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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在和邵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周鄂就曾说过。只要邵雍成为他的徒弟,周鄂便会教他四样东西——读天数,算天运,化天劫,逆天命。
上述的四招,乃是祈天门相师毕生都想要习的秘笈。而祈天门中学会其中一种的人便是少之又少,而周鄂身为祈天门的大长老则是同掌门一样也只能勉强掌握前三种。
祈天门的众弟子皆知道此四招乃是本门的不传之学,因此别说平日里是否能够触及到。就连在门内修行多年的老相师也只是从他们的师父口中听过关于这四个绝学的只言片语。
可是让所有弟子都不曾知晓的是,其实他们苦苦寻找的四招绝学其实就藏在了那副九转玄真卦象图之中。而这幅卦图的复制品在门内近乎是可以被随便传阅的。
而这四招绝学即分别对应了卦图的四种解法。当解出卦图的第一解时,便证明你已经掌握了如何读天数。在解出第一道谜题后,以此为基础再解卦象图映出第二道谜题后,便能顺利懂得,何为算天运。以此列推,便能顺利掌握化天劫,逆天命。
这个秘密出了祈天门的掌门外,便只有少数几名长老知晓。在一般人在穷极一生所解出的第一道卦后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已经触及到了相术的巅峰时,却不知这才只是打开了相术命理的大门,勉强算作登堂入室罢了。
第二道解密,以第一道卦图破解为基础上再在卦图上多加了九种变化,虽然只是多添加了九种变化,可搭上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九转玄真卦象图的行动规则,那么其中多出来的变数便是爆炸似的增长。因此饶是周鄂这种天资,以三个月的时间便解出了第一道卦象。
这第二道卦象却用了足足六年的时间。至于第三道卦象,他用了十六年。
三道卦,一共耗费了周鄂二十二年多三个月的时间才解出。而当他在面对第四道卦象时,却顿然的止步了。因为只需看上一眼,已经是天下第一相师的周鄂便清楚,自己即便耗费余生所有的日子也所解出来的内容可能也不过是第四道卦象变数的冰山一脚罢了。
因此周鄂并没有继续在第四道也就是逆天命的卦象上多浪费时间,而是转而去了江湖开始寻找那正真有天赋能够培养的孩子来完成他这毕生的目标——解出第四道卦。
当他第一次用手摸在邵雍的天灵盖上时,他便知晓了这个孩子便是他多年来所寻之人。将邵雍带到祈天门的两年时间里,周鄂之所以对这个孩子没有严加管教并不是他早就对这孩子失去了希望。而是其身上的天赋让周鄂不敢贸然去教。
便好似偶然得到了一块美玉,通体无暇,鬼斧神工。这般天然雕饰的作品乃是上苍的恩赐,只怕是再好的工匠去雕琢都会将此神品毁于一旦。
见到邵雍的周鄂的心情,便是那遇到美玉的匠师。所以两年来周鄂只是有意无意的提点这邵雍,让他尽可能少的受到传统相术学派的影响,以及让他尽可能多的去了解何谓相术。
在这两年教似不教的状态下,邵雍也算是学会了相术的皮毛,也保留了天赐的质朴资质。今日只靠着两个时辰破解九转玄真卦象图,便是对他的一种最好的测试。
只不过这个孩子所给出的答卷却让周鄂都为之动容了。
因为在他的想象中,即便邵雍的天赋再如何之高,两个时辰解出第一道卦象,发现第二道卦象的端倪,便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孩子在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便连解两道卦象,且还发现了第三道卦象的端倪。按照那孩子这般轻松似的神情,若是他还愿意继续甚至有可能在五个时辰内解出第三道。
别人解解卦图的时间都是按年作为计量单位,而这臭小子却是按照时辰来的。虽说天道酬勤,可这种眼睁睁的天赋差距,却是勤勉跨不过的鸿沟。
“等等,等等。”柳三娘不满的声音强行打断了邵雍的回忆。只见老板娘蹙着眉头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说道:“我怎么听着故事总觉的像是你这个老不羞再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呢?”
邵雍轻轻咳嗽了一声委屈道:“可我当时确实就是这般厉害呀。虽然我也并不觉得如此,可是自从我算出了那副卦象之后,此后我再去偷看师姐洗澡也就没有人敢去抓我了。甚至有些师姐还故意选在我偷看的时间点来洗呢。”邵雍一脸沾沾自喜的说着自己那辉煌的历史,完全没有在意到面前的媳妇已经黑了脸。
只见柳三娘抬起手就是朝着邵雍的脑袋上来了一下,她愤愤道:“你个老不羞的东西,那么久以前干过的龌龊事也好当着老娘的面不知羞耻的说出来,我看你的皮真是痒起来了。”说罢便开始对着邵雍拳脚相加,而向来怕老婆的邵雍则是捂着脑袋拼命讨饶。
打了一会后柳三娘似乎也是累了,于是停了手继续看着邵雍一脸鄙夷的问道:“你说了半天便就顾着吹牛,那怎么还没有讲到重点上去?既然你以前这般厉害,那为何如今却只是个小小的客栈掌柜。还天天被老娘欺负呢?”
邵雍赔笑道:“哎呀,这不还没说完嘛,娘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若是那是的祈天门没有出事的话,或许我还真就成了相师。”
“出事?出什么事?”柳三娘疑惑的问道。
“灭门……”
八年后,也就是邵雍二十岁那年。虽然邵雍在那次事情之后便依旧同以往一般继续过这不学无术的懒散日子。可如今在见识过邵雍那可怕的天赋后,便再无一人敢去说此人的闲话。而邵雍这八年来也并是不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在周鄂有意无意的推动下,这懒小子也终于是半推半就的将第三道卦象给解了出来。
至于这第四道卦象,即便这周鄂再如何威逼利诱,邵雍就是不肯在继续钻研。无奈之下周鄂也只得作罢。毕竟这小子如今才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来日方长嘛。
刚过及冠之年的邵雍只要在周鄂面前行完出师礼后,便能够出师成为一名正真的相师。只不过要行拜师礼的前一晚,周鄂却单独来到了邵雍的房间,并同他彻夜长谈了一番。
“雍儿,明日之后你便可以出师,自由出入山门。日后可有什么打算?”周鄂坐在椅子上接过邵雍递来的茶水问道。
邵雍的志向便同自己那名字一般,说白了就是想要做一个庸人,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真的论志向便是胸无大志,安稳就好。
于是邵雍骚了骚头一脸不好意思的向师父笑道:“老头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活着就是想着怎么舒坦怎么来。你真要说我明天可以出山的话,我最想做的便是先回一趟淮南见见许久不见的爹娘,之后再回到宗门里住着吧。在山里住习惯了,正要我离开反而有些不适应。”
周鄂听了徒弟的想法,倒是笑着点了点头。此时祈天门的上一任掌门人已经离世,在众人的推举之下大长老周鄂接过了上一任掌门的衣钵成为了新一任的掌门。而邵雍则像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似的,从长老门下首席弟子的身份,一下子窜到了见习长老的位置上。
现在这小子,白天便是带着一帮刚入门的小弟四处闲逛,见到漂亮的师姐师妹就上前去堵人家的路。晚上则是拉着别人下棋喝酒,或者是读读从山下买来的小书。在山中待着无聊了有时候也会偷偷溜下山去,找个村里的小店,点上一壶小酒配上几个小菜然后听村民们吹牛打屁。这日子过得也着实逍遥似神仙。
第二日,邵雍的出师礼按时完成。在行完礼后这个及冠之年便是祈天门见习长老的无才邵雍便带着些许的盘缠便下山去去了淮南。
凭着儿时的记忆邵雍很快便找到了当初的那个家。也很快便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此时的父母似乎同多年前自己离开时的样貌相差无几,只不过如今这两人的却已经是头生华发。
邵府因为儿子归家而大摆了三天三夜的宴席。更是请了整个淮南最好的三个戏班子轮流搭台唱戏。在家中玩乐了近半个月后,邵雍直觉索然无味,倒不如祈天门里的逍遥日子过得有趣。于是便再同父母告别再次离开了淮南。
可当邵雍回到祈天门时却不想当初的人间仙境此时却变成了一片废墟坍圮。遍地的尸体散落在门派的各处,无数的苍蝇和蛆虫在尸体上翻爬游走。满山荒土,满地焦褐,原来的一切在现如今皆成了灰烬和残朽。不见欢声笑语,不闻郎朗诵书的声音。便只能听到苍虫嗡嗡,乌鸦悲鸣。
邵雍呆驻在原地,好似失了魂一般整整站了一个时辰。他怎么也想不到,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已经当成家的地方却已经变成了一副人间地狱的模样。
而更让他为之恐惧的便是邵雍根本不清楚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遭山贼洗劫?这不可能,虽说祈天门中的相师个个看上去都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研习相术便如同修炼一般,只要达到一定的程度便可凝实脉门,一般的匪徒根本不可能有胆子洗劫祈天门。
那么江湖仇家?也好像不太可能,祈天门虽然在江湖上久负盛名,可是门派里的相师们在行走江湖时也是低调无比,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同任何门派结过仇。再者说来,这样一个底蕴深厚的名门大派能被这般灭门,估计对方也得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试想谁会做出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问题便如同梦魇般缠绕着邵雍。
此时的他也只不过是个刚二十出头的青葱少年罢了,在这般刺激之下也是慌了神。在恐惧的阴霾下邵雍好似逃命般的拔腿狂奔,一路逃离出了山去。
迷茫的少年此时只能再回到淮南老家去寻找父母作为依靠。只是当他再次踏足淮南地界,便在一处歇脚的茶铺听到了噩耗。
就在前天,邵家发生大火,六十七口人只逃出了八人,邵员外和他的妻子以及老管家皆死在了大火之中。
一时间邵雍的脑子便好像是天崩地裂一般。他隐隐觉得自家灭门同祈天门被灭门皆是同一伙人所为。便好似要赶尽杀绝……
在漂泊几年后过着每日都提心吊胆的日子后,邵雍才逐渐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若是他们要将祈天门的人赶尽杀绝其最简单的办法便是透过天数来追查。相师在窥天命帮人化解劫数的同时,自己的气运也会发生些许的改变,因此想要追查一个天师的下落,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循着气运去找。
而邵雍之所以能躲过这场灭门的劫难,可能便是因为他向来都不去研习相术,因此也很少去窥天命。因此气运并没有被那些人给察觉出来。
在相通了这一点后,邵雍便开始更名改姓在各地游荡。至于那些在祈天门中学会的相术也成了他一生的禁忌,不敢再去触碰一下。
而流浪的日子直至在邵雍长安遇到了轻纺院的头牌柳三娘后才结束。两人一见钟情此后便安居在了长安城里,这般安稳且幸福的生活了几十年。
而就在几个月前张温的突然到访才打破了邵雍宁静的生活。原来张温早就在几个月前便已经找到了邵雍,那时张温便打算将灭门的真相告诉自己的师兄,以求师兄能靠着他那与生俱来的天赋帮助自己完成复仇。那时候在临安林老爹对崔佑所说的,张温去见的朋友便是邵雍了。
只不过此时的邵雍阻止了张温的讲述,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邵雍早就已经受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他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不然也不会被周鄂赐名邵雍。因此他只想着远离那些所谓的纷争,安安静静的过着自己如今的生活,看着儿子娶妻,自己早日抱上孙子颐养天年。
那些所谓的天命,气运,在他的眼里早就是一堆狗屁了。他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半吊子,哪里有什么能力去帮助张温完成什么复仇大业。
然而在第一次拒绝了张温之后,邵雍便有预感这小子可能还会来求他第二次。果不然这次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一个有着天真命格的少女。不过即使这天真命格再如何稀奇,也依旧打动不了邵雍。
只是当张温说出师父已经死了二十年的消息后,邵雍才觉得心中似乎好像有什么地方缺了一块似的。虽然没什么别的异样,也不觉心痛,但总是会感觉有些不安和空落落的。 剑出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