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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团列队，依照参谋长预设的序列进入阵地。祖皓预计，岐军会将骑兵布于两翼，而以厚实的步兵军阵居中。因此，为防范岐军轻骑在两军胶着时从侧后突袭，他特意拉长当面的兵线，留下更多步兵协助骑兵防守侧翼。

　　“除去留下的守军，我军骑兵已不过7000，”薄颖昌说道，“岐军本就多轻骑，总数应在我军三倍左右，要稳住战线，还是要占据有利地形才是。”

　　祖皓点点头，说道：“敌军绝不会一次性投入全部兵力，而我军在最初之时便要全力以赴；只有据险而守，才可能尽量减少伤亡。参谋长你看，战场虽为平原，但唯有两军之间有一个巨大洼地，其向两边延伸，我之左侧为森林，右侧为高坡，皆非轻易可以逾越。我计算过，我军距洼地不足1000公尺，敌军近水楼台，几乎已经布置到了洼地边。但敌攻我守，只要敌军大队没有攻上我军一侧，我军便可困敌于这块死地之中。”

　　“只是，步兵就算全力奔跑，也要至少15分钟。”薄颖昌知道其中的困难所在，“敌军如果以骑兵奔袭，恐怕不要十分钟便可冲上坡来。”

　　“我意，集中全军龙骑兵，先行奔赴阵地，下马御敌；”祖皓早就有了应对之策，“我军龙骑兵虽少，但也有将近四千，应当能顶到步兵赶来。”

　　“步兵赶到应该不成问题，但如果敌军在边缘布炮，恐怕承受的伤亡要大些。”薄颖昌说道，“不过将军不必担心，我军炮兵虽少，但装备和训练远比对手精良，只要炮兵进入阵地，敌军便奈我不得。”

　　就这样计议妥当，祖皓赶去前军，四队龙骑兵在前一字排开，随时准备一字排开，阻挡敌军的滚滚洪流；薄颖昌则带着主力，紧随其后。洼地对面，姬福临却似乎不急于派兵冲过高坡；炮兵拉着马匹，缓缓进入了阵地，再从容不迫地展开瞄准，调整诸元。

　　“将军快看！”祖皓身边一名骑士指着前方大喊，众人循声望去，发现布阵完毕的岐军炮兵前方，步兵拉成长长的兵线，端着刺刀驱赶着成群的百姓。这些平民看起来衣衫还算整齐，似乎是刚被岐军从家中带走。每个人手上都捆着一圈圈绳索，相互牵绊着蹒跚前行。

　　“阿弥陀佛。”姬福临看了看满脸恐惧的被俘平民，“佛祖慈悲，我是念佛之人，不忍看你们如羔羊般惨死；开战之前，寡人愿放你等生路。”他转向自己的部下，喊道：“给他们松绑，我军暂缓进攻，让他们尽管跑吧，如果佛祖保佑，还可以逃到敌军那边，起码心安一些。”

　　士兵领命，纷纷取出佩刀，砍断绳索，被俘的平民惊魂未定，多数人仍然紧张而恐惧地东张西望，生怕自己一迈开步子，就会被身后的枪炮撕成碎片。“跑！快跑啊！”岐军步兵举起刺刀，威胁着不愿挪步的平民。

　　百姓看有机可乘，纷纷挣脱绳索，青壮年们迅速跑向联盟军的方向，拖家带口者或是年迈体弱者则蹒跚着脚步，缓缓下坡，拼尽全力远离这些嗜血而贪婪的恶魔。

　　可不曾想，这些百姓还没跑出多远，就听得身后响起稀稀拉拉的枪声。起初，逃亡的人们以为，这是岐军借着混乱向联盟阵地开火。未曾想到，伴随着一阵阵闷响，队伍中竟接连不断地有人倒下。“他们在向我们开枪，快跑啊！”有人惊慌地喊道。“别跑直线！别当了活靶子！”许多人跑着折线，或是故意让自己的步子变得混乱，但这自作聪明的举动让局面变得更为混乱，老弱妇孺本就走得艰难而缓慢，青壮年们胡乱奔跑一段，就和旁边的人群撞在了一起，人们互相阻拦和践踏，反倒减缓了逃亡的速度。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密集，百姓们挤在一团，死伤枕藉。恐惧和死亡如同死死追咬的猎犬一样，不断啃噬着人们的身心。“骑兵不要下马！”祖皓见状，赶忙向传令官喊道，“全军从百姓中间穿过去，在他们身后组成防护！”

　　“告诉薄颖昌，不要过来增援，让他…”祖皓又对另一名传令官吩咐道。

　　传令官犹豫了一下，但依然忠实地打出了旗语。已经停下的联盟骑兵再次策马加速，骑士们小心驱驰着战马，尽量避开逃亡的人群，冒着枪林弹雨冲向前去布阵。接连有人从马上倒下，但严明的纪律没有让任何人恐惧或者迟疑，四个团的骑兵忍受着伤亡，匆忙而有序地下马布阵。

　　“骑兵突击！”岐国公向大纛发令，“我军居高临下，龙骑兵必不能阻挡！”

　　大纛上的旗手一阵招摇，唢呐吹出一声悠长高亢的音调。大队骑兵越过前列，在坡地上端排成密集的队形。再一阵唢呐，这些弯刀轻甲的骑士便策动战马，举起马刀高喊着冲下坡来。眨眼功夫，原本又宽又长的土坡便被挤得满满当当。上万人的马队仿佛西岐山里流出的江河水一般，卷着白色的浪花，裹挟着泥沙从高坡之上滚滚而下。

　　“开火！”岐军骑兵冲到眼前二三十米时，联盟军各团在号令下统一射击，洪流仿佛被巨石阻断一般，一下子裂开几个缺口。然而，受损的锋刃很快被后续兵马补上，骑士们夹紧马腹，身躯前倾，战马加快了奔跑，万人一齐冲锋形成的惊涛骇浪，似乎一瞬间就要将眼前的对手吞没。

　　铁流撞上铜墙，却再也没有前进。酒红色军服的骑士不断碰在密集的刺刀阵之前，持续增加的伤亡却仍没有撼动联盟龙骑兵的防御。陷入对手枪阵中的骑士想要稍稍后退重整，却又被后续冲来的友军挤得动弹不得。

　　“这个祖皓，满口正义良心，暗地里却有这许多阴谋诡计！”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部队进退维谷，姬福临不再平静，“竟然命令龙骑兵携带步兵长枪！四千人在如此狭窄的正面结阵，自然顶得住寡人的万马阵！”

　　“骑兵稍退，集结步炮破阵！”岐国公不忍见自己的精锐就此枉费，立马向大纛发令。

　　传令兵吹出三声不长不短的唢呐，陷入苦战的骑兵们会意，赶忙将后队转作了前队，策马竭力要逃出这片死地。被刺刀困住的前队也纷纷虚晃一刀，希望摆脱这致命的陷阱。许多人在后撤途中倒下，赶来增援的联盟炮兵展开迅速，炮弹齐齐射向对手，一下子便在骑兵群中打出无数缺口。

　　岐军好容易脱离了枪阵火网，眼见联盟步兵潮水般涌进洼地，祖皓也赶忙下令龙骑兵收阵撤退；“骑兵在前，步兵紧随，全军突击！”姬福临看对手立足未稳，认为可以再次发起攻击。大纛令旗招展，无数的唢呐齐齐吹响，在重整的骑士们带领下，步兵们按照团的建制，列成一个又一个方块稳稳前行，还未完全化冻的土地被这节奏分明，气势如虹的行军震得轰隆作响，脚步声配合着鼓点在洼地里回荡。待全部进入缓坡，骑兵加快了步伐，希望抢在联盟还未列阵之前冲破和杀伤对手。

　　骑兵刚刚冲下坡来，只听联盟军阵中传来一连串号角，原本看起来挤作一团的联盟步兵在几乎一瞬间各自围拢，将还未来得及撤离的平民和龙骑兵玮在核心，端着刺刀组成四排深的方阵。骑兵们见眼前步兵再次变成刺猬般的屏障，纷纷拉着缰绳向各个方阵的空隙跑去。但联盟军各团的位置并不整齐，进入其中就仿佛钻进了找不到出口又忘记了入口的迷宫；跟随而来的步兵不敢在坡上停留，也只得冒险走了进去。

　　“传令各团，自由射击，尽量杀伤对手！”祖皓在方阵中下马，对着副官喊道，“命令炮兵继续遮断，不要给对手开火的机会！”

　　“开炮！向洼地里开炮！”岐国公眼看自己庞大的部队如水般被海绵一样的对手吸走，不由得急躁起来。

　　“君上不可啊！”副官赶忙劝谏道，“洼地里我军多敌军一倍，这是我全部兵力，而对手不过是一支偏师！”

　　“也罢！念佛之人本就不该犯这嗔怒之戒。”姬福临稍稍宁神，却又被前方的排炮惹火。“腌臢小人，炮用起来竟如手枪一般！多少我军勇士葬身其下！待我军的飞羚骑兵赶到，定叫祖皓血债血还！” 江雪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