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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军号声盖过了远处渐渐散去的响雷,离开战马的骑兵端着马枪踏着泥泞的农田冲向严密设防的直属队。由于来不及脱掉马靴,步履沉重的扎马骑士们只得缓缓接近,在双方密集的炮火对话中,距离在一步一步地接近。200步一到,子弹就如雨点般砸到了前排进攻者的胸前,上千人的攻击波立马倒下了将近一百。这是老普军固有的作战习惯,与喜欢摆方阵的旧帝国军不同,他们在敌军进入步枪有效射程后,便会拼尽全力射击装填,以期在近身格斗前有限的时间内向对手倾泻最为密集的火力。
距离越发接近,普军士兵的子弹射杀的扎马骑兵也越来越多,少数勉强摸到拒马的幸运者,却被一拥而上的步兵用刺刀击杀。
“骑兵枪短,又没有刺刀,对射肉搏皆非步兵对手,即便冲到阵前,也难挡对手密集枪炮。”副将看着伤亡惨重的第一轮冲锋,不住担心道,“但愿古斯拉穆能在我们的勇士流干血前能够赶到。”
巴图维咬了咬牙:“这还只是开头,我军兵力不善攻坚,如此对敌势必伤亡惨重。殿下已做好损失东部一半兵力平定叛乱的准备,但如果我军拖住眼前的叛贼,则龙丘决战势必压力大减,我部也可和邹铭配合,掌控国内三大精锐之一,两相权衡,就是我扎马骑兵拼光,于全局也是值得!”
于是号声再次响起,巴图维决定,不过早投入从国王堡带来的那个步兵师,因此接下来的几轮攻击,仍旧是各色骑兵下马冲锋。这些穿着马靴甚至胸甲的战士笨拙地冲到普军阵前时,体力兵力都已折损不小,直属队凭借地利和严实的军阵,一直稳稳扎在拒马之后。“加速炮击,不要顾及弹药,打垮眼前之敌就是胜利!”
虽说地面泥泞,炮车的木轮极易陷入其中动弹不得,马驮甚至肩扛的迫击炮却能给在炮兵携带下进退自如。趁着骑兵与对手交火,数个炮营已在泥潭中设好了阵地,炮兵迅速装弹射击,炮弹撞击地面,在密集的普军队形中开出无数朵火花;爆炸的气浪卷起波及的人群,重重砸在周围的士兵身上,沉重的拒马也被炸得碎片四溅。
“趁现在!投入胸甲骑兵!”巴图维看普军忙于稳住阵脚,立马喊道,“强攻破敌,不要在乎伤亡!”
号手会意立刻吹出声响,穿戴华丽盔甲,顶着光鲜装饰的骑兵们手握骑枪走到队列前端。他们如同骑在马上那样,山峦般起伏着朝叛军阵地冲去。炮弹不断在队列周围爆炸,卷起的泥泞和鲜血将他们仪仗般静美的装束污损得难以直视。子弹将骑士们的盔甲打得千疮百孔,伤重者像扎满了投枪的公牛那样,几乎在流尽最后一滴血后才含恨倒地。
巴图维当然知道这唯一的精锐重装骑兵对联盟而言多么重要,只是作为失去了主力的方面军主帅,力挽狂澜的希望,不能仅仅放在古斯拉穆这一支奇兵身上;所谓正合奇胜,身为大将的巴图维清楚,只有立足于正面交锋,才有出奇制胜的机会和把握。因此即便平日里对阵外敌都要谨慎使用的胸甲骑兵,在这一关系存亡的时刻也必须要不吝使用了。
巴图维投入了举国之力组建的精锐,裘文和布在此地的直属队,也是老普军留下的最后核心兵力。双方的锋刃再次碰撞,凭借着手中的两米长枪,进入肉搏距离的铁骑毫无障碍地刺倒了眼前的对手。原本被迫击炮打得开始动摇的普军军阵瞬间裂开无数条缝隙,没有战马的骑兵成功突入了其中,猛虎奋力一扑,方才露出锋利的爪牙。骑士们在敌群中麻利地挥舞着军刀,接二连三地将对手砍翻在地。
眼见前排开枪的步兵渐渐不支,紧随胸甲骑兵的后一波扎马骑兵也在不住投掷着手榴弹;普军阵中首次吹响了急促的号角,头戴高筒军帽的掷弹兵迅速拉开战线,面对着猛虎突刺而来。这已是裘文和最后的预备队,原先的几次冲锋和炮击已经让他投入了几乎全部的兵力,虽然由于双方交错在一起,排山倒海般的冲锋无法起到效果,但战线还是被这一轮反扑稳定了下来。
又是一阵急响,普军步兵纷纷虚晃一下,迅速和对手脱离了接触,他们抛下一些和骑兵们缠斗得难解难分的同伴,端着刺刀徐徐退到了渐渐形成一条战线的掷弹兵身后。胸甲骑兵们很快解决了被抛弃者,但却失望地发现,方才被辛苦击破的敌军防线,又在自己眼前悄然形成。
“齐射准备!开火!”前排的掷弹兵也稍稍后退,隔开不到十米的距离,只听身后军官一声令下,枪弹织成的火网又将骑士们扫倒了一大批。这般距离的抵近射击,胸甲被轻易穿透,巴图维拼尽全力突破第一线所取得的战果,在此时变得黯然失色。
普军士兵高喊着,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迫近。眼前之敌经历了一次次恶战和死伤,早已成了强弩之末,他们不敢再螳臂当车,只好趁着对手齐射后尚未装填的空隙向后退却,所幸此时第二批胸甲骑兵踏出泥地杀向方阵,他们便从后者让出的空隙钻了回去,站在满目疮痍的阵地边缘稍作休息。
“齐射准备!”普军军官刚刚举手准备下令,只听一阵爆炸声在身边响起,密集的队形很快被一阵烟雾和弹片吞没,“手榴弹!”士兵们在一片模糊中高声叫喊,“冲过去,和敌人搅在一起!”再也没有人听从军官的号令,全部士兵不管不顾般跳出烟雾向对手杀去。虽然所有人都清楚,对于落点以外的地方,手榴弹并没有如此巨大的威力,但任谁都不愿成为那个恰好处在落点之上的倒霉鬼;因此,与其照着老普军的做法,在对手接连不断的活力投射中死伤殆尽,不如冲入敌群之中,多少还能与敌人在死神面前争回一条命来。
而这一切,正好中了巴图维的下怀:这位骑兵将领十分明白,骑士多为刀马俱佳的精锐,即便下马格斗,他们也能将步兵杀得难以招架。但无论马上还是马下,步兵克制来犯之敌的手段都是结阵,方阵的存在,可以让对手遭遇尽可能多的攻击,而最大限度减少自己遭受的伤亡和混乱;因此,如果化解对手的阵型,也成了战场用兵的第一要务。方阵攻守兼备不假,但迟缓笨拙也是不争的事实。此时,密集的火力就像往树林里放了一把大火那样,足以让借助屏障的任何野兽无所依托。
一轮混战过后,直属队的步兵明显被扎马骑兵死死压制;更为糟糕的是,不知不觉间,潮水般的援军仿佛从泥地里钻出来那样,让普军很快只剩下了招架之功。此时,一阵低沉的军号从阵地背后响起。
“怎么回事?!”一直在指挥所里焦急万分的裘文和也听到了号声。
“森林后面有敌军!”参谋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报告。
“快抽掉人马迎敌啊!”裘文和沙哑地喊着。
“列队!冲锋!”然而,背后杀来的古斯拉穆没有给对手任何机会,军号声中,手持长枪,身着家传锁子甲的扎马铁骑如狼群般从晦暗的密林中杀出。令旗招展,成百上千的骑兵端平骑枪,紧紧踩着马镫,他们像一支背后飞来的投枪,在猝不及防间狠狠扎在了敌军的背后。
扎马人多为骑射手,近战也以马刀为主,而古斯拉穆所带的却是清一色的长枪铁骑;这些骑士所乘骑的,并非一般扎马人使用的草原矮马,而是东部地区引入的良驹。这些壮实的战马甩开马蹄,喷着粗气一阵嘶鸣,骑士们轻轻一夹马腹,三千人马排山倒海般冲了过来,猝不及防间,背对着他们的普军步兵瞬间由牢不可破的墙壁变成一吹即倒的腐草,火焰般的冲锋烧过,只留下一片残渣和灰烬。
眼看大势已去,原本拼尽全力厮杀的普军步兵立马放弃了抵抗。他们不愿像后排的同袍那样在践踏和刺杀中死伤累累,幸存者们纷纷丢下武器,高举双手向进攻者投降。
“举旗示意古斯拉穆,不要急于追杀逃敌,”巴图维骑着马小心地在泥地上前进,他看着疲累不堪的扎马步行骑士,向身边的参谋吩咐道,“优先收容俘虏,甄别身份,还有掩护工兵铺设道路,都是自相残杀,少些死伤才是最大的战果。”
就这样,骑兵军没有再进行任何战斗,工兵迅速将泥泞不堪的大路夯实,铺上原木和板材。太阳堪堪落下,等候多时的车队带着物资,缓缓走在铺好的道路上,骑士们在眼线不断巡逻,趁着夜幕还未降临便点燃了全部照明的火把。清理干净战场的古斯拉穆也分出了大半兵力,随着巴图维的主力一起搭好了营帐。
“一战下来,我军付出了七千多人的伤亡,直属队也损失五千多,算起来,这个方面军已经少了将近两成兵力。”巴图维揉着血红的双眼,沙哑地对古斯拉穆说道,“也不知邹铭那边到底如何,但愿不要再面临一场同室操戈的恶战。
“报告司令官,邹代表派人来了。”古斯拉穆刚要回话,副官领着一名步兵打扮的军官来到两人身边。
“司令!”那名军官敬礼道,“裘文和与一众叛逆首领已被我军擒获,现正就地看押,待两军会合,再请将军发落!”
“不出所料!”巴图维点头,“本将之所以放心带队离开,就是对邹代表掌控局面的信心。士兵委员会及各级代表忠于职责,否则裘文和也不会只拉得出直属队。”
“司令官远见卓识,我东部方面军三个步兵军多数兵士都不满于裘文和一伙的阴谋和欺瞒,加之其一意孤行,导致前无出路,后乏粮草,军中怨声载道,要想进入沼泽,应当没有可能。”参谋递上邹铭的信件,其中向巴图维描述了他如何稳定局面的过程,“裘文和为继续负隅顽抗,在率直属队反叛前,事先已命亲信将本人囚禁,然众心难掩,良心未泯的兵士制服叛党,将本人救出,之后紧急召开士兵委员会代表会,决议接管指挥权,正在整军备战,准备全军回归时,喜闻将军大获全胜,又逢先遣队擒获裘文和一伙,特遣使向将军报告。一众叛贼已被我军收押,还烦请将军尽速向上报告,忠于国家忠于使命,荣幸之至。”
巴图维叠好信件,看着一路上燃起的长串火把,天上的乌云还没有散去,但不断吹拂在脸上的凉风却给人带来了希望。“黑暗和阴霾终将散去,下雪前的大雨虽然寒冷,却能在春天让土地更加肥沃。”方面军司令官舒了一口气,“来人啊,备好纸笔,吩咐交通员随时待命。” 江雪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