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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4月5日,星期一,上午十点。虹口,梅机关。
这一年多来,白剑生一直在懊悔。他懊悔自己愚钝,应该早一点看透叶茨的心思。那是他的妻子,结婚十多年的妻子,虽然聚少离多,可他怎么就没有察觉到妻子的赴死之心呢!妻子死了,与舒季衡同归于尽,葬身于火海之中,尸体都烧焦了。白剑生看到妻子尸体时,整个人都懵了,然后开始呕吐,直到吐的都是酸水,呕吐出血汁来才止住。白剑生知道,叶茨早准备了赴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他和宋格却加速了她的赴死。这一点,让他无法释怀,无法面对与宋格的婚姻。但个人情感与革命信仰比起来,就显得太过渺小了。所以,他依然选择了与宋格成婚,但他无法去爱宋格,因为当他拥抱宋格时,眼前总是浮现起叶茨的音容笑貌来,这令他痛苦不堪。
这一年多来,新门徒小组启动了,负责行动的就是白剑生和宋格。宋格出身红帮,从小习武,身手相当敏捷,尤其是跟着叶茨练习枪法后,嫣然是一名娴熟的特工了。这一年多来,他们一起杀了几个日伪政府的官员,配合得差强人意。宋格知道原因,白剑生有了赴死之心,叶茨的死亡对他打击太大。宋格本不愿与他成婚,但组织上觉得夫妻档更好掩护身份、更有利于革命工作,所以她就嫁给了白剑生。他们的结合,不是假夫妻,而是真夫妻。只是,他们夫妻中间夹着叶茨,这真夫妻也成了假夫妻。
白剑生和宋格都是明白人,不会点破彼此的顾忌,配合工作时也相当默契,只是在身体接触时不免尴尬。譬如,在樱花居酒店里,他们低头查看房间布局图、商量如何刺杀时,就不免耳鬓厮磨,还抵了一下头。这令二人有些恍惚,禁不住看着彼此。这是多么奇怪的氛围呀!他们本是夫妻,心灵上互通,肢体上却陌生。
宋格毕竟年轻,热血涌上来,禁不住抱住了白剑生,将头埋在丈夫胸前。
白剑生轻轻拍着妻子后背,抬手看了看表,说:“原先生要出来了。”
宋格搂得更紧了,瞬间却放开了手,捋了捋松乱的头发,从合服后背“着物”里取出一副望远镜,递给丈夫说:“看信号。”
白剑生拿着望远镜走到窗前,注视着梅机关大门。这时,大门开了,两辆车一前一后从梅机关里出来,最后一辆车是原宝轩的车。
只见车驶出大门后,原宝轩拉开车帘,掏出一盒烟来抽出两根,不想手一抖,烟掉在了车里。原宝轩呸了一声,摇了摇头,从车里捡起两根烟丢在了车外。
两根烟!
这就是原宝轩传递的信号。
两根烟代表的是“2”,是他们事前约好的樱花居东照里分店的代号。
小坂正雄要在樱花居东照里分店吃饭,白剑生和宋格要在那里刺杀这名日本大佐。
白剑生看着两辆车驶出红帮人群,回头对宋格说:“东照里。”
宋格点头道:“就按照咱们商量的行动吧!”她等着丈夫回答,却不见回声,便向丈夫望去,问:“怎么了?”
“不好了,要出事!”白剑生眺望着梅机关大院说。
宋格走到白剑生身后,夺过望远镜去看,只见梅机关大院里站在一排日本兵,手持长枪,日本兵对面的一堵墙前站着三个人,正是被抓的红帮弟子,说:“是潘老七他们!”
白剑生说:“只有三个人,看来死了两个。”
宋格咬牙道:“这些该死的日本鬼子!”
话刚落音,却见梅机关大门开了,苍井巷带着一队日本特务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红帮竹简,走到朱子刑身前时,将竹简丢在地上,说:“我们是帝国军人,不会按照帮派礼数行事。”
朱子刑弹衣而起,嘿嘿笑道:“红帮礼数已尽,我要说事了。”
苍井巷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中国人,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勇气,敢用这种方式跟日本军官说话,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朱子刑嘿嘿笑道:“请问苍井课长,我红帮弟子犯了何事?”
苍井巷道:“偷袭帝国军舰。”
朱子刑道:“可有证据?”
苍井巷道:“当场抓获,身携武器。”
朱子刑回身向红帮弟子一挥手,说:“亮家伙!”
红帮弟子纷纷从腰间掏出武器来,向上举起,并吹起海螺哨来。
朱子刑一挥手,音落声止。他向苍井巷一抱拳说:“适逢乱世,红帮弟子个个都有武器,这算得上什么证据!”
苍井巷看着红帮弟子手中参差不齐的武器,脸上现出鄙夷之色来,说:“红帮扰乱上海治安,不该抓吗?”他向院里一指,说:“朱帮主,院里就是抓捕的红帮弟子,还剩三个,那两个已经死了。”
朱子刑双手一振,说:“请苍井课长给个解释,为何要杀他们?”
苍井巷道:“他们是抗日分子!”
朱子刑道:“红帮只做生意,从不抗日。”
苍井巷哼了一声说:“证据呢?”
朱子刑一愣,说:“红帮不抗日需要什么证据?”
苍井巷冷笑道:“看来朱帮主是没有证据证明红帮不抗日。”
朱子刑问:“苍井课长有什么证据证明红帮抗日?”
苍井巷答:“进了梅机关,还怕找不出证据吗?”他向身后一名日特挥手,那名日特递过来一份文件夹。苍井巷示意递给朱子刑,说:“这是他们交代的供词,这就是他们抗日的证据!他们偷袭帝国军舰,罪加一等,我已判处立即执行死刑。”
朱子刑拒绝看文件,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苍井课长是不给我红帮面子了?”
苍井巷冷笑道:“红帮面子?我再重申一遍,凡抗日者格杀勿论!”他说着返回梅机关,下令枪杀潘老七等人。
一阵枪响后,潘老七三人被打成了筛子,死了。朱子刑没想到日本人如此猖狂,竟然会在红帮围坐的情况下枪决潘老七他们,登时怒火升起,挥手让红帮弟子吹起海螺声,久久不歇,以示抗议。
白剑生看着眼前一幕,一股热血化成血火,在他身体内游窜。面对日本人的侵略、滥杀,中国人只能奋起抵抗。然而,敌后的人们是麻木愚昧的,有些人甚至幻想王道乐土,真是可笑可怜。这是一种病态,亡国奴的病态。作为一个共产党人,要做的工作就是唤醒民众的反抗意识,就是去除这种病态。对于他而言,就是要利用手中的武器刺杀日本人、汉奸,让刺杀成为一种反抗的象征——“门徒小组”不就是反抗侵略的象征吗?
白剑生顿时觉得以往的哀伤太过狭隘,叶茨赴死是为了革命,是为了反抗侵略,他这样自怨自艾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妻子?他这样狭隘自私,又怎能对得起身边的人?
白剑生的热血烘烤着他的躯体,他看着满腔怒火的宋格,轻轻拉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他低下头,寻找到宋格的唇,第一次吻妻子的唇。
宋格察觉出来,眼里有了泪花。她被丈夫吻着,心里喜着,耳畔的海螺声似乎是婚礼的乐曲,这一刻才是她真正的婚礼。
白剑生在妻子耳畔说:“格格,我们去杀小坂正雄。”
宋格抬起头,看着丈夫半黑半白的头发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白剑生捧起妻子的脸,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说:“叶茨死了一年多了,也该走了。”
宋格摇了摇头道:“叶姐姐永远不会走,她一直活在我们的心里。”
“肉体虽逝,精神不灭!”白剑生抱紧了妻子,侧耳听着经久不息的海螺声说,“日本人杀了红帮弟子,咱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这次,咱们不但要杀了小坂正雄,而且要全歼他的卫兵,为潘老七他们报仇!”
宋格低声说:“肉体随逝,精神不灭!”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