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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2月8日，星期一，上午十点。特工总部，76号。
林森木额头上开始冒汗了，冷汗。这一刻，他才知道李士群真是怀疑一切，而且这个老牌特工视角果然很宽。自吴四宝死在梅机关后，李士群就找了佘爱珍，要苏成方协助他调查吴四宝偷运物资的事情。实际上，李士群并没有这么神通广大，能联想到吴四宝偷运药品，他只是好奇吴四宝运的是什么物资。吴四宝说不清楚，被日本人杀害在梅机关里，这更让他好奇了。这说不清楚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所以，在四天前苏成方就安排青帮弟子严密调查。直到8日早上，李士群和苏成方才知道吴四宝偷运的是药品，也很庆幸早就安排了调查行动。明确目标后，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早会结束后，李士群通知林森木到办公室，告诉他搁置调任的事。李士群当然准备好了说辞，劝林森木安心等待，上海还需要林森木，等药品事件一了，他就亲见汪精卫办理调任之事。
林森木说：“昨晚汪先生来电，说了跟主任一样的话，看来主任不少做工作，感谢主任。”
李士群听闻汪先生亲自给林森木打电话，笑道：“汪先生真是器重你。”
林森木笑道：“主任更器重我！我一定会做出成绩来，不辜负主任的器重。”
“苏成方刚来，你要多帮衬他，尤其是总部上下的关系。”李士群走到林森木跟前，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坐在他旁边，说：“这次药品事件时间紧、任务重，只靠咱们总部的力量短时间完不成，这才要他到总部任职。”
林森木点头道：“我明白。放心吧，主任。”
李士群看了看林森木说：“叶校长怎么去了警察局？”
“听说是舒局长的意思。”
“舒局长？”李士群皱了皱眉，“哪个舒局长？”
“舒季衡，舒局长。”
“他？”李士群眉头皱成了川字，“他不是被刺杀了吗？我还参加了他的葬礼——怎么还活着？”
林森木向门口望了望，小声说：“他被救活了，消息被封锁了，葬礼只是掩人耳目，听说是汪先生的意思。”
李士群嘴角边荡起一抹冷笑说：“这些消息我竟然不知道。”
林森木哼了一声说：“谁让他是汪先生的亲信呢？”
李士群侧头看了看林森木，笑道：“你也是汪先生的亲信！”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说：“林处长，你有所不知，这个舒季衡一向看不惯我的作为，不少在汪先生那里说我的坏话。”微微叹了口气，说：“日本人向英美开战了，太平洋战争一爆发，日本人不仅要顾脸，还要顾屁股，对华战役更需要汪先生。此时舒季衡‘复活’，不是件好事情呀！”
林森木皱眉道：“舒季衡不敢待罪咱们吧？咱们可是由梅机关撑腰呢！”
李士群挥挥手说：“日本人靠不住，尤其是那个影佐。影佐虽是搞特务的，但他更是搞政治的。舒季衡这老小子，肯定会利用这一点。”
“主任的意思是？”林森木不禁站了起来。
“我没什么意思。”李士群呵呵笑道，“坐，坐，咱们只是随便聊聊。”
林森木坐下来，小声说：“苏醒可是汪先生的心腹，她到特工总部恐怕也是舒季衡的意思。”
李士群会心地看了林森木一眼，在他身旁坐下来，小声说：“这才是我的意思。”
林森木颌首道：“我明白了，主任。我一定看好她。”
“‘二苏’都要看好，你要多与他们沟通。”李士群轻轻在沙发上一拍，“苏醒玩电讯还行，玩情报就嫌嫩了，这汪先生能不知道？让苏醒做情报处处长，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咱们得搞明白，不然稀里糊涂的坏了汪先生的大事可就不好了。你和苏醒、叶校长都熟悉，以后多到警察局走动走动，弄点消息回来。”
“好的。”林森木不知李士群用意，谨慎地问：“为什么要看着苏成方？”
“苏成方毕竟出身青帮，处事难免照顾不周。”李士群又轻拍沙发，“能在上海滩开办药厂的，哪一个没有身份背景？就好比你老丈人的大公制药厂，苏成方要是不知轻重，就很容易把汪先生得罪了，到那时舒季衡还不再参我一本呢！”
“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林森木侧脸看着李士群，“得避避嫌吧。”
“避个屁嫌！”李士群笑着向林森木隔空点了点，“汪先生的意思是要你去走走过场，就算跟你老丈人有关系，也最好不要声张。”他声音放低，“尤其是不要让日本人知道。”
“明白。”
“对了，你和庄小姐大婚之日我也没有当场，改天我安排一下，咱们聚聚。”
“真不好意思。”林森木尴尬地笑道，“我太太和老丈人昨天去了美国，不在上海。”
“去了美国？”李士群有些意外，旋即笑道，“走了也好，你老丈人不在，就是出了什么事也跟他没关系。”
“多谢主任。”
“你老丈人走得真及时。”李士群站起来呵呵笑道。
林森木正要说话，苏成方忽然闯了进来。李士群瞪了苏成方一眼，说：“下次，要敲门。”
“有些眉目了。”苏成方尴尬地笑了笑，突然看到林森木也在，慌忙闭了口。
李士群向他一摆手说：“说吧。”
苏成方说：“整个上海滩只有三家制药厂，一家在法租界，是中药厂。一家在沪西，早被日本人控制。唯有大公制药厂生产西药，而那批药品大部分是西药。”他向林森木一点头说：“林处长包涵。”
林森木笑道：“公事公办。”忽然皱了皱眉问：“我有些疑惑，请苏队长解解惑。”他向钟表一指，“这才一个多小时，苏队长就有了结论，是不是太草率了？”
苏成方解释：“林处长有所不知，调查行动四天前就开始了，这三家制药厂早被调查了。”
林森木向李士群望去，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便确信是李士群授权。四天前就开始调查了？李士群发现了什么？李士群那双如狼似虎的眼睛里，难道已经窥视了自己的身份？
林森木想到这里，只觉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他怕李士群察觉，便说：“主任，我先出去。”
李士群制止：“不用，刚才不是说了嘛，你要帮一下苏队长，他刚来特工总部，许多程序不太明白，你好好解释给他听。”他向苏成方看了一眼，说：“此事林处长要介入，关于大公制药厂的一切，你要听林处长的，他自会处理。”
苏成方笑道：“明白，感谢林处长。”
林森木点了点头说：“应该的。”他向李士群看了一眼，说：“主任，只盯着制药厂恐怕不妥。梅机关提供的情报称，此次药品事件是从上海运走的，而不是上海生产的。所以，我觉得更应该查一查码头，是谁运的货才最关健。”
李士群缓缓点头说：“继续说。”
“这几年我也略微了解药品市场，上海制药厂生产的药品只供给上海市民用，不准外卖，日本人三令五申，一旦查出外流就即刻关厂，所以大公制药厂生产的药只在上海市面上流通，而且药品都有工部局的批号。工部局谁在管？还不是日本人！大公制药厂是中美合资企业，日本人查得更严，所以药品是大公制药厂生产的可能性不大。”林森木慢慢梳理思路，一只手在头上按了按，接着说：“反过来看，不重点调查生产上游，而把重点放在运输下游上，会更精准一些。无论是上海制药厂生产的药品也好，还是从其他渠道购买的也罢，总要有人运输。而且能在码头运输货物的，不是青帮就是红帮，更有针对性。”
李士群轻叩桌面，对苏成方说：“林处长分析的有道理，这样吧，你去调查青帮和红帮，查明当日整个码头运输情况。至于大公制药厂——”他向林森木笑了笑，“就请林处长走一趟，形成个报告，也好向日本人交代。”
林森木行了个军礼说：“得令！”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