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琼站在病房露台的栏杆上,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脚下的城市。
32楼的高度,虽然还不至于让脚下之人变成蚂蚁,但倘若一个大活人,从这里跳下去,那么即便是大罗金仙来了,只怕也是救不回去的吧。
她和孙筱悠竟然是一对孪生姐妹,这怎么可能。
老天这是在和她这个草根开玩笑吗。
虽然她看过电视连续剧《49天》,知道里面和自己几乎拥有同样遭遇的人也是一对姐妹,但那又如何,电视连续剧就是知识电视连续剧而已。没见所有的电视连续剧前面都会写着,本剧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吗。虽然早就有过猜想,她和孙筱悠是有关联的人,但罗琼还真就没想过,她们两人的关系,竟然如此亲近。
一对,孪生的姐妹。
假如她和孙筱悠真的是姐妹,那么她罗琼过去的二十六年又算得上什么。她被母亲关起来,如猪似狗一般对待的整整二十六年算什么。她罗琼又算什么。
病房内,黄建良不知道第几次起身去浴室取水给孙筱悠擦拭身体。因为伤口反复说导致的高烧,医生叮嘱这男人,用略低于人体温度的热水反复给病人擦拭身体。一直擦拭。
现在倒好了,孙筱悠倒下了,他倒成了真正的二十四孝好老公。
这还真是讽刺啊。
病房玻璃门上,某个快速移动的物件转瞬即逝,罗琼的视线被它吸引。
心急如焚地走上去,但却被玻璃门拦在了那里。
恰好这时,医生来查为她打开了房门,罗琼侧身挤了出去。
因为她现在正处在重病监护区域,所以这个区域的病人全都是重急症患者,走廊一边有啼哭声传出,看来是有人不治身亡了。医院是生与死交际最密集的地方,每天发生在这里的生生死死不知道有多少,罗琼信步走去。但随即,她被那个正在引导亡灵的黑衣人所吸引。
是他?
猛然抓住那人,这才发现,自己抓错了人。
那个被自己紧紧抓在手里的引渡使者竟然换个了人,不再是自己往常见到的那个。
一脸尴尬地正在想如何收场,就是那个被误认的使者,咧着一脸如同阳春般的笑容道“大姐您是大哥负责的那位吧。”这个一个相当年轻的孩子,外观年龄最多十五六岁。
虽然罗琼不知道鬼魂的外表能否代表它们的真实年龄。
但既然对方认出了自己,那就是说他和之前那个是熟人。
“你们,也采取轮班制度啊。”
罗琼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僵硬,没办法。亡灵面对引渡使者的时候,就像小偷遇见了警察,怎么都会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任谁,生杀大权被人掌握了,又会自在呢。
“我是他的手下,大哥他……出事了,老实说正在接受惩罚。原因是因为您。”
男孩一脸率直地说。
罗琼一脸惊愕。
因为她?为什么。
“老哥和您说过吧,你的一切行为必须建立在对这个身体的保护至上,可实际上您并没有听进去吧。您不光让这身体受了伤,伤得很严重不说,而且还丝毫不知道爱护。大哥是亡灵引渡使者,他的唯一职权只有引导亡灵,但您却总让他为您做份额之外的事……想一想,为什么您的把这身体伤得如此严重后,还能活蹦蹦乱跳地继续使用吧。”
闻言,罗琼低了头,一言不发。她想到自己上一次肺部受伤之后,迅速消退的体温。孙筱悠似乎是那种很容易高烧不退的体质。但在他出现后,却奇迹般地愈合了。
甚至就连医生也为之惊叹不已。
可是,有些事可不是她自愿招惹上身的,灾难总是不期而至。虽然不想为自己辩解,但人生就是这样,意外随时会发生。就像她走在大街上都会被自己的亲妹妹砸中一般。
“能见见他吗?”罗琼低着头问。
“不成,我们无论和生者还是死者都不能有太多的牵连。虽然在及其偶尔的情况下,我们会因为一个不留神,被某些不该看见的人看见。让某些不该被人听见的事被人听见。但我毕竟还只是一个小菜鸟,我比不上有千年道行的大哥。我乱来会玩完的。我,还不想完。”
语罢,整个人化为清风消失不见了。
罗琼就那样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意外地看见,这些原本不应该看见的东西了。对方是来警告她,小心行事的。
小心行事,
她难道不想?
她罗琼又不是受虐狂,也不想自己受到伤害,哪怕身体不是她的,但毕竟疼的是她。受伤之后依旧要咬牙坚持,装作没事的人还是她。
但由于过去整整二十六人生,因为母亲的可怕软禁一直处于植物人状态中的她,猛然掉到如狼似虎的豺狼堆里,罗琼想不到还有什么是比铤而走险更能保护自己的。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象她这样的草根,根本就适应不了贵女的生活,可她罗琼偏偏还就是孙筱悠的亲姐姐。
……
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之前的使者,还有他的话语。罗琼知道这是一只一千年以前的老鬼。由于某件无法完了的心愿正在为地府办事,以此作为条件交换自己的心愿。而她,罗琼不偏不巧是对方任内最后一个任务,只要圆满将她送走,他就可以圆他的千年梦想。
罗琼并不是不想成全对方,而是她的人生实在是死局一场。
使者告诉罗琼,想要通过考验完成49天任务,必须证明自己存在意义。找到三名真心爱他的人,并且用三滴百分之一百纯粹的泪水,作为任务要求。但是,由于过往二十六年被母亲包裹得就像木乃伊一般,除了血亲之外的人,罗琼记得名字的一共只有两个。
一个张希,一个黄泽,至于其他的,她自己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
这样的她,到哪里去找三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
而且就这两个她记得名字的,黄泽暗恋她没错,但是罗琼在活着的时候,甚至就连话都没和对方说上一句。怎么可能指望他为她流下百分之一百纯粹的泪水。至于张希,罗琼和这姑娘的交情不过半个学期,而且还因为她的缘故,害得张希被罗妈妈打断了一只手。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奢求张希依旧百分之一百地爱她。
罗琼就这样呆呆地站着,呆呆地坐着。
直到她重新和孙筱悠的身体有了联系为止。
叮咛一声,从黄建良的怀里醒来,这个一点亏都不肯定吃的男人,此时正用与谢君溢相同的姿势保证孙筱悠的身体。尽管这家伙的身体僵硬得,甚至罗琼都为他感到难过。孩子,您的骨质增生腰,真不适合这么个玩法。
但男人就这样,一分钟都不肯放弃自己的霸占欲。
就算让自己吃苦头都不肯。
她就那样默不着生地感受着来自另外一句身体的温度,还有那咚咚传来的心跳之声。
见罗琼醒来了,黄建良娴熟地用湿巾为她擦了脸,然后伸手取水给她喝。
因为罗琼没有任何反应,黄建良赔笑着解释道“谢君溢最近惹了一个麻烦,他被一个妖精给缠上了。上一次我看见他和她在酒吧里玩得很开心,但没想到却是一个烫手山芋,甩都甩不掉。所以,他今夜无法过来照顾你了……你的伤在背上,又动了两次手术,医生不让你平躺,说担心伤口感染。可您总不能让您一直趴着吧。您是人,有生理需求的。”
将手里的吸管往罗琼嘴边送。“乖呐,你还在发烧,医生说让您多喝水。”得不到反应之后,从枕头下面抽出了平板电脑,献宝似地晃了晃道。“假如你乖乖地把杯子里的水全喝光,我就奖励你玩这个。这个里面下了很多你喜欢的歌曲和电影喔。”
说着把,将水杯展示放在一边,然后,歌曲很快就放了出来。
一首相当动情的歌曲。
直到现在,罗琼猜想突然活过来一般,首先是睫毛煽动,然后双眼迸发出活人的光芒。“那男人,那个叫罗兵的男人,一定要找出来。必须将他找出来。”
她就那样轻轻地命令道。
当年那起失踪案,几乎所有的相关者全死了。无论是罗琼的爷爷奶奶还是孙筱悠的父母,他们全都死了,如今唯一的知情者就只有罗琼曾经认为是父亲的那个男人——罗兵。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将自己的事弄清楚。
黄建良点了点头应下了。
妻子孙筱悠的父母去世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失踪了整整二十六年的孪生姐姐,但那个姐姐却是养在别人家里,这样的事假如落在他身上,他也会想要问一个为什么。
“只是那罗兵不好找,他曾经是侦察连的连长,现在又抢了老婆的几百万,躲起来花天酒地。那样一个男人,倘若真心想藏,没那么容易被找出来。”
罗琼听了,只是沉默,然后突然转变话题。“孙氏的股价今天如何了。”
“还好,没有跌到十元以下。”
举着杯子等了好久,不见罗琼喝水,突然黄建良将被子举到自己嘴边,就那样大吸了一口,然后迅速抓住罗琼的下颚。他就那样用嘴巴对嘴巴的姿势,将全部的水喂给了她。
虽然身体不经意地一抖,但却将所有的水全都吞了下去,罗琼一滴都没洒出去。
就那样洋洋得意地晃着空了的杯子,黄建良舔着嘴巴道“乖,多喝水是医生给予的命令,下一杯假如你再不乖,我还这么喂你。又或者小东西你,本来就想我这么喂你。”
他伸出手在罗琼鼻子上迅速捏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