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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尔顿部长，这个祭坛你是说以一对双胞胎为基础的……但是终究是人类之身，就算以某些方式建成了祭坛，也终身只是人之身，该如何承受‘时之核’呢？”

　　叙灯火把话题导回正题。

　　“一个人不能，就由两个人共同承受，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霍尔顿理所当然地说。

　　“以同生的一男一女为根基，意味着天和地增强祭坛的特性，再用无数祭品堆叠，让这个祭坛能够承受‘时之核’的无穷能量，这确实是异想天开的想法。但说白了，魔法师在控制自身难以控制的力量时，往往都会运用到神殿或是祭坛等概念，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

　　“同生？”

　　“小姐应该知道双胞胎分为两种，我说的同生即是同卵双胞胎。”

　　“你说的，是一男一女。”叙灯火眯起了眼睛。

　　霍尔顿礼貌地笑了起来。

　　“改变性别在魔法里面，从来不是难事，不是吗？”

　　“……”

　　叙灯火不说话了。

　　君言听到这里眉头早已皱紧，但是经过上次周云凌的事件，他对于这种人体改造之类的事情有了一定承受能力，勉强还能承受得住。

　　而且，他和那女孩其实不熟，感受也没有多深刻。

　　“人可以成为祭坛吗？”

　　在以往的概念里，所谓的祭坛肯定是某种建筑，所以君言才会有此一问。霍尔顿看向了君言，表情依然相当平静。

　　“人可以成为祭坛的核心。”

　　“活祭吗？”

　　君言想起了张雪遥曾把学校里所有人当成活祭品的事情。他记忆犹新，想忘都不忘不了，也绝对不可能忘记那些埋在树下的鲜活之物。

　　“可以这样说。”霍尔顿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一反常态地多说了一句：

　　“君先生还没有涉足魔法端多久，但对这方面的事情已经有不少的认识，想必君先生为此付出不少努力吧。”

　　这位雾都魔法灾害应对局行动部的部长，显然对君言有所认识。

　　“努力？”

　　君言自嘲地笑了一声。

　　“如果被迫卷入各种事情也算是努力的话……”

　　“主动和被动也许有一些分别，但是努力就是努力，君先生不用妄自菲薄。”

　　君言“嗯”了一声，但那断然不是同意或是肯定的意思。无论对方是不是真心的，他也只会当成是客套话。

　　“所以，雾都那边打算怎么办？你这一次亲自前来，到底想要在我们身上寻求什么？”

　　面对叙灯火的直接问话，霍尔顿也不转弯抹角。

　　“我确实需要两位的帮忙。”

　　“帮什么忙？”

　　“事实上，并不是我们在寻求帮助。”

　　霍尔顿卖了一个关子，叙灯火也没有表现得相当急促，只是感兴趣地“哦？”了一声，表示洗耳恭听。

　　“这次我也是受阿伦德尔公所托而来。”

　　“等等！”乐游惊呼出声，“你是受阿伦德尔公所托而来的？”

　　如此情况实在是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所料，就连罗祥也意味深远地笑了一声，压低了自己头顶上的牛仔帽，叙灯火也一度瞪圆了眼睛。

　　“就如同我先前所言，阿伦德尔建立起祭坛以容纳‘时之核’，但是这终究是一次尝试，而结果显然是他收获了失败。”

　　霍尔顿说着“很庆幸这是一次失败”，把身体靠到椅子上去。

　　“失败了？”乐游皱眉。

　　“力量不受控吧。”

　　叙灯火发表了自己的猜测，而这个猜测很可能是建基于君言所述的情况上。

　　“正如叙小姐所言。”霍尔顿肯定了叙灯火的猜测，“尽管‘时之核’在祭坛里面稳定存在，但也只是存在罢了，而这大概也是一个极限。要对‘时之核’加以操纵，仅是确实其稳定存在是不足够的。”

　　“就算用动上祭坛，距离可以完全操纵还有一段距离吗？”

　　乐游摸着下巴似在沉思，并作出相当合理的猜测。

　　“那么，阿伦德尔又在打什么算盘，该不会是想我们帮助他去操纵‘时之核’吧？”

　　“他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叙灯火哂笑一声，“应对局也许惮忌于他的地位和实力，不敢对他有贸然的行动，对他有很大的容忍程度，但是也绝不可能帮助他。”

　　“这是一条底线。”

　　霍尔顿又再点头，然后罗祥接过了话头，解释说：

　　“阿伦德尔是整个世界上，现存魔法师里头最熟悉‘轴’魔法的。如果连他都没有能力去掌控这个‘时之核’，各国分局里头应该也不会有这种人物。当然，这是指想要对‘时之核’加以控制的话，如果换成是其他请求的话，就可能会另当别论。不过，这一切都是根据现有的情报而言，其他国家有没有隐藏什么手段或是人物，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罗祥的嘲讽显示着各国的魔法灾害应对组织并无法完全没有保留地加以合作，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我才亲自前来。”

　　就如字面行间上的意思，霍尔顿大概是为了打消这种后此之间的信任问题所以才会亲身来到这里。

　　“他想要把‘时之核’封印？”

　　叙灯火沿着罗祥的思路，进一步地向霍尔顿询问。

　　霍尔顿摇了摇头。

　　“‘时之核’处于一种难以控制的状态，产生一个能够停滞时间的领域──嗯，就类似结界的存在吧，君先生应该比我们有更深刻的体会。”

　　“于是？”叙灯火咬重了这两个字。

　　“时间停滞的话，就会形成一个几乎完全隔绝的屏障。由于结界内外的时间流逝不一样，所以外头对里头几乎是无法加以干涉的，这也就意味着，谁都无法触及‘时之核’。”

　　霍尔顿说到这里，君言和叙灯火都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对视了一眼，最终由叙灯火作为代表──只见她皱起了眉头，严肃地问道：

　　“他想借助白炎的力量？”她顿了顿，“所以才会找上了我和君言？”

　　“阿伦德尔公没有只寄望于白炎的力量身上。白炎就算能够穿透这个领域，但能不能在接触‘时之核’时不发生任何意外却是未知之数。阿伦德尔公在寻找着各方的可能性，而白炎只是其中之一。”

　　霍尔顿的视线更显严肃，声音也少了几分以往的客气。

　　“这也是雾都的想法，甚至是魔法协会的意思。”

　　“……”

　　叙灯火露出有所保留的表情，其中更是混杂着警诫和疑虑。

　　如果是阿伦德尔主动拜托应对局出面来向君言──白炎──寻求帮助的话，一切都可以理解，因为“时之核”有着完全失控的危险，应对局应该会考虑这个要求，但是从霍尔顿的说法，似乎应对局和魔法协会在其中扮演着更主动的角色。

　　白炎自身的力量也有失控的危险。

　　按理而言，应对局和魔法协会不应该会有如此积极和主动向白炎借助力量以解决“时之核”的想法才是。

　　当然，也有可能是误解。

　　不过罗祥接下来说出的一番话，却把这个可能性给推翻。

　　“自从上一次事件之后，上头认为白炎的力量运用得当，也可以解决很多本来难以解决的问题。上头啊，态度有些改变了。而且，白炎之力如果能够为应对局所用的话，也可以对一部分魔法师造成威慑才是。”

　　“能利用都加以利用吗？”

　　君言有些不太高兴。

　　他不喜欢成为工具，但却也不可以否定他也欠了应对局很多的人情──不，他主要欠的是叙灯火人情。

　　“说利用就太伤感情了。”罗祥啧啧地笑了两声，“嘛，说利用也没有错吧……不过，利用也是互相利用。君小哥，为了保护你我们可是耗用了不少资源。除了整天待在你身边，像是送了给你当老婆的小灯火外，我们在私底下也有不少力量在保障你远离恶人啊。”

　　君言沉默了一会儿。

　　“那，如果应对局也是恶人呢？”他说这句话完全是出自本能的。

　　此话一落，在场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君小哥，我希望你能够信任应对局。”乐游最先打破沉默，出来说话，“应对局里面也许不是完全干净，也可能有像姓罗的这种人渣，但是应对局的人大部分都有着相应的信念才是。”

　　“我不相信应对局。”

　　君言摇了摇头，斜目看向坐在自己身旁，脸色不太好看的叙灯火。

　　“但我相信阿圈。”

　　是的，他只会相信一个因为自己即将被应对局推出去解决一件事情而感到不快的少女。

　　叙灯火似乎对君言这一份信任感到有些愕然，猛地转头过来对他眨了好几下眼睛。乐游见状苦笑起来，罗祥也笑了，不过是那种稍带挖苦的笑容。

　　“两位完全已经是那种关系了，真的叫人感叹世事无常啊。”

　　霍尔顿叹声如此评价，十有八九是有某种误会了。

　　“……”

　　叙灯火并没有解释，因为她脸皮也很厚。既然她不解释，君言也没有解释。然后，前者便再度把目光投向霍尔顿。

　　“应对局真的只希望我们帮忙把‘时之核’从祭坛里抽出来？”

　　叙灯火明显下了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的判断，把自己双眼射出的目光削得更为锐利。

　　“不愧是小姐您。”

　　霍尔顿的赞许已经证明了应对局打着的算盘绝不如刚才所说般简单。

　　“我们希望借助白炎的力量将‘时之核’从祭坛里抽出来的同时，将‘时之核’完全烧毁。”

　　只有“时之核”完全毁了，才不会再有失控的危险，这是再也简单不过的道理。

　　然而，毁了“时之核”也许相当简单，但是阿伦德尔会容许这种事发生吗？他肯定没有毁了“时之核”的想法，也就是说，应对局所期待的是君言和叙灯火能够在阿伦德尔面前把“时之核”毁灭。

　　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你们，想把白炎──我们推向死地吗？”叙灯火的质问如剑一般锐利。

　　乐游和罗祥看向霍尔顿的目光也不再友善。

　　他们也是此时才知道雾都那边的打算──不，那真的是仅仅是雾都的打算吗？魔法协会里头那群老家伙，大概也是这个意思。比起白炎的威胁，他们也许更害怕“时之核”加以完成。

　　一个能够完全操纵“时间”的魔法师，远比拥有拥毁大结界能力的白炎更为可怕，他们肯定是如此判断的，否则他们不可能冒着白炎寄宿者会遭到阿伦德尔击杀，白炎完全失控的风险，把他往死地里推去。

　　“这件事，我不同意。”叙灯火斩钉截铁。

　　霍尔顿眼睛稍微瞪大了一些，像是感到惊讶，但立即搬出了一套说辞。

　　“我们有完善的保护措施，有把握保护君先生的安危。我们雾都会派出一队人马接应两位，而港都这边我也已经征求到‘巫’的同意，会全友支援这次的事情。‘时之核’太危险了，不能让它继续存在下去。”

　　闻言，沉默至今的君言突然开声说：

　　“刚才，”他先把视线转到罗祥身上，“这个牛仔说，魔法师由于会引起一般人的害怕，所以只能躲在黑暗之中，以防双方的冲突──而现在，应对局也因为害怕‘时之核’而想要将之摧毁，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讽刺吗？”

　　君言表情透露着讽刺，但是语气依然四面八稳。

　　“说到底，魔法师和人类其实没有分别，本质依然是一样。”

　　“君先生，魔法师喜欢研究，但并不全都喜欢哲学方面的探讨。”

　　霍尔顿的视线难得锐利起来，显然没有为此讨论下去的打算。

　　“排除魔法的威胁，本来就是应对局成立的原因。”

　　接着，他把目光转向了叙灯火，声音进一步变得严肃。

　　“叙小姐，你身为应对局的对策官，应该知道服从命令的重要性。应对局并非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有此决断，如果‘时之核’真的完全失控，一整片区域──甚至是城市的时间有机会出现可不挽回的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某种威胁之中。工具终究是工具，但能够毁灭世界的工具，无论是谁掌有，都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世界凭仅理想是不能运行下去的，危险也断不会因为彼此之间的信任而不降临。”

　　霍尔顿停顿了一下，皱起了眉头扫视在场所有人。

　　“很多时间，都会因为一念之差而引来不同的后果。这个世界太脆弱了，一件小事足以动摇全世界……你要知道现在的平衡，是建立在无数的殉道者身上。大局为重这四个字也许很老土，但我不能不用此来劝说诸位。”

　　“牺牲少数，成就多数，就是你们口中的正义吗？”

　　君言的问题很直接。

　　“我们不为正义而战，也没有那么伟大。我们在寻求只是容身之所，而牺牲少数成就多数，通常都是唯一的丈量标准，不是吗？”

　　道理永远不会只有一种。

　　所以，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唯一的正确。在立场相异之事，而大家都抱持自己所坚信的道理和信念时，该如何取舍呢？世界并没有广阔到完全容许大家都获得幸福和成就，资源也不可能平均地划分到任何人的头上，所以在这种时候唯有成就多数才是唯一的准则。

　　一百人的利益，总是胜于九一九人的利益，这是很简单的算术问题。

　　同时，也是很难回答的问题。

　　至少在场的人都没有办法很坚定地给出自己的答案。 魔法灾害应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