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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花园的周相如突然停下了下来。
“小蓁，我记得以往你总是害羞地躲在那些不见眼的地方，但现在你肯定不是因为害羞而躲在那里的吧？”
“小姨的目力一如既往厉害啊。”
斜目看向一旁的树木阴影里，那头传来了清柔的回答声，周相如窃笑了两声。
“我只是闻到了你的味道。”她指着自己抽了抽的鼻头。
一身水色衣裙的苏洛蓁自树木的阴影中现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像是刚好路过一样，朝周相如打招呼：
“晚安，小姨。”
“晚上偶遇，就算是追女孩子也已经不会再用这种落伍的方法了咯。小蓁得好好与时并进才行啊！”
周相如故作无奈地叹息着。
“相如小姨刚才和家主见面，我不好打扰，只好在这里等了。”
苏洛蓁游刃有余地回应说，没有因为对方的调戏而感到害羞或是尴尬。接着，她挂着淡淡的笑容，开门见山地问：
“小姨，你当初可没有告诉我叙小姐是应对局的人啊。”
“你听见了？”
“听见了。”苏洛蓁颔首承认，“虽然我鼻子没有小姨您灵，不过我的听觉还是不错的。”
“家主没有发觉你在偷听？”
周相如回望自己刚才离开的房间的方向，好奇地问道。那个老者虽然已经行将就木，但是应该不至于捕捉不到苏洛蓁的气息才是。
“有一些小技巧。”
苏洛蓁没有正面回答。
周相如也不计较，说着“边走边说吧。”迈开了脚步。
“现在如此敏感的时刻，你把叙小姐的身份告诉家主，家主肯定不会等闲视之，肯定会对付叙小姐的。”
“我知道。”周相如脸色难看。
“小凌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我知道。”
苏洛蓁不无好奇地问：
“你就不怕他恨你吗？”
周相如张开了嘴巴，没能说出话来。她再度闭上了嘴巴，先是晃了晃脑袋，像是否定，又像是要甩去某个油然而生的不好想法，然后才回答说：
“他可能会生我的气，但绝对不会恨我。”
“为什么？”
“因为我们相依为命至今。”
“相如阿姨，这个家族用家族的荣耀和家来束缚着我，而你则暗地里左右着小凌的人生。”
苏洛蓁停下脚步，待周相如跟着停下回看过来的瞬间，眯起了眼睛。
“这样一来，你和这个家族真的有分别吗？”
周相如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苏洛蓁的质问是如此的锐利，甚至一度刺痛了她的心，但是对方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如果不是你诱导姐姐，姐姐就不会奋不顾身，成为了那牢笼之中的实验品，为这个家族加以牺牲了……她以前是如此响往着自由，喜欢自由地奔跑，而现在你则要利用我，利用敬公……你不觉得很卑鄙吗？”
“我不是向你坦承了一切了吗？”周相如有些伤脑筋。
“你没有向最该坦承的人坦承，你之所以向我坦承，只是因为我在你的心里，不占有一丝重要的地位，无足轻重罢了。你根本不在意我的看法，所以也不会负有罪恶感。”
“……”
周相如无言以对。
全都被苏洛蓁说中了，对方锐利的说辞就像把她的武装全部卸去，把最真实的一切坦露出来一样。
“你的口齿比以往都要伶俐呢，该说你是女大十八变吗？”
“在这里，我不得不长大，不得不藏起所有天真和羞涩，因为如果我不够优雅，我就不佩活下去了。”
“……是吗？”
周相如这次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持续到两人终于走过前院来到了院门处时──
“小蓁，人都是自私的。我不容许我的儿子遇到不幸，我绝不能允许这个家族毁了他。”
“但你却在妥协。”
苏洛蓁咬重用字，直截了当地指出：
“你该反抗的，不是小凌的意志和想法，而是这个家族本身才对吧？”
“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
周相如抛下这句话，径自穿过了院门，往外面走去。
苏洛蓁没有跟上，静静地目送着对方沿着院子外的走廊走向远处，乃至于渐渐地埋身在那黑暗之中。
“是啊，人都是自的啊……”她苦笑。
＊＊＊
君言没有睡着。
他已经是第二天没有睡着了。在川府的那一晚上，他也没有睡着，而到了周云凌的老家的这一天，他也依然睡不着。
明明今天一天舟车劳顿，又遇到了袭击，他身体早就积累了不少疲劳才是。
“……我这里下去早晚得因为失眠去看医生。”
靠坐于前院树荫的护栅上，君言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看着那星罗棋布的夜空，轻轻地吁出一口气。相较于港都，位于山里的这个地方凉快得多了，每每从山里吹来的凉风都在驱散着他的睡意。
他多多少少有些认床，但是这并非是他睡不着的原因。
真正让他睡不着的原因，是盘据在脑海里的烦恼──周云凌以及刚才受袭一事都叫他越发觉得周云凌把他们叫来是另有目的。
他问了，但却巧合地被周相如给打断了。
而在那之后，周云凌好像有些逃避他的样子，在吃过晚饭后便自己回到他的房间休息。
南宫绮罗还一度为此加以抱怨，说：“明明是他邀请我们过来玩的嘛！怎么自己就去睡了啦！”
事实上，她应该也察觉到不妥，有些担心周云凌的情况。
“小子，就算你在这里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也不会有结果，你不如直接打那只混血犬神一顿，然后再问清楚情况吧！”
“……你是行动派？”君言无奈地问道。
“行动派？我只是觉得他需要被教训一顿！”
白炎不屑地说道，“有时候拳头比言语更有力，有些事情说不清楚，那就痛快地打一场架，有些事情自己就通了。”
“歪理，”君言嗤笑出声，“但可能有些道理。”
他垂头，看着在地上零散的几只蚂蚁路过。他穿着木屐的右脚好像稍微阻碍到蚂蚁的行动，于是他稍微把腿移开。
“小子，你们活得真憋闷。”白炎说。
不知为何，君言的脑海里浮现一个抠脚大叔边用小指挖着鼻屎，边侧躺在电视机前面托头看着电视的光景。
“要是是老子我，看不顺眼就通通烧掉，管他的！”
“……你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烧吧？”
“那也倒是，”一副在抱胸点头的口吻，白炎爽快地承认了，“老子身为灭却之炎，对术式确实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对魔力也有不错的效果，但普通东西倒是不太能烧。没有办法，有得就有失，要是老子什么都能烧，老子就不可能醒来了。”
“自然的平衡之类？”
君言想到自己看过那一些小说作品经常提到的类似概念。
“自然的平衡？那种东西玄乎得很。”
“你也很玄乎。”
“你这小子究竟是有话直说，还是喜欢挖苦人？”白炎彷佛翻了翻白眼一样。
君言耸了耸肩，他知道白炎可以透过自己的眼睛看见自己这个动作。白炎发出不快的声音，但一声叹息紧接其后。
“自然的平衡确实是存在，但那东西的周期很缓慢，短则百年，多则数千年、数万字才会有所变化……老子说的是，要是老子真的那么无敌，这个世界的人绝不允许老子出现。”
“但你对于魔法师而言依然保有威慑力吧？”
“确实是这样，但是你那个妹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可以让这个世界对魔法的管理机关对你视而不见。”
“不，也许有某些人在谋划某件事也说不定。”
君言否定了白炎的猜测。
他最初也以为是叙灯火的功劳，但当他经历了张雪遥一事，得知挑灯者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便产生了一种错觉，那便是背后很可能有某些人在默许白炎的存在。
原因？
魔法的力量超然，能办到的事情太多了，谁都不知道那些魔法师会因为什么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原因而策划某些事情。
“哎，你倒是思维活跃嘛。”白炎有些刮目相看地说。
“刚好想到罢了。”
君言没有任何得意，不想自己这个直觉成真。他不想太惹麻烦，也不想麻烦自己找上门。
“只希望你身上的味儿不会大到招惹许多狂风浪蝶啊……”
“小子，你当我是什么？”白炎有些不满，“老子的力量，恐怕没有一个魔法师不会垂涎──哦，当然，那些三流、四流的魔法师可能有些自知之明，不敢造次，但那些一流的就很难说了。”
君言知道白炎所说的十有八九就是他现在的处境。他现在就像是被挂在烧味店那玻璃柜里的烧味一样，每个路过的人──魔法师──都要看上那么一眼。
思及此处，他就觉得烦了，心情开始烦躁起来。
“你这样说，阿圈可能会有意见。”
君言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不想深陷在那烦躁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她？”白炎意味深远，“她自己也和你半斤八两，好不了多少。”
“嗯？”
君言发出感兴趣的声音。
“你知道她身上有什么吗？那可是妖精印──嘿，说起来，你们凑成一对也挺有意思的，真的不得不怀疑你说的是对的。”
白炎越说越自说自话了，君言听得一知半解，正想询问下去的时候──
脚步声渐渐响起，越靠越近。 魔法灾害应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