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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漠不动声色，那张坚毅沉稳的脸一如平常。
但他的心却乱了慌了。
一旁的孟玄喆即便没有回头，也能从他的气息中感受到慌乱。
“你不用多想，让苏大人去查一查就好了。”太子拍了拍秦漠的肩膀。
秦漠还想再说什么，孟玄喆便又道：“你只要把本宫的谕旨带到即可。”
秦漠沉闷点了点头，即将退下。
孟玄喆忽然抬手，“秦漠。”
秦漠重回鞠礼姿态。
“本宫记得你祖上传下来一件嵌有猫眼石的指环？”
秦漠点头：“是的，太子殿下。”
孟玄喆道：“三妹应该会喜欢的。”
孟玄喆说完后，在秦漠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对他挥手，示意他退下。
秦漠陷入了沉思中，人已从太子东宫出来了，却仍然没想明白太子为什么忽然要提及那件猫眼石指环，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銮国公主喜欢。
孟玄喆看着秦漠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平素见他挺聪明的，怎么一遇到和三妹有关的事情，就变得这般木讷。”
烛火摇曳，夜越来越深。
而孟玄喆，也重新坐回到了书案后，继续批阅奏折。
翻了两页后，他把手中奏折狠狠摔在地上。
静候在书房，昏昏欲睡的一位年迈内侍，听到动静后，急忙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息怒，若是今夜批不完，明日再批也不迟。”
孟玄喆看着内侍花白的头发，心头一动，收敛了脸上的怒气说道：“崔公公，你快起来。”
崔公公从地上起身，走向孟玄喆。
“太子殿下若是乏了，就在小榻上歇息一会儿，奴婢给太子殿下揉揉肩膀。”
孟玄喆正觉得肩膀和脖子都生硬发疼，便顺了崔公公的意思，卧在一旁小榻上歇息。
孟玄喆趴在软榻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幽静的夜，沉寂的书房，越发沉寂，甚至带着一丝寒意。
“崔公公，是不是本宫的雷霆手段还不够明显？所以那些昏庸官吏才会得寸进尺。放着苍生不顾，总是想着加官进爵，一个劲儿地起内讧。”
崔公公一面给孟玄喆揉肩，一边道：“太子殿下，也许您可以找找皇上。皇帝陛下自幼便登基为帝，想必他会有一些好点子。太子殿下一人撑起这万里江山，着实苦了些。”
崔公公是看着孟玄喆长大的，所以当他触碰到孟玄喆发硬的肩膀时，一阵阵心疼。
孟玄喆叹息一声，“算了。”
短短两字，无奈而落寞。
“明日，你再送一颗夜明珠给母妃。”孟玄喆含糊地说着，此时的他已经昏昏欲睡。
崔公公叹息一声。
孟玄喆是皇后之子，皇后失踪多年。身为儿子，终日被政务缠身的太子却没有时间去寻母后。派出的斥候也没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虽然孟玄喆从不言语，但整日都伺候在太子身边的崔公公却知道，对皇后，太子放心不下。
而孟玄喆所说的母妃，指的是惠妃，也就是花蕊夫人。
自花蕊夫人入宫以来，皇上就无心打理朝政。
这万里河山的重担就落在了太子身上。
崔公公觉着太子对花蕊夫人应该有怨恨之心的，可是，太子殿下对花蕊夫人并无半分怨恨，还总是命人送去精巧绣品、奇珍异宝。
太子殿下对花蕊夫人的敬重不是装的，装得了一时，装不了这么多年。
崔公公有时候也会想不明白，皇后就是因为花蕊夫人过分得宠，皇上无心朝政所以才心灰意冷离宫的。
太子殿下这么做，不会让皇后寒心吗？
崔公公觉得自己想得太远了，急忙收敛了心思。
当他再看向孟玄喆时，他已沉沉睡去。
秦漠自昨夜从太子东宫回到房间后，就一直在沉思。今日一早他便出了房门，精神抖擞的他打算去看看操练将士。
他刚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内侍的高呼。
“秦漠大将军请留步，秦漠大将军请留步。”
秦漠回头，见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内侍。
那内侍在太子殿下孟玄喆身边伺候多年，所以秦漠以及整个宫里的人都对他心怀敬意。
“崔公公？”秦漠向来喜欢独处，和崔公公没说过几句话。
崔公公在秦漠跟前站定，一脸和善笑意，“大将军，昨晚，您可有听懂太子殿下的意思？”
秦漠向来要强，在听到崔公公这话后，一扫脸上的窘迫，故作逞强道：“太子殿下说得还算明白。”
崔公公险些被秦漠木讷逞强的样子给逗笑，不过常年在宫中伺候的他，早已不会轻易把喜怒表现在脸上。
崔公公点头，“大将军说的是，大将军文武双全，智谋无双，必然能听出太子殿下是想让大将军把祖传指环送给三公主的意思。”
“他是这个意思？”秦漠经崔公公提醒，才恍然大悟。
崔公公满脸笑意：“那大将军这是要去景华宫吗？”
秦漠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崔公公又道：“銮国公主前些日子一直想放纸鸢，奈何天不遂人意，不是刮大风就是下大雨。”
崔公公见秦漠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又道：“今天儿天色不错。”
秦漠抬头看了看天，闷闷点头：“是，不错。”
崔公公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深知秦漠好强，不会承认自己没明白他人意思。
“大将军，您说今日放纸鸢，如何？”
崔公公双手靠在一起，抬头欣赏着天色。
秦漠随着崔公公的视线看了上去，干瘪瘪地回了句：“挺好。”
挺好？完了？
崔公公收回视线，一脸茫然地看着秦漠。
秦漠被崔公公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甚至以为是刚才没洗干净脸，他极不自然地摸了摸下巴。
崔公公终于明白过来，秦漠虽然文武双全，在智谋方面少有人能与之匹敌。但是，在感情方面，他还真的只是一个情窦未开的木讷少年。
崔公公不打算再和秦漠绕弯子，他担心继续这么绕下去，秦漠反而会觉得他这个做奴婢的闲来无事拿他开心了。
“大将军，既然三公主想放纸鸢，今日天色又好，不如……”
崔公公说到这里时，秦漠总算是明白过来，“我正打算去景华宫。”
秦漠干脆利落地说着，他的干脆利落无非是为了掩饰木讷。
崔公公终于从秦漠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奴婢就不打扰大将军了，奴婢告退。”
崔公公离开后，秦漠拿出了那枚家传珍宝——猫眼石指环。
晨光下，这枚指环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
秦漠倒吸了一口凉气，便朝着景华宫走了去。
一如平常，秦漠被銮国公主的婢女姒儿安排在了一偏厅饮茶，而銮国公主却并没有路面。
时间一点点流逝，秦漠杯里的茶添了一下又一下。最终，当滚烫的水添入时，已变成惨淡的白，毫无茶色。
秦漠仍旧静坐在那儿候着。
景华宫后院，姒儿脚步匆忙，当她看到正拿着纸鸢的銮国公主时，匆忙跑了过去。
“公主殿下，不如您去看看大将军吧，他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銮国公主看着手中，线乱成一团的纸鸢，不悦道：“就让他候着吧，他最近不是喜欢往景华宫跑吗？就让他在景华宫好好待待。否则，秦漠将军还会以为本宫对他不够敬重。”
姒儿低垂下头，“公主殿下，秦漠将军其实……”
銮国公主意识到姒儿要帮着秦漠说话，不悦地看向姒儿：“姒儿，你不给本宫放纸鸢，反而说这些有的没的。”
姒儿只好走过去，帮銮国公主整理纸鸢的线。
那团线已经沾染上了杂草和泥土，搅和在一起乱成一团糟，就算捋顺，也脏兮兮的不能用了。
“公主殿下，奴婢给您另拿一只纸鸢吧。”
銮国公主看着躺在地上，脏兮兮的纸鸢，不悦道：“算了，不放了。”
姒儿惊诧：“殿下，您等了那么多日，才等来这么个好天气。若是不放了，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銮国公主想想觉得姒儿说得有理，“那就再去拿一只吧。”
姒儿又小跑回了内殿，当她站在长廊上，透过窗户看到仍然在偏厅中静候公主的秦漠时，心生不忍。
恰好，秦漠也看到了路过的姒儿。
姒儿想匆忙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走进偏厅，对秦漠道：“大将军，真是不好意思，公主殿下今日不是很想会客。”
姒儿纠结了半天才把这句冷冰冰的话说出了口。
秦漠面露失落，不过他还是笑笑，温润道：“没事。”
秦漠起身，走向姒儿。
姒儿这时才看见，秦漠的手上有一枚猫眼石指环。
秦漠低头看着那枚猫眼石指环，虽然他动作随意，但姒儿还是能从他凝重的眼神中看出他对这枚猫眼石指环的珍视。
“劳烦你把这枚指环转交给公主殿下。”
姒儿恭敬接过来，“大将军放心，奴婢会照做的。”
“这……这是我家传之物，有些年岁了，有些陈旧，还望公主殿下不要嫌弃。”
此时的秦漠，哪里还有叱咤战场的威风，就像个不懂讨女孩子欢心的木讷少年。 锦绣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