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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号外!诺国公休妻娶妹,人伦大丧举世震惊!”“叛徒祖皓或涉南洋黑帮内斗,已被杀死!”“内幕内幕,皇党遭遇大屠杀,唐敏宁行踪成谜!”
真是心烦意乱!唐铭弈关上车窗,不再去理会街边拿着各色各样报纸的报童卖力的呼喊。在他看来,这些充斥于街头小报的“大”新闻,不过是浮于表面的流言或者木已成舟后的背书。真正值得了解的,恐怕还是他今天密会公孙永所期望得到的情报。
马车穿过人群,轻快地转入一条小巷。小巷尽头,是一堵一人多高,刷得粉白的围墙。白得发亮的油漆背后,依旧难掩往日的斑驳和破旧。这里是紫苑建城以来最早也是最为破败的一块区域,最早是用来掩埋修筑工程中因事故、伤病或劳累死亡的工人,到后来,便成了平民居住区。然而,虽然此地距离中心仅两条街区,名流显贵们却因传说中不散的阴魂而对此地望而却步。更有甚者,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一传说那样,但凡在此大兴土木或是开店经商达到一定规模者,轻者事业衰败,倾家荡产;重者死于非命,家破人亡。因此,这块本应炙手可热的土地,却成为了人们望而却步的荒原。
唐铭弈与公孙永会面的场所,正是这鬼区中的一座学校。也许一丝人性尚存,冤魂们从不干扰学校的建设和修缮,但怎奈当地居民屡屡不争气,不但学业荒疏,连这硕果仅存的学校也常遭遇破坏和偷盗。惧于人鬼交替作祟,本地的老街坊们但凡有些钱财,就举家从这里搬了出去,久而久之,连偶尔游荡在街上为非作歹的社会闲散了没了踪影。剩下的多是些年老体弱无法搬迁,或者实在无处可去的无业游民。整个城区环绕在周边的一片熙熙攘攘之中,好似被人遗忘了一般。
车夫在白墙边上的一座黑漆铁门前停了下来,他跳下座位,轻敲铁门。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出开锁声。“下车走进去吧。”应门的是一个干瘪的老头子,挂着凌乱稀疏长白发的秃顶,拉渣的胡须和残破的棕牙,无不显示出此人与本地环境极为相称的风烛残年。
“我自己进去就好。”汉国公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迈了下去,“车子不要停在附近,你到其他地方转转,一小时后来接我。”
车夫没有任何话,他默不作声地跳回车上,拉动马匹离开了白墙与黑门。扫视一圈周围,唐铭弈迅速进入铁门之中。
“殿下,别来无恙啊。”院子里,一个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头发和皮肤显露出那个年龄必有的老迈的男子说道,“祖将军有消息吗?报纸上言之凿凿,但老夫以为,十有八九不足取信。”
“不知道,他是个谨慎之人。李丹彤死后,更是不愿透露一丝一毫。也许,是怕连累自己的孩子吧!”唐铭弈边走着,边叹气道,“不说他了,只能求真神保佑。首都最近情况怎样?”
“里面说话。现在耳目太多,这半死之地也未能幸免。”公孙永看了看寂静无声的周遭,还是有些不放心,等进到教学楼边上一栋两层小楼后,他才打开了话匣,“中央已经成立了巡查组,要开始第一轮党务巡查。如无意外,名单中应当有东境和汉国。而最出人意料的是,维国和潞国竟不在巡查之列。”
“这不出奇。”唐铭弈倒是显得十分镇定,“他们敢对丹彤下手,就说明已有了准备。”
“但是,当初我们不是与共和党人定下了协议,由我们开发稳定东境,国府给予充分自主吗?”公孙永对这突如其来的变革十分不解。
“这样做,的确会引来贵族的反抗。”唐铭弈轻咳一声,“但是,如今的形势,就算跟他们撕破脸,我们又能有几成把握呢?王睿和刘玉龙的势力已被赶出京畿,联盟遭遇变乱,处处被动。此外,一面是党军急剧扩充,另一面则是财政的捉襟见肘,那么,军力弱而财力强的我们,自然会成为他们下一个目标。”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公孙永说道,“起初,我们以为,共和党人不过是有些激进,不想,这些人上台后,不但腐败胜于皇党,贪婪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还不是针砭时弊的时候。”唐铭弈知道事情紧迫,已经容不得公孙永再放纵他喜欢忧国忧民的脾气,“让你打探的事情,可有着落?”
公孙永喝了一口水,稍稍平复了情绪:“昨天,国宾馆我的学生告诉我,梅旖英梅先生已经从布雷塔尼亚回国。名义上,是担任国府的特聘顾问;实则是党内海外派为制衡艾铮岩而搬来的救兵。大统领的身体状况,殿下应该有所耳闻,最近公开活动越来越少,日常事务也都交给艾铮岩操办。穆甜凭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梅先生回国。”
唐铭弈点了点头:
“宋竺初遇刺一事,让梅先生对钟兰桥和具体执行的艾铮岩颇为不满。以前,他们还可以用打倒皇帝来搪塞;现在,他们对国内的压迫和对党内其他派别的排挤,已经招致怨声载道,斗争日渐白热之时,他们搬出梅旖英并不出乎寡人意料。只是,她和她的学生宋竺初一样,都是潜心学问,鲜有权谋,更缺乏掌控全局的实力,恐怕是孤掌难鸣啊。”
“这也是党内反钟派所担心的问题。”公孙永说道,“前两天,穆甜找过我,说愿意居中牵线,如果我方愿意出手,他们可以在近期组织几次倒钟的活动,明面上和党内的都有。”
“不,不行,穆甜做事张扬,喜欢咄咄逼人而不讲策略,还是再细细商议为好。”唐铭弈摇了摇头,“不,起初钟兰桥用她,也是以她在明,猛打乱撞吸引对手注意;而自己则藏王牌于其后,伺机而动。”
“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和她虚与委蛇?”公孙永似乎若有所悟。
“没错。”唐铭弈点头道,“他们要逼宫,就由他们去逼。有他们修栈道,我们才有机会安渡南关。”
“具体该怎么做?”公孙永虽是耿直得有些迂腐的老夫子,但唐铭弈交办之事,他还是能够忠实执行。
“共和党人所觊觎我者,钱财耳。”唐铭弈在路上便想出了对策,“最近,为了解决财政难题,艾铮岩不断出手,派遣特工对富商实施绑架勒索,如果能将他们拉拢过来,则不失为一支强大的助力。”
公孙永点了点头:“工商界因为建设东境的关系,我们倒是有了不少朋友,前日和京畿商会会长胡比麟吃饭,胡先生透露出很深的合作意向。但殿下也知道,商场之人,对政治总是有些视如畏途,如果我们没有成策,他们恐怕也不会将这种支持付诸实施。”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唐铭弈对此早有准备,“当然,我们不能像现在西海的某个富家公子那般,挥金如土去资助叛乱和政变,商人们也不会乐意我们如此。”
公孙永一听,心中似乎有了些底气:“殿下心中,是不是早就胸有成竹?”
“是的。” 唐铭弈笑道,“所谓在商言商,如果单单要求商人资助,那在他们心里,我们便与共和党人毫无区别;此外,商人投资政治,就算不要高额利润作为回报,也会以攫取政治利益作为目标。为避免政治为金钱所乱,必须在合作之初就订下合法合理之协约,既可让双方各守本分,又可互解燃眉之急。”
“殿下所指,是不是三大项目的参股一事?”公孙永恍然大悟。所谓三大项目,指的是唐铭弈主导下的汉国丝绸厂,横跨东境直达雅澜港的三号大道以及东境的冷水滩工业园。这些工程的完成,可以大幅提升唐铭弈治下土地的财富和产出,也可以让他获得完全自主自立的工业基础。然而,汉国公一系实力毕竟不如其他寡头,财力和政治影响都十分有限;因此,共和国成立之后,大部分的资金和项目,都落在了本就发达的北部和西部。
“没错,”唐铭弈说道,“原本,寡人也曾不遗余力在发达地区募集债券和贷款,怎奈商人们担心投资周期长,回本慢,因此响应平平。这次不想,共和党人的急进反倒帮了寡人一把,商人们性命财产堪忧,自然希望找个靠山;而一旦大笔投资进入三大项目,艾铮岩就算想巧取豪夺,也没了理由。”
“商人把钱投入项目确实比存入银行好。存入银行容易受人胁迫取出,而投入项目,非但钱可以进入我方势力的保护,人也可以以此为机会,迁入我方领地接受保护。这样一来,我方也得到了壮大,可谓是一举三得啊!”
唐铭弈说道:“梅先生那边我来争取,多少给钟兰桥一伙制造些压力;胡会长那边,你先去跟他们谈,到必要时刻,寡人再出马敲定大局。”
“好,我即刻去办!”公孙永说罢,缓缓站起身来目送自己的主公离开。 江雪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