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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阴谋与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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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陆景弈失踪之后,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就只有皇帝的寝殿了。

  难得今日早朝无事,又听闻边陲稳定,皇帝本该有个愉快的心情。可气的是,偏偏这种时候又传来了步青衣的消息。

  “她回到都城了?确定没有听错?”听得宦官禀报,皇帝的眉头深深皱起,可见对这个名字有多不待见。

  宦官谦卑地躬着身:“回圣上,千真万确。青襄郡主此番回归颇为高调,先是赶在宵禁前带着一批家仆骑马入城,而后又包下城中最大的酒楼,说是要为自己接风洗尘。现在那些人仍在酒楼之中喝得昏天暗地,据说已经有数位官宦子弟前去祝贺,把不少朝臣气得直跺脚。”

  虽说在渔阳公主与步青衣的恩怨上,皇帝看起来对步青衣更为偏颇,但那些精明的朝臣都看得出,步青衣并不是个讨皇帝欢心的郡主,正相反,皇帝每每提起她就会展露不悦之色。猴精的朝臣们早就告诫过自家子女,跟谁来往都好,千万别和青襄郡主混到一起去;无奈那些膏粱子弟名门千金多数都有种叫做任性妄为的病,长辈们越是禁止,他们愿意与步青衣接触,有甚者恨不得住到她家去,又怎会错过如此一场盛大的宴席?

  “也难怪他们着急,那步青衣不是个善茬,与她关系太深,百害而无一利。”皇帝冷哼一声,神色倒还算是平静。稍作思索,皇帝挥了挥手:“你到琳琅库去选一坛好酒,就说是朕的旨意,让他们倒上一壶送到酒楼去,当作朕给青襄郡主的洗尘贺礼。”

  宦官应声领命,又有些支支吾吾:“东阳王那边圣上打算怎么处置?一连几日不上早朝,其他文武百官那边说不过去啊!”

  “就说他病了,要死了。”皇帝颇为不耐烦,“这老狐狸是怕步青衣要他的命,步青衣离开都城之前,恐怕他是不会出现在朝堂上了。”

  “那……倘若青襄郡主这趟回来就不走了,难不成东阳王还要藏一辈子?圣上,您别怪老奴多嘴,就东阳王、广陵王还有青襄郡主和东阳王世子之间这点破事,不早些理清楚的话,会让天下百姓看皇家笑话的。”

  皇帝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心底却更加烦躁了。

  步青衣是苏广陵名义上的女儿,事实上并没有血缘关系,她在都城闹得乌烟瘴气,身为皇帝和知情者却不能责怪苏广陵;墨归头上还顶着东阳王世子的封号,可实际上已经与裴赞决裂,便是裴赞不说他也能从平日里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猜到,墨归应该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这两对父子的关系已经足够错综复杂,偏偏墨归与步青衣又混到一起去,还联合起来对付裴赞;更让他头疼的是,一向奉行韬光养晦明哲保身之道的苏广陵也参与其中,嘴上说着这个与他无关、那个他不知道,实际上呢?私下里他帮了步青衣不知道多少次。

  无奈的是,精明狡猾如苏广陵即便帮助步青衣也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要么就是打着大义的旗号,根本奈何不了他。

  两位郡王加上一对儿手眼通天的晚辈,皇帝难免有些担心,安逸多年的都城会被们搅得天翻地覆。

  又或者,祸乱的是整个天下。

  “周集,明日早朝之前你传消息下去,就说朕突发疾病需要卧床休养,早朝暂时取消,何时复朝另行议定。在此期间,朝官无重要之事一概不予接见;若是东阳王来求见你可直接放入,但若是广陵王来求见,你只告诉他朕病得重,见不了人,打发他回去即可。”

  周集在皇帝身边当了六年的少监,皇帝装病躲着朝臣不见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周集不敢多问,唯唯诺诺领命退出,出了寝殿却没有直接去往琳琅库,而是一头拐进了监所。

  监所是部分宦官休息起居之处,因着宦官的特殊身份,这里几乎每天都会聚集一批想要向内宫传话或者搞些小动作的外人。周集不理会一群人对他的谄媚搭讪,径直走进最里面的屋中,在一名穿着宫外衣衫正襟危坐的年轻男人耳边低语几句。男人频频点头,而后将整整一把银票塞给周集,带着喜色匆匆离去。

  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有无数这种藏污纳垢之地,宫中的天空也不像外面有阴有晴,一年到头都是那般云雷涌动。

  即便如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皇宫也远远好过陆景弈此时身处的地方。

  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呆得太久,哪怕是一道极其微弱的光线突然射进也会感到刺目。陆景弈试图扭动酸涩僵硬的脖子避开那道光线,无奈光线越来越宽阔,几乎占据他大半视野,根本无处可躲。

  一道颀长身影出现在光线之中,多多少少缓解了陆景弈眼睛发酸想要流泪的刺痛。那道身影慢慢走到陆景弈面前,而后光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陆景弈身后的几道烛光,昏暗地摇曳着。

  “殿下的意志力要比我预料中强上许多,不得不承认,当初我低估你了。”

  那人低低开口,声音仿佛就在陆景弈耳边,然而陆景弈看得清清楚楚,那人明明站在距离自己数步远的地方,整张脸都淹没在烛光照映不到的黑暗之中。

  “你究竟是什么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陆景弈艰涩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连自己都认不出。

  低低一声嗤笑传来,那人好似听了什么笑话:“缙王殿下还是如此单纯。阴谋之所以为阴谋,正是因为没有其他人知晓,我若把计划的一切都告诉你,那还叫什么阴谋诡计呢?我不像步青衣那般自负,以为自己聪明到可以和人斗阳谋。”

  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陆景弈握紧拳头,紧咬牙关:“你若敢伤害她,我绝不放过你!”

  “缙王的痴情真叫人感动,难怪步青衣无心于你,却还是心甘情愿为你赶回帝都。”

  两只冰冷指尖抵住陆景弈下颌,微微用力,逼着他抬起头。明灭不定的光线中,一幅面孔狰狞的黑色面具出现在陆景弈眼前。

  那面具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做,平滑的黑色之上泛着一层冰冷光泽,透出说不尽的诡异之感。

  “缙王殿下不想看看吗,步青衣为了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我可是期待已久了。”那人的口吻带着蛊惑味道,故作调侃的语气中流露出几丝疯狂。他稍稍躬身,靠近陆景弈耳边,掩盖在面具之下的嗓音略显沉闷:“好戏就要开场,我特地为缙王殿下留了个好位置。和我一起安静地欣赏吧,缙王殿下。腐坏不堪的西平王朝,即将在血泊里重生。”

  陆景弈没有再问他任何问题,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嗅觉上。

  被关在黑暗中长期与世隔绝,这让他的听力和嗅觉变得敏锐,在那人靠近的瞬间他可以清晰地嗅到,那人身上传来一种奇异的香味。

  那是一种带着紫檀的浓厚,又有一种桂花之甜美的味道,深嗅一口,余香悠长,并且不会令人觉得呛。

  熏香吗?还是佩戴的荷包香味?又或者是某种香料?

  “看来缙王殿下还是很没精神。距离好戏上演还有一段时间,缙王好好休息,等步青衣描摹完我脑海里的山河图,我再过来带缙王去看最后的绝唱。”

  烛光熄灭,刺目的光芒又一次出现在眼前,那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光芒中时,陆景弈微微抬起头。

  “你仅仅是……把她当作利用工具吗?”

  “不然呢?缙王以为,我做这些事目的是她?”那人一声轻笑,平淡且飘渺,“天下如此之大,她步青衣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就连缙王你也一样,在我的棋局之上,你不过是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

  陆景弈闭上眼,将一切光线隔绝在眼皮之外。

  黑暗之中更利于集中精力,漫长的囚禁也教会了他如何冷静思考。他深深记住那人身上独特的味道,并开始琢磨那些话的含义。

  博弈天下的棋局吗?

  这天下指的是西平,还是整个中州?

  如果这个人没有说大话,那么处于危机之中的就不只是他和步青衣,而是整个西平王朝,甚至是整个中州。

  问题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阴谋,才能掀起如此滔天巨浪?又为什么要从他和步青衣下手?

  一番思虑后,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出现在陆景弈脑海中。

  庙堂与江湖,两个有所相似也有所不同的世界。步青衣自是习惯于江湖行走的人,而墨归则是脚踏两个世界,许多年来在期间穿梭游走的人,如何面对权贵们察言观色、试探虚实,这是他不怎么喜欢,偏偏又很擅长的事。

  步青衣给他的纸条上写了八家宅邸的名字,这八户人家有朝中重臣,有三朝元老,亦有王孙贵族,其中亲王竟然占了四家之多。以他现如今的身份,登门拜访并不合适,因此墨归选择了他比较中意的方式。

  偷偷潜入,以及花钱套话。

  而事实又一次证明,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绝非胡扯。 腹黑世子,你又嚣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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