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年间,清河县两年大旱,春天的幼苗长不到夏天就死,田地里颗粒无收,百姓也只能干盼着,再无他法。
清河县县令以百姓为重,上任短短三月之内,勤于办公,不敢懈怠,可是天不下雨,他能有什么办法,向上头申请了两次拨款,层层克扣下来,还不够百姓糊墙纸。
凡人没法子,上头不给力,那祈求神灵总该有些用处吧?大家各自拿出家里的积蓄,把龙王庙重新翻修,塑上金身,每日好茶好果供着,烟火不断,希望他能显显灵,救大家于水火中。
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太阳每天都红彤彤地挂着,雨水见不到半颗,百姓生气了,把好茶好果一撤,金身推倒,金衣剥了,单剩一层泥胚,扔到野草堆里暴晒。
“吃了这么多贡品,什么事也不办,他娘的晒死你!龙王?我呸!狗娘养的龙王,被狗上过的龙王,X你祖宗。”
“早看你不顺眼了,去你的龙王,瞪着双驴眼睛有个屁用,断子绝孙去吧,叫哪吒抽了你的筋,见你一次吐你一次口水。”
百姓很愤怒,他们很勤劳,很淳朴,但活命才是天下第一要紧事,谁叫他们饿肚子,他们就要叫他被狗上,就是这么现实,哪怕神仙也一样。
县令慌了,他看着那被扔进野草堆里欲哭无泪、还被鸡群啄脑门子的龙王爷,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连龙王都被吐口水了,那他还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呆上多久?
到了夏天,天气热的让人受不了,好些人都是长期饥饿,又活活晒死的,尸体到处都是,好事者还特地帮他们摆到了衙门口来给县令大人看看。
“祈雨,只能祈雨了。”他合上公文,喃喃自语。
“好几个村子里早有祈雨了,可是结果”手下说道。
“不是的,我要去找那个孩子,他不会让我失望。”县令想到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
那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就是我的师父,当时只有十一岁的林一青,那一年他刚刚入道。
“起身吧,跟我说说什么事?”林一青鼻孔朝天,十分不屑。
“我是清河县的县令。”
“那个鬼地方,我知道的,清河都已经变成没有河了,找我来,是来找我祈雨的?”
“正是,请小道长您跟我走一趟吧,事成之后,报酬绝对让你满意。”
“满意就不必了,谅你们这个穷乡是没有财力让我满意的,看你们也可怜,多了不要,就一锭金子吧。”
“要是能救我县上下几千人,一锭金子好说!”
八岁的师父穿着改过尺寸的法袍,表现得极为优秀,踏步掐诀,一气呵成,都比大人还要熟练,可是一通做法之后,令牌在法坛上连击三下,并没有招来雨水,那轮火辣的太阳依旧气势嚣张,这个可跟清河县县令想的不同,他看了看那脑门被鸡啄出一个洞的龙王爷,考虑起把他埋进去跟龙王爷一起作伴的可行性。
“县令大老爷,你也别慌,我还有个办法,这场干旱来的诡异,恐怕是得罪了神灵,所以求龙王都没用,待我扶乩之后告诉你准确回答。”师父看着县令大老爷冷冰冰的眼神急忙说道。
扶乩是万不得已,真神不附体,附体非真神,扶乩请来的不可能是真神,师父那时年纪虽小,这个道理还是懂得的,但是再不一探因果,只怕清河县就要变成了死人县了,少不得需要通融一下。
师父按照正规程序烧香念咒,再找来一根细树枝插在圆盘箕上,将圆盘箕倒扣,悬空于一盘细沙之上,他和另外一个孩子一人扶着一边,其余二人负责唱念和记录。
“清河县什么时候下雨?”
一股无形的里力量推动着树枝,在沙盘上写了一个“十”。
两年不下雨都已经民不聊生,十年岂不要生灵涂炭?师父抹去了数字,又问道:“能否祈雨?”
箕神在沙盘中画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叉,看得清河县令一头冷汗如雨,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轮流擦拭。
“是否有什么隐情?”
箕神在沙盘中画出一个圆。
太阳?皮球?卤蛋?师父心里闪过好几个猜测,箕神的回答总是这样,时而浅露,时而深奥,师父每每都能猜中,这次还真有点拿不准。所谓天机不可泄露,祈求神灵,自然不能刨根问底,按理说,问到这种程度就该要送神了,可是神一旦送走,后面又该怎么办呢?清河县令在门口准备的那把铁锹可不就是为了把自己埋进去陪陪龙王爷的?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师父暗想道。
就在师父想着措辞的时候,箕神又开始移动起来,原来这个圆形还没有画完。
过了十几秒钟,箕神才终于停了下来,而清河县县令看清楚沙盘里绘着的图形时,吓得两眼一翻,当场昏倒。
那个圆圈,连着三颗星星,刚一画完,箕神又开始胡乱涂抹起来,图案变成了一团乱麻。
因果有报,随时而应,十年前,上一任清河县县令为取悦民心,巩固势力,私自收集了十名生辰合适的童男童女,在百姓注视之中焚烧他们的血肉拜祭三星教派,只求发财,第二天开始,来财之速让他们瞠目结舌,但是好日子刚过了几年,上任县令忽然自缢而死,大家都说是被上面的人抓住了把柄,不得已而死。
也就是在他死后,雨量逐渐减少,到最后一滴都没有,整整两年,原来得财的那些人家变得比以前更加困窘,这一任县令虽然知道有过这么一回事,但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次日,县令亲自带着当年参与过的人还有师父一起去找原来埋葬着童男童女的地方,几个壮年拿着铁锹从早上挖到中午头,几乎晒得中暑,却没有挖到他们的尸体。
师父能感应到这里确实有怨气存在,怎么可能挖不到尸体?师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自己接过铁锹挖了起来,这回终于有了些收获。 暗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