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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仅六岁的孩童追逐着他的姐姐,在山中飞奔。他无论怎么加速,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追上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就像是猎豹般疾迅,也像是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猎鹰。
横倒的树木也好,巨大得两个成年人才能环抱住的石头也罢,甚至是河川、斜坡都无法阻挡她前行的步伐。在她面前,这个世界所有阻碍,她都可以冲破似的。
是的。
只要她一直跑下去,说不定可以跑到世界的尽头,碰摸月亮,抑或是拥抱大阳。
是的。
只要她跑起来,一直彷佛都变得微不足道,没有任何束缚可以加诸在她的身上。
女孩高高跃起,彷佛一跃就要直上云天。
落在一棵树的分枝上,女孩鼓起了双颊,回过头来,催促着说:
“小凌,跑快点啦!”
“姐姐……”男孩喘着气,撑着膝头,“别……别跑那么快……我……我都要追不上了。”
女孩捏起腰来。
“你是男生啊!怎么这样就跑不动呢?爸爸可是能够一口气跑上一千公里呢!你不是爸爸的孩子吗?一、两百公里应该也是易如反掌才是。”
女孩娇声娇气地说。
“怎么这样啦!爸爸太强了,我也才小!”
男孩不满地提出抗议。
“还敢反驳!”
女孩娇俏地瞪大眼睛,看向男孩的身后。
“小蓁,你说呢?”
“啊!”
跟在男孩后头的另一名女孩没有想到会提及自己,露出都快要害羞死了的表情。
“我……我……我不知道。”
她支支吾吾,好几次都快要不成声了,最终垂下了脑袋,像只小动物一样害怕和他人视线交对。
“小蓁你太害羞了啦。”
女孩从树上跳下来,撇了撇嘴巴。
“你明明也很能跑,比小凌都要能干多了,怎么就这么害羞了呢?你大可以挺起胸膛啊!”
“我……我……”
名为小蓁的女孩慌得不知所措,眼珠乱转着,就算是下一刻便哭出来也不足为奇。
“好好好,你别哭别哭!”
女孩安慰着小蓁,反而有些慌张起来。看见她们的样子,男孩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啦!”女孩率先表达不满。
小蓁也忍住了哭意,疑惑地看向男孩,有着几分好奇。
“呃……”
面对两人的注视,男孩小凌僵住了表情。
“没啦没啦,只是觉得你们感情可好了。”男孩打着哈哈。
“你就是在看我们笑话!”女孩摆出大姐的款儿,气呼呼地瞪着男孩,“你明明是最弱的!你在笑我们之前,就不能多练习一下体能吗?才跑那一阵子就累了,你这样以后是娶不到老婆的!”
“我不是……不是还有姐姐和小蓁你吗……”
男孩弱弱地说,然后忽地又想起一个人,笑眯眯地补充说:
“对!还有妈妈!”
“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靠我们吧!”
女孩捂住脸摇了摇脑袋,小蓁见了也是点头。见两人站在同一阵线,小凌顿时不干了。
“哇,你们都欺负我!”
男孩哭丧着脸。
不过他果然还只是孩子,天真而健忘。下一刻,他又乐呵呵地笑。
“姐姐、小蓁和妈妈肯定会陪着我的!”他如此坚信。
那时候的他想必不会意料到自己和姐姐以及小蓁会各走各路,被迫分开。虽然不至于形同陌路,但已经不如此时了。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你这只跟屁虫!”
女孩和小蓁对姐一眼。
前者摇头叹息,后者则遮掩嘴巴小声地笑着。
“好了!”
女孩结束了这个话题,抬头打探了一下天色。
“天色不早了,我们得赶快啦!黄昏前一定要赶回去,要是让他们发现我们没有在练习冥想就糟了。”
女孩招呼着两人说。
她不等其他人回答,抛下一句“赶快跟上啦!”便再度跑了出去,几个起落之间便跑出不短的距离。
小凌和小蓁连忙追上去。
虽然只停留了一阵子,不过带着犬神血脉的两人也恢复了不少,他们使尽全力追逐着前面的背影。
他们每天的功课太多了。
家里长辈对于他们三人都相当严厉,上午是体术训练,中午则是冥想训练,下午则是魔法的学习,三点一线、一成不变,生活相当单调枯燥,这对于相且年幼的三人来说,无疑是一个煎熬。他们根本就不能长期定下心来,投身于这些学习之中。
他们更喜欢游玩、奔跑。
所以,他们会找机会逃出去,就算知道一旦被发现,等待着他们的惩罚有多严厉,仍然压抑不住他们看向外面的心,也无法停止他们对奔跑的渴望。
今天也是如此。
中午到黄昏的冥想练习一直是他们偷懒和偷溜的好时机。
只要在最早的时候,表现得听话,后面大人就会放下戒心。在他们眼里,三人应该翻不起风浪,也正是如此,三人才能找到机会忙里偷闲。
这是他们第十次跑出来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在黄昏前回到冥想室,大人肯定就不会察觉。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三人在中午时被长辈带去见了一个长发的老爷爷。那个老爷爷查探了他们的情况一番,费了些许时间,并把几人的冥想时间给往后推了推,因此他们这天出来比以往都要晚上许多。
得争取时间才行。
于是,三人不断奔跑奔跑,去往山上那一片花海。他们最喜欢在那片花海里玩了,也很喜欢那里的湖泊,和从山里吹来的风。那是他们唯一的乐趣和救赎。若非有这个地方存在,若非女孩率先提出偷溜出来,他们说不定早就在那些非人的训练中崩溃了。
──他们真正能坚持下来的原因,大概是尚且拥有彼此吧。
终于,一片花海在他们面前铺展了开来。
正值十月之秋,湖边的树木叶子尽染成红,一片火红之中,红色的花海浮现在其前方。只是稍微一阵微风荡来,就吹起了大量花瓣,像火红的飞雪。
“哈哈哈哈──!”
女孩率先闯入花海之中,一连串的笑声勾勒着天真,描绘着喜悦。她很少那么开心过,除了在这片花海里的时候。
小凌和小蓁站在了花海的旁边看着女孩在其中转动轻舞。
彷佛受到她的感染,两人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女孩就像是花海里盛开的一朵鲜花,鲜明而娇艳,就连那些刻在肌肤上的伤痕也彷佛成了独特的花纹,散发着异样的美感。
单是看见此时此刻的她,男孩就觉得心灵得到洗净。
“你们还在等什么?快来呀!”
女孩露出在家里从未露出过的笑容,招呼着两人说,那笑容是如此地醉人,如此地纯粹,如此地美丽。
“快来呀!”
女孩拽着一连串的笑声,继续朝花海深入进去。她来到了湖边,随脚踢去了鞋子,拎起了连衣裙的裙摆,冲进了湖里。她奋不顾身,一直往前冲,直至水淹过了腰身。
她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拎起裙摆了!
看着渐渐往山后埋没的太阳,女孩不理自己半身湿透,无言地看向天上。
“你有在看吗?”
小凌和小蓁跟到岸边时,女孩喃喃地抛出这句质问。
湖面因为女孩而泛起,尚未平息的涟漪,彷佛在暗示着这一句质问才是那落入湖面,造成涟漪的“石头”。
“如果你在看,你为什么能够容忍这种事?还是说我们生在世界上,本来就是要为了这个家族牺牲?”
男孩不明白自己姐姐在向谁发问。
他跟着看向天空,却谁都看不见──那时候的他,并不明白自己姐姐是在质问苍天。
“绮姐姐……她在和谁说话啊?”
身后的小蓁有些害怕地问,而男孩只是摇头以对。
但是,他们都不敢问。
因为眼前的光景充满着异样的神圣和庄严,沐于阳光之下,身上蒙有一片金黄色薄辉的女孩就像是那在祭坛里诚心祈祷的圣女。
──彷佛只要打扰对方就会是一种亵渎。
不约而同地,小凌和小蓁心里都有同样的强烈感觉。
他们站在湖边,静静地看着女孩,却又在不知不觉间往女孩的身边走去。他们涉去而行,乃至于半身淹于水中。女孩没有回头,却准确地抓住两人的手,扯着他们往湖更深处走去。
小凌和小蓁完全没有抵抗。
他们就这样一步一步,往湖中心走,就像坚信那里有着他们唯一的解脱似的。是的,他们宛如听见了吹笛人苗声的号召,丢了魂一样只顾前行。
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
就在他们快要沉进水面之下的那一瞬间,天之怒雷震耳地打了下来。 魔法灾害应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