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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仍在暗流交锋中的龙丘不同,曹永浜在照国所面对的,却已经是一锅冒着气泡的热水。自袁文彬在理事会上强推决议,引进暮林佣兵为主的私人保安公司维持建设项目的秩序之后,照国各地的民怨就如捂住锅盖的热水一般,在外表的平静下渐渐滑向了爆发。
“南宫以为,拨乱反正,现下已成当务之急!”照国常务理事会例会上,争吵再一次毫无悬念地爆发,“各地冲突造成的死伤,自安保新法实施后有增无减!武力介入已然在官民之间,在本地人与外乡人之间生生砍出了一条血淋淋的深沟,若国府再不出手,酿成民变时再要补救,恐怕为时已晚了!”
南宫挚这个老朽!袁文彬透过眼镜,冷冷地盯着满头大汗的理事长。眼看我就要大获全胜,不甘毫无作为的他势必要跳出来阻挠和破坏。只可惜,但凡意欲掌控大局者,必要有杀伐决断之果敢。墨守成规如他者,又怎可能改变大局?
“南宫大人。”虽然心中不屑,袁文彬还是饶有兴致地和南宫挚这个对头玩着游戏,“若真能一团和气,人人心想事成,还要国府何用?要军警何用?你口口声声说要消弭裂痕、避免伤亡,但请问,在新法实施前,哪次械斗不是血流成河?哪次冲突双方不是结下更大仇怨?国府之所以存在,你我之所以在位,不正是为了自上统筹,居中调理吗?”
“南宫从政多年,不需要别人教我如何为官!”理事长反唇相讥道,“政保委员长刚才的报告诸位也听到了,乡民们在冲突中占不到优势,便和城内的不法之徒相勾连,暗中制造舆论,企图进行第二次六月政变!”
“休想!一年之前,我们战胜了共和主义分子的阴谋,今天我们也必将胜利!”听到此处,徐昭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乱麻当用快刀,乱世须用重典。”袁文彬喝了口水,苍白的脸庞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潜藏暗处的对手,应当等他们自己跳出来。只不过,一旦这些动乱分子将重点转回城市,我们也必须进行相应变动。为此,我提议,军队即刻与安保人员换防…”
“这是为何?当前虽然有些伤亡,但佣兵们的表现,还是要好于预期的啊!”徐昭打断了袁文彬。
袁文彬看着南宫挚,不屑地白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后者,说道: “彼时民间尚无守法传统,凡事又好以争心待之,故当以暴易暴,将守法强行植入人心。现在虽还有不法之徒,但多数民众已被震慑;同时,乡间虽已趋于安定,城市却可能烽烟再起,故袁某才提议作此一变。”
“袁大人这么做,岂非多此一举?”没等南宫挚开口,曹永浜反倒先质疑起这个暗地里的同盟来。
“从军事角度看,这或许有些多余。”袁文彬解释道,“然而,城市毕竟比不得乡间,虽说剑拔弩张,却都在明处;自政变遭到镇压,共和主义者已然调整策略。他们不再公开活动,也不以建立共和为旗号,而是以'为民请命','为民维权'为名,藏在暗处,但有风吹草动,便借机煽动民众。对付此类奸猾之徒,常年混迹市井酒肆中的佣兵要比军人更可靠些。”
“共和分子煽动暴民闹事,只需几个警察就可平息,何必使用佣兵?”终于逮到发言机会的南宫挚立马将炮火对准了目标,“我以为,既然军队准备接管防务,不如让佣兵就地解散,这样既可平息民怨,又顺理成章。”
早料到他的招数会是如此!只可惜,炮火虽猛,却打不到我分毫!袁文彬心中暗喜, “理事长大人!”他提高了声调,“你以为那些闹事的共和分子,就是几个街头无赖?若是他们借助当下的事情发难,响应者定然比当初只为要求宪政改制时更为庞大。我军兵力不足,根本无法在城市实施戒严,一旦出现一年前类似的情况,中心城市不保,又如何稳定乡村?佣兵调换回来本就为应对可能的危局,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又怎能坐视我国要害对敌人胸膛毕露?”
袁文彬的连番质问,让南宫挚感到难以应付。虽然他相信,经历过去年的血腥一夜,城内的共和分子不大可能有胆量再发动大规模暴乱。即便暴乱真的发生,缺乏兵器和训练的暴民也根本不是留守的警察部队的对手;更何况,只要地方官府要求,驻扎在照国各地的联盟军队也能够迅速进入城市支援平叛。但唯有此事,他不可能和袁据理力争。这里面最大的障碍,就在于手握照国兵权与最终决策权的徐昭。过往的经历和自身的性格,让这位年轻的世子将求助他人当成最后也最不愿采取的选项。他宁可背负屠戮民众的恶名,也不愿被照国上下看作联盟豢养的一条恶犬。而攻于心计的袁文彬,正是抓住了他这一特点,从修改安保法案,到调动军队出城,从头到尾都用他那附着魔咒的舌头,控制着徐昭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
“袁相国所言,句句在理。”果不其然,徐昭还是选择了相信袁文彬,“乱世需用重典,调动兵力,也符合当前实情,传国府命令,命徐晖即刻会同袁文彬,商议换防具体事宜,之后将结果上报国府,务必控制知情范围,严防泄密!”
泄密?这根本就不是此事的要害!理事长无奈地看着自以为大局在握的徐昭,恐怕这件事情公诸于众所带来的麻烦都要比保密要好。谁也说不清楚,以暴易暴的做法一旦上升为国家意志,残杀和内斗必然取代法律和程序正义,成为举国上下解决问题不约而同的手段。握有更强大的武力,就意味着在国事中拥有更为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此一来,休说统一党计划中的党政分开,以党领政成为空谈,袁文彬这个日渐露出真容的野心家也将有可能实现普王父子都未敢想象的统治方式--军事独裁。
“曹将军,你还有何事要议?”徐昭看了看眼睛盯着文件的曹永浜,在得到对方否定的答复后,起身说道:“那就散会!各自回去准备!”
“对了,还有一事。”看着众人轻松的背影,政保委主任方才想起,“联盟西南方面军将有一批军需物资在本月内输送,由于多数车辆较重,车队需经过乌林市区主干道,虽然还未确定具体日期,但军方已派人协调,由于数量较大,臣不敢擅作主张,还请殿下批示。”
“小事一桩!”徐昭挥挥手,“车队经过,不过需要沿途警戒封路而已,你也不要出面,由乌林警察局长处理。要不然,军方还真把我们当协从附属了!理事长,相国,你们看呢?”
“但凭殿下决断。”针锋相对的两人难得如此一致,毕竟当下国内已是一团乱麻,大事尚且堆积成山,谁有兴趣理会这么一次例行补给呢?徐昭他想要如何,就让他如何好了!
拉开窗帘,原本暴晒的烈日已然西斜。整齐种植着各色树木的乌林城内,行人和车马依旧踏着各自的步伐。安闲富足的都市生活,仿佛让人忘记了潜藏在这暖风之下的血腥和冰冷。众位理事整理好衣着,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这间烟雾和水汽交杂的会议室。
由于早在修改安保法之前,照军便依袁文彬建议做好了换防准备,不费什么周章,负责署理军队常务的徐晖便与袁文彬完成了交接。除留下少数警备力量外,将近十万照国正规军悉数分散至各个建设点接替佣兵执勤。整个过程在不到一周时间内大致完成,其顺利与平稳,超乎了国府和联盟大多数人的想象。
不!这不对!这根本不可能!听完情况通报回到家中,南宫挚怎么也不愿相信这看起来轻松无比的结果。越是风平浪静,其水面之下就越隐藏着巨大而凶猛的怪兽。理事长心想,如果那些不法之徒抗拒阻挠,甚至聚众滋事,尚且可以认为产业整合大计顺利推进;相反,当前这般顺风顺水,却极有可能是蛰伏在水底暗处的怪兽正在蓄势待发,等待时机跃出水面。
徐昭和袁文彬呢?无论他们的盘算究竟如何,在对手的实力与意图都不明确的情况下,还依旧执行那个主动出击的莽撞计划,其结果唯有一败涂地!南宫家族虽自曾祖洗白后便世代从文,但习武传统从未改变。精通剑术的南宫挚深知,敌在暗,己在明,应当采取守势,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捕捉对手的踪迹而后采取行动。这样可攻可守,进退自如;而反观徐昭,却以为手握利剑,看到黑暗中的一点响动便胡乱挥刀,在隐藏的对手眼里,自然是破绽百出。这样的破绽一旦被对手抓住,非但没有招架之功,更有可能一击致命。 江雪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