对于一个有信仰的特工来说，测谎仪都没用！所以要测试一个人，一定是从生活细节和心理细节来测试。我们试想一下，如果原宝轩知道林森木有了外室，他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黑川梅子道：“我虽是林森木的外室，但是他的日本媳妇，自然是很热情的！”
宫本正仁道：“原宝轩对你很热情吗？”
黑川梅子道：“你安排人监视我了？”
松岛凉子忽道：“是我安排的！”
宫本正仁笑道：“这是例行程序。”
黑川梅子叹道：“我今晚拜见了公公，他有些冷淡。”
宫本正仁笑道：“这就对了。如果原宝轩过分热情，只能说明他很在意你的身份。原宝轩如果是‘仁者’，他岂会把你放在眼里？”
黑川梅子道：“这也不足证明原宝轩没问题。”
宫本正仁笑道：“当然！测试原宝轩的功课才刚刚开始。”
这时，电话响了。松岛凉子去接电话，只听了一句话便挂了，回到原位说：“去了。”
宫本正仁笑道：“果真去了。”
黑川梅子皱眉道：“什么意思？”
宫本正仁笑道：“原宝轩果真去了庄府。”
黑川梅子道：“他去庄府做什么？”
宫本正仁道：“当然去庄府赔罪！”
黑川梅子道：“他为什么要去赔罪？”
宫本正仁叹道：“你没有做过父母，不知父母心态。在原宝轩眼里，庄亦初是正室，是森木家的女主人，这跟中国女人和日本女人无关。林森木有了你这个外室，是他们森木家族对不住庄亦初，也说明庄亦初知道林森木和原宝轩的真实身份。所以，原宝轩去庄府赔罪，才是他的正常反应。如果不去，我就怀疑他有问题了。”
黑川梅子道：“对原宝轩的测试结束了吗？”
宫本正仁笑道：“测试才刚刚开始，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公公已经通过了第一步。”
黑川梅子道：“接下里怎么办？”
宫本正仁笑道：“心理细节测试结束了，原宝轩及格了。下面就是生活细节测试。”
黑川梅子道：“我会安排人全天候监控的！”
宫本正仁摇头笑道：“不行！如果原宝轩是‘仁者’，他要是知道被监视了，恐怕你我都担待不起。影佐祯昭离沪，就是原宝轩一纸书信。这些‘仁者’，官位权力不大，但手却能够到天！”
黑川梅子道：“老师有何安排？”
宫本正仁笑道：“你明日以儿媳妇的身份住进原公馆！用你的眼睛和你的心，测试原宝轩！”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