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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夜晚的丛林是最危险的，因为毒虫猛兽开始出来觅食，尤其是原始森林中，最可怕的是狼群。
篝火必须整夜燃烧，只有火光才能让野兽畏惧。
坐在火堆前，肖何看到周康脱掉裤子，他的腿上全都是黑色的肉团。
这些肉团是水蛭，此时已经吸饱了血，看起来恶心至极。
周康面不改色的从火堆里拿起一块木炭，熟练的一点一点的戳在水蛭的身上，灭了后再换一根。
如此反复了五六次，水蛭终于全都掉了，他腿上鲜血淋漓，像是被凌迟了一样。
周康的脸色这个时候才有些苍白，又捡起一块木炭，用衣袖卷成一团咬在嘴里，然后戳在伤口上。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衣袖被周康咬得不成样子，这个时候他才表现出狠辣的一面。
在肖何面前，他点头哈腰，人畜无害，只是为了能让手底下的兄弟们减轻刑罚。现如今，对待自己，尤其是面临生命危险的还是，他才露出另一面。
哪怕对方是一名罪犯，肖何也不禁肃然起敬，将木炭按在伤口上，这种决断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旁边的武警看的都浑身发憷，虽然换成他们，也能做到，可如周康这样干净利落，却是很难。
等周康处理完伤口后，肖何递过去一瓶消炎药：“抹上吧，在这里感染了，你这双腿就废了。”
周康特别虚弱，脸上都是汗水，在火光下显得有些凄惨。
他摇摇头：“算了，药是最珍贵的东西，用在这里不值得。”
肖何很坚持：“你是向导，没有谁比你更重要了，你要出了事，我们这些人都难走出去。”
周康没有戳破肖何沿途做了记号的事，他默默的接过药瓶，将白色的药片用力碾碎，小心翼翼的洒在伤口上。
他用量很少，从表情上能看得出来，很痛，但他一声都没吭。
只用了三分之一，他把剩下的药还给肖何：“放起来吧，以后需要用药的地方跟多。”
肖何没有拒绝，他也只带了五瓶消炎药而已，原以为准备的多了，现在看来，或许真的可能会不够。
肖何和其他武警队员身上也有或多或少的水蛭，他们按照周康的方法清楚了后，同样用木炭封住伤口。
周康一边帮忙，一边解释道：“水蛭的身体里有一种毒素，可以抗凝血，如果不烫伤口，流血都会流死人。”
一番处理过后，人人脸色发白，就连肖何认为自己的意志力很强，此时也不禁痛吼出声。
这不丢人，怕疼是人之常青，但周康的表现在前，他们这些做警察的，还是对自己因为痛的叫喊声有些羞愧。
这个时候，肖何才发现带来周康是多么明智的选择，如果没有他，可能最多两天，他们就不得不往回走了。
经过刚刚恶心的一幕，谁也没了胃口，简单的吃了点饭，换班后，肖何带着周康还有两名队员继续出去捡木柴，他们必须维持火堆一晚上不灭才行。
有了水蛭在前，现在周康说的话没有任何人反驳，全都默然照做。
四个人一班岗，一共十二个人，到天亮正好三班。肖何值第三班，一起的还有周康，和另外两名武警队员。
两名组长各负责一班岗，这样可以做到最大限度的人员利用，毕竟组长临阵应变和处理为先的能力，要比队员强上许多。
吃过饭后肖何就睡了，林间长途奔行消耗的不只是体力，对于精神也是极大的一个考验。
不管肖何成人不承认，他都是队伍中体力最弱的一环，必须把精神养足，才不至于拖后腿。
一整天的疲惫，让他很快进入了深度睡眠，出奇的，他今晚竟然没有做梦。
只感觉睡了很短的时间，肖何就被喊醒，原来是换班了。
从帐篷中走出去，他见到周康和另外两名队员也醒过来了，四个人围坐在篝火旁，背对着背，手中端枪，枪口向下，相对无言。
值班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尤其是面对着黑夜，看的久了，总觉得里面会突然跳出来什么东西。
耳边不时的传来沙沙的声音，还有野兽的低吼声，昆虫的鸣叫声。
除去他们扎营的这处空地，周围全都是高大茂密的树林，哪怕有火光照亮，视线也只能看出去不足十米的距离。
但火焰就是最大的安全感，不仅提供了光亮，还提供了温暖。
过了会儿，肖何感觉眼皮有些酸涩，还有了几分困意。
这时，听见一名武警问道：“肖局长，听说你来临安之前是一线刑警，和我们讲讲你破案的故事吧。”
另一名武警也来了精神：“是啊，当初我就想考刑警的，但是心理学那科没过，只能退求其次去当武警了。”
周康也有些困了，顺水推舟的说道：“早就听说肖何肖翰两兄弟的大名，我也很好奇。”
谈话，是缓解困意最好的办法，肖何心里明白，但论经验来说，还是两名武警更加丰富一些。
只是短暂的思考，肖何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点头应道：“好啊，那就从我刚刚入警校的时候开始说吧。”
肖何抬起头，看着夜空，思绪飞回到了曾经宣誓的时候，目光有些茫然，声音中带着骄傲感：“其实吧，我选择当刑警并不是我的意思，但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实在不知道填什么了，没办法，只好听朋友的，随便填了一个。”
“那个朋友，就是肖翰吧。”一名武警问道。
“是他。”肖何微微一笑，心中不免的开心起来：“他从小就有一个警察梦，现在已经实现了。”
“其实才开始我还是很抵触的，对警察这份职业无感，甚至有些反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宣誓的时候，我的心被狠狠的扭了一下。我觉得当警察是一份很神圣的工作，是很郑重严肃的职业，是需要我要用生命去对待的。”
说这句话的还是，肖何神色肃穆，身板挺直，昂首挺胸，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
两名武警深有感触，同样挺直了腰板，困意一扫而空，仿佛回到了曾经宣誓的时候，宏达的声音震撼人心。
“后来，我就到洛城，在彭队手下做事。当时彭队还不是刑侦大队长，只是一个组长，我是他的副手，肖翰在另一个小队做事。”
“我遇到的第一个案子，印象特别深，因为对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好像是因为被家庭虐待，捅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妹妹。”
“原本我是抱着玩的心态，见到犯罪现场的那一幕，见到小男孩站在血泊中的一幕，我彻底被震撼到了。恶心感，厌恶感，我忍不住的呕吐。”
“也不知道吐了多久，我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彭队才拍拍我的肩膀。没有安慰，他说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刑警，必须要能面对这一幕，能接受这一幕。”
“所以我接受了，我面对了，我现在还记得那种感觉，浑身都在发抖。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小男孩，而且已经放下了凶器，可我就是害怕！”
说到这里，肖何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那是他第一次面对凶杀现场，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继续诉说着，三个人也继续听着，眼睛盯着树林，耳朵听着肖何讲述自己的经历。
就连罪犯周康都听的入了神，他手上染过血，也杀过人，可从来没想过被杀者和旁观者还有执法者面对杀人案件的时候的心情。
听了肖何讲述，他忽然升起一股愧疚感，想到了被他杀了的人的人，想到了更多。
不知不觉，他竟然泪流满面，心中特别愧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一个残忍弑杀的人，否则也不会为了兄弟走到这一步。
但是生活逼迫，他不得不拿起铲子，游走于各个大山中，穿梭在各个墓穴中。
但盗墓团伙并不是只有他们，时间久了，总会碰到冤家。人为财死，墓穴中的陪葬品只有那么点，所以发生了火拼。
哪怕他们不伸手，别人也会动手，因此许多人成为了他的刀下亡魂。
才开始，他也会愧疚，可是后来慢慢就麻木了，杀再多人也觉得无所谓。
现如今，听到肖何的经历，他竟然重新找回了那份可怜的同情心和愧疚感。
“谢谢你，肖局长，回去后我就认罪。”周康低垂着头，尽管知道自己手上的人命早已经够枪毙他十几次了，可他还是选择认罪，因为心里不安。
“不客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会尽可能的帮你申请减刑，我相信法律有情，还是会给予知错能改的人最大的宽容。”
周康苦笑道：“肖局长，我的罪名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只希望到时候你能帮我把我父母送到养老院，我已经提前给他们交了三十年的费用，足够养老送终了。”
做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营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的牵挂就是家人父母，所以早就做好了自己死亡后的准备。 多重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