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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柏几步上前搀起着一脸茫然的柳氏，将她扶进屋子里环视一圈没有坐的地方。
“等着，我去给柳奶奶搬凳子。”夏鱼看都不看对面屁股粘在凳子上的四尊大佛，直奔前院。
回来时后面跟上了更多的人，夏老头和夏老四都来了，好在小一辈的没过来凑热闹否则小小的茅草屋还真塞不下。
夏鱼就搬了两个凳子，多了也坐不下，一个递给了柳氏一个递给了周氏，至于新来的几人爱蹲那蹲那，学耗子蹲房梁上她都懒得管。
夏老头做为长辈，夏老四可是有面子的读书人，胡氏和小汪氏两人在婆婆的怒视下让出了座位。
夏鱼安顿好周氏和柳氏后转身直奔门口，那不管不顾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样子，看的汪氏脸皮直抽抽，“这么多人为了你的事忙活着，你撂脸子给谁看，又要去哪鬼混？”
“水喝多了，上茅厕，行吗？”夏鱼讥讽道，然后真的出去了，也就汪氏这没脑子的，才能当着未来孙女婿的面说自家孙女出去鬼混。
真不怕伤了行情，卖不到五两银子！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如厕，而是去见小姑子夏青青，方才搬凳子时她一直在给她使眼色，碍于有他人在场两人没说上话。
果然刚出门就看到她了等在前后院连接处的过道里，“小姑，你找我有事？”
“小鱼……”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夏青青做了什么，一张本来就不算细腻的脸更粗糙了，此时写满了纠结。
“你四叔今天半下午突然回来，拉着你爷奶就进了屋商量了好久，后来顾家的往院子里一车一车的拉瓜，问他什么也不说，后来你大伯母和三婶也都被叫了进去商谈，我……”
“没叫我，我怕他们对你们不利，就……”夏青青抬头小心的看了夏鱼一眼，“我路过窗外听到在说你，就偷听了几句，你四叔说今天在县里看到你和你哥提着什么东西，进了一个叫云什么的茶楼，还和掌柜的呆了好长时间，出来时两手东西不见了你们两个却是一脸兴奋。”
“他跟着你们，发现你们去了另一个铺子和顾清柏汇合，你们还买了几个西瓜。他还说前天亲眼看见顾清柏卖给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几条蛇，一下子得了十来两银子，说你勾搭上他了……广才和际泰都在谈亲事，银子不凑手，所以……”
后面的夏青青说不出口，夏鱼替她说了，“所以盯上了顾清柏，想拿我换点银子花对吧？谢谢小姑特意告诉我这些，你先回去吧，我出来有一会了也该回去了。”
夏鱼脸色有些阴沉的回到了南屋，她愿意和顾清柏处对象是一回事，被人拿来做交易又是另一回事。这是弄不死她也要把她从夏家弄出去的意思吧，顺道换银钱！
既然想做交易，那么成全他们又如何，今日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进屋时她已经化去面上的寒霜，仿若真的是去了趟茅厕，大家已经寒暄过了，甚至把事情挑明了。
“小鱼。”柳氏和蔼的看着夏鱼，冲她招招手，夏鱼走了过去，牵着她伸出来的手。
柳氏一边拍着夏鱼的手背一边和蔼慈祥的说道，“小鱼是个好姑娘，按理说该我们先请媒人上门的，可如今你奶奶说外面风言风语，一切从简从速，你爹娘也不反对，我和小柏好说怎么都行，就是怕委屈了你，我觉得这事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
夏鱼讨巧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委屈的，媒人聘礼什么的都不重要，我爹娘也不在乎，关键是看我们两人的感情。感情好了可以分文不取，是不是啊爹娘？”
家里有什么大事都是汪氏和夏老头做主，突然被点名的周氏两人一时间愣住了，见大家都看过来慌忙称是，他们家的女儿是用来疼的又不是换钱的，别说分文不要，若是他们有甚至愿意补贴点，只要两人感情好。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聘礼可多可少，咱不攀比，可它到底显示女儿家的金贵程度，太少了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夏老头接过话茬，一贯老好人的形象差点龟裂。
“对，我们家小鱼怎么着跟着你家孙子之前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如今她名声也毁了，柳氏，你们是不是不想认账了。愿意娶就出五两银子的聘礼，多的我们也不要，至于其他的肉啊布啊啥的我们不挑，你们看着来就行。若是不娶，哼！有的事说理的地方，咱老夏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汪氏急了，什么叫感情好了分文不取，他们摆这么大的阵仗可不仅仅是为了赶走一个扫把星夏鱼。
“人我们肯定是要娶的，可你们也知道，我们那点家底前些年给小柏爹娘瞧病早花干了，后来还朝村子里有些人家借过银子，直到去年才还清，如今就靠着小柏上山打猎为生，这一时半会的上哪凑这么些银子啊？”柳氏说到伤心处眼眶都红了，一脸的无措。
他们顾家是外来户，一直靠着亡夫亡子的秀才身份立住脚，如今两人已去，孙子也不能再科考。
夏家祖辈都在山前村，若是找人评理祖孙俩肯定占下风，被赶出村子事小，万一孙子改日可以读书科考名声却毁了，这要如何是好。
“我一个傻子还这么值钱？”夏鱼语出惊人，“啧啧，五两银子呢都能买个顺溜的丫鬟了，好算盘啊，就是不知道是把我剁吧剁吧论斤称啊，还是论个卖？”
夏家老四夏文达一张斯文的脸上出现了愠怒，一甩袖子厉声道，“事关你的终身大事，你不知羞非要听着就算了，如今长辈说话竟然妄自打断，简直有辱斯文！”
“好，我有辱斯文，希望学高八斗的四叔不要强人所难才好！先不提我值不值那么多银子，就算值，他家能拿得出来吗？”夏鱼挑着眉毛不拿正眼看他，不就是读过几年书吗，掉什么玩意儿书袋子。
“怎么不能，我看是不愿意吧！”夏老四笃定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顾清柏，前天在县里，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卖了什么东西给程家二公子，那银子绝对不低于十两！临走时还让你有货就送过去，这事可不止我一个人看见！”
顾清柏一直没有怎么说话，此时却不得不开口，“前天什么时候，再哪里？”
“傍晚，醉仙楼！”夏文达答的痛快。
“那时先生应该还在讲课，你怎么去了醉仙楼？那里可是县里最好的酒楼之一，不是普通人能去的？”顾清柏黝黑的眸子冷光犹如实质，冰冷的射向夏老四。
“我，我……”
“算了，你去干什么么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顾清柏突然变了脸色，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夏光宗夏老头，“您老氏长辈，晚辈的向您请教一件事，作为一个书生，作为一个兄弟，无视自己兄长恶疾缠身无钱医治，自己独自一人在外花天酒地吃喝逍遥，对是不对？”
“不仅如此，作为叔叔，兄嫂尚在擅自插手侄女婚事，甚至为了五两银子的聘礼擅自离开学堂荒废学业，这是一个读书人该做的吗？”顾清柏再次逼问。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偶尔和同窗去酒楼应酬一下，怎么了？怎么就叫花天酒地吃喝逍遥了！”夏老四愤怒不已，以手指着顾清柏一副拼命保护自己清白的架势。
“再说了，我是看到你和小鱼在县里不清不楚才跟着回来的！至于，二哥的腿，我想也不必我们做兄弟的操心了，今天我可是亲眼看见小鱼、根儿两人偷偷提着好些东西卖给了流云楼，还是掌柜的还亲自接待，想必挣了不少钱吧？就是不知道是偷的家里什么东西？”
这一茬顾清柏可不知道，也不敢轻易反驳，不过夏鱼可不是吃素的，“呦，四叔今天又和人应酬呢，那流云楼最便宜的一壶茶都得二十文钱呢，您可真有钱啊！”
“你别打岔，说到底偷着卖了家里的什么东西？”小汪氏终于等到机会插话了。
“她大伯母，看把你急的，家里有什么你会不清楚，咱家小鱼也不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人啊……”周氏见妯娌说话了这才敢插嘴。
“好了！别扯远了。”夏老头在桌角咳了咳旱烟袋子，“不缺聘礼就行，咱们今天先把日子定一下走走聘礼，这两天再找个媒人走个过场就行，小鱼十二岁也小了，虚岁都十四了正好也不用等，日子就定在十天后，可以直接过门。”
夏鱼一看夏老头这架势就明白今天不能善了，正想发作，汪氏冷哼一声，一脸骄傲道，“咱家老四可是有出息的，是先生的得意门生，前几天啊刚行了拜师礼，成了郭先生入室弟子，如今有免费的秀才老爷单独授课，谁还稀罕免费的县学名额！”
得！难怪这么嚣张，感情把柄没了！
她又不可能真的去告他们，如今有些无处使力了，可白给银子她不死心！
若是，就此能把家分了，五两银子还值得。
夏鱼思考的功夫，顾清柏一直在观察她，见她紧皱眉头就悄悄靠近了些，两人离得本来就很近，这一靠近夏鱼立刻感觉到了。
夏鱼偷偷朝汪氏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给他比了个两根手指，期待着他能明白。
顾清柏眼睛一亮，甚至撤回原来位置之前情不自禁摸了把夏鱼的小手，然后才道貌岸然的开口道，“那日确实侥幸猎杀两条七八米长的大蟒蛇，这才换了十两银子，可后来给我奶奶抓药花了一些，买家用的东西以及笔墨纸砚又花了一些。”
“除了这些，我今日又购进了大批西瓜，哦，就是你们院子里那些，本来怕我奶奶担心准备高价卖出去之后，换了银钱再告诉她的，如今我手头就剩下二两多银子。”
夏老头火眼晶晶，“院子里的瓜是不少，可顶多也就值个三两银子，其他的怎么着也花不了八两银子。”
一时间这里变成了战场，火药味十足，前院的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算去了顾清柏到底花了多少出去……
“不用算了。”夏鱼语气凉凉的开口，“还有五两银子作为定金付给了百草堂的东家，后日他家分店开张，请了宫里退下来的老御医坐诊三天，我们求他给一个名额替我爹医腿。那瓜花了二两半，我们准备辛苦点运到府城卖，能多赚一点就多凑一点药费。”
“至于四叔看到我和哥哥去流云楼，那是因为流云楼和百草堂是同一个东家，他叫莫流云，是顾清柏的同窗。我们带去的东西是从山上采的一味药材，是顾清柏告诉我的，想着多少能换点银子。”
话毕，夏鱼自己都捏了把汗，这个理由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前院的人还没从五两银子飞走了的失望中回神，又被夏鱼震了一把，“爷奶，别的不说，这次有宫里的御医在爹的腿一定能好，只是这诊费肯定比普通大夫还要贵……”
夏老头大手一挥，“今天先说你的亲事，至于你爹的腿，那御医不是后日才到吗，你的事解决了明日再说他的事。”
“别吵了，不久是五两银子的聘礼，为了小鱼，我出！”顾清柏语不惊人死不休，从怀里摸出一个钱包来，把里面的钱全部倒出来，银子好数，可轮到铜板，一枚一枚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数一枚一屋子人跟着数一枚，数完了才三两四钱零二十七文钱。
“就这么多了？”一直没出声的三房媳妇胡氏失望道。
顾清柏艰难的点头，他的答案明显不能让汪氏他们满意，“要不，我把瓜递给你，摘的时候我尝了很甜，你们先尝尝。”
说完他就去抱了两个回来，夏立根还麻溜的跟在后面去厨房拿了把刀过来。
夏鱼此刻才知道顾清柏是个芝麻馅的包子——面白腹中黑啊！
桌子上的茶碗被周氏清到一旁，瓜抱进来时已经洗过，放桌子上也不怕脏了，夏老头接过到亲自杀瓜。
其实前院的人也就夏老四和小汪氏汪氏吃过瓜，其他人还没尝过，这也是他们轻易同意先吃瓜的原因。
至于杀瓜，出了顾清柏这屋子人都没干过。
不过却见识过，夏老头很得意，老了还能吃上这么金贵的西瓜，还是他拿刀杀的，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手里的刀和手下的瓜接触的地方。
手上一个用力，一声脆响，然后瓜味飘散开来，就是这个味！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顾清柏和夏鱼兄妹三张脸上如出一辙看好戏的表情！
果然，瓜一打开，白瓤黑子，夏老头的噩梦，吓的他差点没把刀扔出去，夏老大瞪大了牛眼，惊呼怎么也是这样，然后就跑出去一连搬了几个西瓜回来，催着夏老头赶紧开瓜。
夏老头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桌子上已经摆不下了，一屋子人都白了脸，夏老头提刀冲到门外一连砍翻了十来个，最后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把刀咣的一声扔在了地上。
指着一桌子的狼藉对着顾清柏吼道，“就这烂瓜，白给我都不要，我告诉今天要是见不到银子，别怪我无情，反正小鱼的名声也毁了，我倒要请村长和村里人来看看，看清你这个道貌岸然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是个什么德行。”
夏鱼看了眼吓白了脸的柳氏和周氏，当然还有夏学信的脸也白，只是他本来就失血过多脸色发白如今也看不出是不是吓的，突然夏鱼毫不掩饰的笑了。
“好！哥，你现在就去请村长，娘你和我一起再去请几个村里有头有脸的人来，今天咱们就掰扯清楚。” 起云山下炒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