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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4月10日,星期六,上午十一点。重庆,军统家属院,曾家岩50号。
一座缓山坡上,坐落着几栋回字形结构的四层楼房,基本上可以容纳百十人,正是军统派外干部家属院。靠近左端的回字楼一楼,是个两居室,正是门徒小组成员、代号“山鸡”的王辛姊的家。
一年前,冯壬山奉命潜入上海,领着军统六人组开辟上海站,王辛姊作为家属留在了上海。为了积极返回上海,夫妻二人决定将孩子送到延安。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冯壬山那时还是军统的一个小干事,还在接受军统的甄别,一步走错,不仅孩子没命,就连他们夫妻也会暴露的。可他们也深知,孩子在身边就是羁绊,就无法全心身的投入战斗。机缘巧合,冯壬山被安排监视曾家岩50号,他就利用监视的机会,在妻子的帮助下,将孩子送到了中共南方局。冯壬山将父亲苏丙伦的遗物放在孩子身上,表明这孩子跟孙丙伦有关。那时周副主席还在南方局,孩子抱到周副主席面前,他看到孙丙伦的遗物时,就知道了孩子的身份。周副主席当时都流泪了,这是孙丙伦的后人,这是门徒死士的遗骨,这是新中国的新人,这是革命的后代呀!后来,在周副主席的安排下,孩子被带到了延安。夫妻二人心里踏实了,他们知道孩子在那里会茁壮成长的。
冯壬山和王辛姊也向军统演了一出戏。王辛姊因为看戏入迷,把孩子弄丢了。冯壬山打了妻子一顿,并向戴笠申请调离重庆。这一出戏演得很逼真,再加上上海站的确需要人手,而冯壬山来自上海,他的身份非常合适,便委任他为上海站站长,带着军统六人组潜入上海。
被丈夫打了的妻子,只能被人鄙视着活着。这鄙视,也让军统放弃了监控。一周前,王辛姊终于与南方局联系上了,终于找到了组织。南方局领导听取了王辛姊的报告,并汇总了各方意见后,确认在国民政府内潜伏着自己人,一个与组织失去联络的自己人。
于是,王辛姊便接到了一个重要任务,找到那个送信的自己人。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王辛姊只是军统家属,她很难进入国民政府,很难去寻找那个没有留下一丁点线索的自己人。
王辛姊只有一个法子:守株待兔。
她相信,那个自己人还会来送情报的。
令王辛姊疑惑不解的是,那个自己人为何知道自己是地下党?难道也是从上海过来的?
可是,门徒小组成员身份隐秘,第一行动小组、第二行动小组和情报组之间都不知晓对方身份,她的门徒小组成员身份是如何暴露的?
她第一个想法是“铁猴”到了重庆,但很快就排除了这个想法,如果是“铁猴”到了重庆,一定会与她见面的。
那么,还有谁呢?
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就剩下潜伏在上海76号的中共31号林森木了。可这更不可能了,林森木既不会来重庆,就是来了重庆,也不会与她产生交集的。
王辛姊思来想去,还是无法找到一丁点线索。因为她根本不知门徒小组的实际负责人是中共13号叶茨。
王辛姊的法子虽然笨拙,但却有效。她正在收拾家,忽然瞥见门缝里塞进了一张纸条。
王辛姊看到纸条时,并没有做任何动作,而是看着纸条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她没有开门追出去。她知道这里有许多双眼睛,那个自己人来送情报已经冒了巨大风险,就算再想见她,也不能鲁莽地冲出去。
王辛姊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是高跟皮鞋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很显然那个自己人是女的。
终于找到一个线索了。
王辛姊突然动了,快速捡起地上纸条打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老虎已出更,南方局有军统。
“老虎已出更”,王辛姊明白,“老虎”首长要来重庆了。
“南方局有军统”,王辛姊愣了一下,将纸条塞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南方局有军统”,这还了得,军统的奸细都打入了南方局,军统已经完全掌握了“老虎”的行踪,这可是个大事件。
王辛姊轻轻推开了门,快步走出了回字楼,走到了缓山坡高处。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还能看到那个自己人的背影。
那个自己人果然是个女人,是个穿着军统制服的人。
那个自己人在军统!一定是她从军统处获得了消息!
王辛姊穿过几条街道,确认无人跟踪时,便走进了一家茶馆。茶馆不大,客人也不多,正是南方局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王辛姊见到了南方局的联络员,由于事态紧急,联络员也急了,急忙去南方局汇报情况去了。
王辛姊看着联络员去南方局,正准备回去时,忽然她看到了一双阴冷的眼睛。那双眼睛不像是正常人的眼睛,那眼睛里似乎藏着刀光剑影。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拎着一个文明棍,就站在街心里看着王辛姊。
王辛姊似被他的眼神啄了一下,只觉眼睛一疼,暗道一声糟糕。
她被这个男人盯上了。
这个男人是谁?
王辛姊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些军统分子的身影,断定没有见过这个人。她心里开始惊慌了,她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自从加入门徒小组后,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她担心的是那个潜伏在军统内部的自己人!
王辛姊绝想不到,她和叶茨坠入了戴笠和萧易寒设的连环局里。
萧易寒看着处变不惊的王辛姊,嘴角边挂起了一抹冷笑,然后向前方走去。他已经锁定了王辛姊,不用急着抓捕,他更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希望王辛姊会更聪明些,能逃脱他布下的残棋。
南方局联络员也被跟踪了。可以说,叶茨传递消息的举动,将王辛姊和南方局的联络点一下子端到了敌人面前。
曾家岩50号周围早布下了众多的军统分子。这时,南方局领导正站在院子里看着一片竹林发呆,猛地看到联络员来了,眉头不禁一皱,问:“小方,你怎么来了?”
小方擦了一把汗,喘着气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南方局领导从门缝里看到了军统分子,心里也是一惊,说:“别着急,慢慢说。”
小方平静了一下,说道:“‘山鸡’接到情报,说南方局有军统奸细。”
“军统奸细?”南方局领导向院里瞧了瞧,摇了摇头,道:“这里的同志,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都是值得信赖的同志,不可能有奸细。”
小方说:“‘山鸡’还说军统已获悉‘老虎’来了重庆。”
南方局领导眉头一皱道:“坏了!中计了!”
小方愣了,道:“怎么回事?”
南方局领导道:“我就是‘老虎’,我来重庆可不是什么秘密。”他向门外一指,“这肯定是戴笠的诡计!”
小方啊了一声道:“看来‘山鸡’暴露了!”
“老虎”叹了口气道:“恐怕不仅是‘山鸡’一人暴露了啊!‘山鸡’一暴露,‘战马’跟着就会暴露!”他摇了摇头,又道:“恐怕那个与组织失去联系的自己人,才是戴笠的目标。”
小方急道:“怎么办呀!”
“老虎”冷哼一声道:“戴笠好一着‘老虎出更’啊!”说着他向屋里走去,吩咐小方,道:“通知老陈,启动‘山鸡保护计划’。”他走到情报室,询问:“这几日军统有何动作?”说完摇了摇头,继续说:“不是大动作,往小处想,譬如人事调动什么的。”
一个女八路军道:“罗家湾19号有人事调动,一个侍从室第六组的干事调到了军统总部工作。”
“老虎”道:“何时的事?”
女八路军道:“今天上午。”
“老虎”眉头一皱,说:“叫什么名字?”
女八路军道:“叶茨。”
“老虎”眉头皱得更紧了,道:“叶茨?这个名字好熟悉,跟汪精卫有什么关系?”
女八路军道:“她是从上海来的,听说曾是汪精卫的机要速记员。”
“老虎”笑道:“这就对了。”
女八路军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虎”莞尔一笑,对女八路军说道:“向周副主席发电,确认已牺牲的13号身份。”转头对小方说:“通知老陈,抓捕王辛姊,然后咱们到军统窝里去告状。”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