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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呀，我说靳副专员，你是久在中枢，不知道下面工作的复杂哟。”陈且涵依旧是毕恭毕敬的面孔，“众所周知，分公司在扎马领主业，不过煤铁两项，而煤铁利益，又与扎马各部多有牵连。照公司法及平原矿业章程，财务往来，收支明细，股东皆享有知情权。公司红利发放，股东资本投入及入股凭证存放，都是经过账册所保存之银行。因此，公司将账册存于该处，虽与靳副专员理解有所不符，但却也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于法不和，那便是错！”靳密依旧不依不饶，“不过目前事态紧急，账册问题容局势稳定后再行追究。但是，账册存于私人银行，在城内混乱之时也非万全之策，我提议，立刻将账册及国府拥有的资产提取出来，由公署暂为保管。”
“靳副专员，你这可就为难在下了。”陈且涵露出极不情愿的神色，“你也知道，如今城内一片混乱，下城区到处是喊着要夺占璞城的乱民暴徒，如果突然间从一家银行中提取大量文件证券，岂不是开门揖盗，声明告知暴徒们前去打劫？”
靳密反驳道：“你以为按兵不动就万无一失？就在开会前，我已接到密报，闹事者在学生的鼓动下，已经占领了下城西区的中心广场和市国民会议大厦所在的上城南广场，人数已接近一万。警察局长告诉我，他目前只有不到两千警力可以堪堪维持秩序，一旦暴徒失控，很难保证除特派员公署之外其余地方的安全。暴徒们本就在搜寻与分公司相关的一切材料，私营银行定然不能幸免，与其如此，不如先将要害物品都存放于公署之中，依靠警卫兵力固守，等待正规军前来增援。”
“不可！”一直静静观望两人争论的罗永达摇头说道，“调兵平叛，和公开账册一样，都必须先行请示国府。报告璞城事件的信使刚刚出去不久，即使加急传递，一来一回也要两天两夜，按照法度，未得国府批准之前，一切只能维持现状，维护治安也只能调动警察与卫戍军。当然，账册及公司财产存在私人银行，在此非常时期亦是不妥。陈经理，本官对你虽无直接支配之权力，但事关扎马领安危，还是建议你妥善保管相关物品，确保万无一失。”
“保全公司财物，乃是鄙人职责所在，请特派员放心，卑职定然赴汤蹈火，誓死保卫国府财物与机密！”陈且涵听罢，立马表态。
“躲藏终归不是个办法。”靳密见一把手已经定调，便也不再坚持，“国府官营经济改制甫一出台，定然会有各种各样觊觎或被触动利益者跳出闹事。我以为，还是应当深挖根源，防治结合，如此，方为安定边疆之最佳策略。”
“言之有理，诸位以为如何？”罗永达没有肯定靳密关于账册问题的动议，为求平衡，也为保全自己最后任期的声誉，自然要对他深挖彻查的建议表示支持。。
“同意！”众人见一把手赞同，也都没有异议。于是，罗永达便命官署中各人各司其职，全力维护安定，同时彻查事件真相。
“调查闹事者由靳副专员负责，保存公司财产，则陈经理继续费心，其余官署若有需要，可先配合两位大人工作，再行报告本特派员。”罗永达的脸上显出久违的厚重与沉稳。
商议妥当，靳密、陈且涵二人立马带部属前去执行决议，各部门主管也很快散去。回到办公室，罗永达拿起纸笔，笔管挥动间，两封言简意赅的书信便已写就。其中一封，他毫不犹豫地让秘书送交给驻扎公署中的驿丞，准备快马发往龙丘；而另外一封，他斟酌再三，还是在信封上写下了“布泽林”这个名字……
且说在联盟官府铺排安定事宜之后不到一天，璞城各大要害道路以及市政府、银行金库、市国民会堂和各大广场、商市，都已被抗议民众牢牢占领。璞城虽说不大，但却是扎马领内各大院校聚集之地，各类大中专院校及高级公学，在读学生大约在两万之数。而受到学生鼓动前来声援甚至直接参与的市民、百工、员等普通民众，其人数更是超越学生。一时间，整个城市几近瘫痪。
“诸位不必顾虑，此番民怨汹汹，应不是偶然疏忽所致，其背后定然有人煽动操控。”靳密离开特派员公署后，没有立刻召集分管各官署开会，而是命他们先履行各自职司，将聚集闹事情况汇总之后，再到相对安全的一处名流公馆中议定对策。
“目前聚集的学生民众虽多，但自占领分公司无功而返，又在银行金库前被卫戍军死死堵住后，他们也只是在几个要点聚集，并未有冲击警戒线之事发生。”璞城警察局长首先报告了城中被占据地区的情况。
“示威者按兵不动，似有原因。”政保委主任接着说道，“据内线消息，由于并未准备妥当，共和党内部本不打算在东部发动大规模叛乱，此番聚众，很可能是地方共和主义组织自作主张。因此，闻知消息后，共和党高层大为光火，立刻派人前来制止，不过毕竟有些鞭长莫及，故学生只是没有再如昨日那般贸然占领任何地点，但依旧不肯撤离。”
“如今乱局突起，璞城警力不但要监视乱党，杜绝冲突，更要维持城内治安，已是捉襟见肘。”靳副专员看着地图说道，“好在特派员已将除公署内卫外城内所有卫戍军暂交给本官调度，应可多少缓解。”
“大局可控，但决不可松懈。”靳密补充道，“我以为，当下有三项要务，其一，维持本市秩序与治安如常，聚众闹事已对商贸构成重大打击，再不可出现严重盗抢与破坏；其二，调查事件起因不可放松，民众闹事，既然矛头直指官办企业，则必然在背后有利益牵扯，恐非单纯不满官企利润分配；其三，公署正召集双方谈判，以求和平解决事端，但对方诉求及底线，我方尚不甚清楚，故也应发挥诸位所长，一面打探情况，一面从旁游说，争取最好结果。以上三条只是大体原则，仍交原负责人办理，是否明白？”
“明白！”与会者坚定应答，而后便星散开来继续完成所负使命。
又过了两日，信使带着唐敏宁的答复回到特派员官署，由于事发地点乃是联盟直属领地，且璞城安危直接关系到联盟对扎马领的控制力，因此，全国理事会在收到报告后立刻召集所有在龙丘的常务理事碰头商讨。很快，根据公议，联盟高层认可了罗永达应对乱局所做的安排。故而，国务委员会和首席辅佐官署联名签署的批示内容十分简洁，除了“同意公署理事会意见，请罗特派员全权负责”一句外，不再有任何具体指示。
罗永达接信，立马召集全体常务委员开会，由于会议选在午餐时间，因此原本商议决定的各项任务并未耽误。更何况，示威者们仗着官府不敢下令清场，在所占之地大肆野营嬉戏，将一场自诩为为民请命的抗争异化为自娱自乐的闹剧，一时间不会有重大变故发生。公署理事会仍然不敢懈怠，在三个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之后，负责各部分事务的官员，已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与掌握。
“这几日，鄙人及所分管之教育、民政、医疗等各官署，已召集业内各知名教授、学者、专家或乡绅望族，积极与聚众者接洽，对其言明国府厉行法治之决心，力促学生带头垂范，凡事以协商理解为本，莫因一时冲动做亲痛仇快之事。”分管教育、民政、医疗等民生事务的副专员正在报告间，午饭便照着工人们餐食的样式，将饭菜分成若干木盒送到众人面前，副专员顾不得体面，只好边吃便继续说道，“如今天气转暖，城内运转却几近瘫痪，下官也是苦口婆心，向聚集者言明占据城市之弊端，多少获得了些共鸣。”
“班副专员劳苦功高，既要守法，又要怀柔，确是不易啊。”罗永达扒一口饭，沉沉说道。
“在下分管政法治安，在此多嘴一句。”靳密说道，“联盟不同于前朝或是任何国家，推行法治从未有法不责众一说，乱党占据璞城中心要害，已是违法，无责众之决心则无法平息事态。更有甚者，今后任何人但有任何不满，则煽动民众占领城市，扰乱治安，永无宁日不说，对璞城其余20多万奉公守法者之权益，亦是肆意践踏，脱离法度而行怀柔，岂非助纣为虐？”
“靳副专员，法度死板，为官执事则需灵活。”罗永达摇头，“你是国府红人，政坛新星，体会不到老夫这等行将卸职之人的苦处啊！更何况，如今城内警力严重不足，就是你将那四五万人悉数拘捕，一一处置，也是难于登天啊！” 江雪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