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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多出的三个人让客栈顿时热闹起来，令铅华忍不住想起客栈生意最好时的情况，只是来人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客人。

　　如此机密的交谈自然不能随便选一家茶楼酒馆，而侯府又有皇帝布下的眼线，一旦步青衣出现势必会带来麻烦，这点卫钰心知肚明。因此，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他也只能选择跟步青衣回到客栈。至于凤栖和小女孩，他本想让她们先行回侯府，可凤栖说什么都不肯，非要陪在他身边。

　　凤栖不只是卫钰的情人，更是他最忠诚的护卫。

　　在外游玩了一下午的小女孩早就伏在卫钰肩上睡着，卫钰小心翼翼将她交给凤栖带到楼上休息。铅华出去买药时顺便买了菜回来，见墨归和步青衣似乎有重要的事与卫钰交谈，她便不声不响提着菜篮子去了厨房，独自一人在后面忙活起来。

　　“那些火药的确是我从铸造司领走的，而且每年这时候我都会领走一批。”听了步青衣的质疑，卫钰坦荡回答道，“每年大年夜，礼部都会让烟火坊制造烟花燃放，而制造烟花的火药需从铸造司支取。铸造司归属北衙禁军管辖，而北衙禁军又由我统领，所以这些火药的领取和转送都由我负责，这已经是个年头了。”

　　“那么你今年领取的火药在哪里？还在你手中？还是已经转送给烟火坊？”步青衣追问道。

　　卫钰皱了下眉头，似是不耐：“火药这么危险的东西，领出之后自然是直接送到烟火坊。”

　　“也就是说，火药已经不在你手中了，是吗？”步青衣进一步确定。

　　“在爆炸案发生之前几天就已经送走，不信的话你可以到烟火坊去查询交接记录。”卫钰厌恶目光移向墨归，“再说我也没理由让人拿火药去炸他，如果我真希望他死的话，我会直接上门找他决斗。”

　　“……可我还是从侯爷的身上嗅到了很浓的火药味。”墨归苦笑。

　　“总之，不管那些火药是不是我从铸造司支取的，这件事都与我无关。”似乎是没有听懂墨归的玩笑，卫钰猛然起身，冷冷指着门口，“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烟火坊，究竟与我有没有关系一问便知。”

　　“我相信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已经把理由说得很清楚了，并且很有说服力。”步青衣似笑非笑望着卫钰，“不过我还是很想去一趟烟火坊，我想知道那批火药是否真的制成了烟花，又或者变成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卫钰皱了皱眉头，犹豫半晌，最终猛地点了下头。

　　尽管步青衣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卫钰，可他心里还是很不舒坦。他并不希望试图炸死墨归的那批火药来自烟火坊，不希望步青衣口中那个三番五次布下阴谋，妄图以暗杀来摆平眼中钉的人，与他所尊重的那位有任何关系。

　　而唯一能告诉他这希望是否令人绝望的，只有真相。

　　凤栖还在楼上照顾小女孩，卫钰不想再惊动她，便悄悄地和步青衣一起离开客栈，直奔烟火坊而去。墨归被步青衣要求留下，倒不是嫌带着他麻烦，而是为了他能够允诺创造条件。

　　他之前可是亲口说的，今晚的饭菜由他来做。

　　长时间的安静让凤栖觉察到什么，只是当她提着裙角飞快下楼的时候，卫钰和步青衣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凤栖站在楼梯一半处，看着空荡荡的厅堂气得一跺脚，找了半天没有能够撒气的地方，于是便将愤怒的目光转向墨归。

　　“是他们的决定，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墨归赶忙举起双手表示无辜。

　　凤栖狠狠瞪了墨归一眼，却也明白确实埋怨不到他身上，只是想起最疼的妹妹为了眼前的男人所做出的牺牲，她实在没法给墨归以好脸色。

　　墨归不是自讨没趣的人，除了在步青衣面前。凤栖沉着脸不与他说话，他也不主动去触她的霉头，掀起帘子准备去后厨给铅华帮忙。

　　“你等等。”人还没走出屋子，却又被凤栖叫住。凤栖峨眉微蹙死死盯着墨归，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开口：“凤落怎么样了？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写个信回来，认识你之后她就越来越疯！”

　　墨归收回脚步，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我说她现在过得很好，你会相信吗？我要是违心说她过得不好，你看着我生气又不能把我杀了，岂不是你我都闹心？”

　　“你还是闭嘴吧！听你说话越听越烦！”凤栖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哐当。

　　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大响动。

　　“我得好好看看是谁这么嚣张，居然跟我们姑爷这么说话，欠了你的命还是欠你八百吊钱？这嗓门大的，是想把我们客栈的房顶给掀了吗？”

　　比凤栖更加清脆响亮的嗓音由远及近，听到“姑爷”这称呼，墨归先是一愣，旋即哑然失笑，不无同情地看向凤栖。

　　他是任谁都能捶两下的沙包，步青衣则是不可随便触怒的杀神，惹了她危险性极大；可这世上唯一比步青衣杀伤力更强的，就是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暴脾气女大夫，铅华。

　　门帘一掀，铅华左手拎着大铁勺，右手拎着铲子，目露凶光出现在凤栖面前，还恶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见我们家姑娘不在，趁机欺负我们姑爷是吧？以为我们家没人了？谁给你的勇气？拨浪鼓吗？”

　　凤栖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更没想到看似不起眼的丫鬟翻起脸来竟然比步青衣还凶恶，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呆呆看着铅华。

　　凤家三兄妹各有各的性格，其中当以凤栖的性格最为强硬刚烈，自小就是没有人敢招惹的主儿，哪怕明知道步青衣是个厉害人物，每次相见她也从未有过半点退缩。

　　可今天她算是遇到对手了。

　　“一个做菜的丫鬟，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凤栖反应过来后立刻高傲反驳。

　　墨归倒吸口凉气：“你这么说话很危险啊……”

　　“我管你什么鱼弟鱼兄的，我就是个做菜的丫鬟，怎么了？教训你这种人就该我出手，想让我们家姑娘教训你？呵……见过西市上待宰的猪没有？您配吗？”

　　铅华尖酸刻薄起来绝对当仁不让，论嘴皮子功夫，凤栖哪里是她的对手？眼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愈发浓烈，颇有撸胳膊挽袖子揪住对方头发扭打一团的趋势，墨归屡次尝试在二人之间劝解，无奈这两个人谁都不听他的话，时不时还冲他吼上几句，最后干脆飞起一脚将他踹到门外。

　　半个时辰后，步青衣和卫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番景象——

　　墨归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抱着肩唉声叹气，衣衫上赫然印着两枚小巧而清晰的脚印；一声高过一声的争执从客栈内传来，依稀还带着几分嘶吼过多导致的沙哑。

　　步青衣和卫钰对视一眼，齐齐迈步冲进客栈内。

　　凤栖虽然不是什么顶级高手，却也功夫不俗，可眼下她似乎忘了什么功夫招数，如普通女人一样和铅华扭打在一起，两个人皆是衣衫凌乱，脸上还零星分布着几道抓痕，大有不分个胜负不罢休的势头。

　　步青衣和卫钰分头行事，分别从后面钳制住铅华和凤栖，只是任他们如何劝阻安慰，两个正在气头上的女人都不肯听，还列着架势要继续打下去。

　　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步青衣和卫钰面面相觑，心有灵犀朝对方一点头，而后手起回落，一记手刀分别将铅华和凤栖二人敲晕。

　　“搞定了？”墨归探头看向屋内，嘟嘟囔囔，“这种事就得你们出手，换我出手的话，等她们醒来非把我挫骨扬灰不可。”

　　不愧是连裴赞都能蒙骗过去的人精，比谁都懂得趋利避害。步青衣翻个大白眼，将铅华和凤栖二人安排到楼上空房间后，又和卫钰返回堂内。

　　“看样子是有所收获啊！”墨归瞥了一眼卫钰恍惚表情，微微感慨道。

　　步青衣翻开杯子倒茶，毫不意外道：“烟火坊的确收到了那批火药，也已经开始制作过年用的烟花，看上去一切如常。不过我和卫侯爷去查看制作中的烟花时发现了一些蹊跷。”

　　“烟火坊每年制作的烟花总量大概在四十到四十五箱左右，虽说今年还有一部分没有做完，但堆放在那里的箱子总共不到二十箱，显然今年的总数没有往年多。”卫钰沉沉接口，眉头紧锁，“烟火放的司丞见敷衍不过去只好承认，有超过一半的火药被人领走，而取出火药的人是奉命前来，手中握有圣旨。”

　　墨归短暂沉默，淡淡开口：“圣上有想置青衣于死地的打算，这下算是坐实了吧？”

　　卫钰没有回答，但从他参杂着苦恼的表情来看，他心底应该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袒护你心中的明君吗？”步青衣不动声色倒了杯茶推到卫钰面前，“我的建议是你最好置身事外，毕竟现在皇帝的态度已经牵扯到了缙王，你若是执意袒护皇帝，恐怕日后会有与缙王尴尬相见的那一天。”

　　卫钰是那种愚忠性子，因为有人在私底下说皇帝的坏话而翻脸出手已经不是一两次。在步青衣看来，想要劝他别干预她接下来针对皇帝的举动，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卫钰竟然很快给出了答案。

　　“我所效忠的不是圣上，而是西平这个国家。不管任何人，只要有损西平的利益，我就绝不会允许，哪怕他是一国之君，天选之子。”

　　卫钰缓缓站起，目光前所未有地坚定，比过去更加澄净。他看着步青衣，有那么片刻的沉默，而后语气中莫名地多了一丝惭愧。

　　“我绝对不会做出对西平王朝不利的事情，这点请你们放心。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步青衣比这个手势，让他尽管开口。

　　卫钰深吸口气，语气有些无力：“可以请青襄郡主放陈惠妃一条生路吗？” 腹黑世子，你又嚣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