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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离开玫瑰厅的曹永浜惬意地在植物园中穿行，唐敏宁再没有提起昨天的任何事情，包括去时与归途上的谈话，只字未提。今天是周三，也是曹永浜的不加班时间，按照他和公主的约定，除非当日有必须立刻处理的公务，这位平日勤勉的秘书长都会放下所有工作，专心于读书会友等等私人事务。

　　有些时候，曹永浜会先到唐敏宁家中，为不善厨艺却极好美食的她做一顿精致的美味。不过，今天的两人，却是在不同地方以不同方式过着自己的晚上。公主会回到家中读书静思，曹永浜则是晚上的约会。而与他相约共进晚餐的对象，毫无疑问的落在了徐妤的身上。

　　这可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曹永浜心想。原本，在领受唐敏宁的命令与徐妤秘密接触之初，心底里有些忐忑和自卑的年轻参谋根本不敢想象，除了哑谜一般的暗示与授意之外，自己和徐妤这样一位平时根本遥不可及的天仙还会有工作之外的交集。但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合作，两人思想的碰撞竟出人意料地导致了心灵近乎神速的契合。寻常女子往往会因表面的浮华而对男人倾心，睿智的女性却只会在真正进入对方心灵之后，才会对心仪的精神伴侣敞开心扉。因此，唯有曹永浜这样虽说外表不甚光鲜，但却有着过人见识的英杰，才可能吸引如徐妤、唐敏宁这般心高智睿者的目光。

　　临近下班时的街道是如此欢快和美好，人们解除了一天乃至一周的忙碌，飞奔回家拥抱难得的小聚和轻松。曹永浜回到办公室，准备取出今早就拿来的西服，稍加整理立即前往早已预定雅座的餐馆。

　　“哎呀呀，曹将军啊，不愧是常伴神龙，也如此让我们这些下人难以捉摸！”打开房门，外间的会客室里竟坐着一个身着灰色西服的中年男子，他略胖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微笑，油光锃亮的头发整齐得让人想起季若新，虽然厚厚的鬓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从装束和派头来看，极可能是达官显贵。

　　“这位先生是……”曹永浜看办公室里自己不在时负责接待的参谋不见了踪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本官是原照国驻普国公使，现任统一党照国理事会理事长南宫挚，人如其名，本官仰慕将军才学与威名已久，得知将军回京，恰巧本官也带队来访，巧合之至，平日不敢叨扰，既然今晚无事，可否请将军小酌？”那人伸出与身形极为不符的纤细手掌，紧紧握住曹永浜的手，如同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

　　这让人如何是好？理事长按制乃为一级文官，远远高于自己的品秩。此人作为加盟国政府首脑，即便是派信使前来邀约，曹永浜也不能蜿蜒谢绝。更何况此番身为国相的他竟亲自登门，其目的与影响便值得人细细推敲。或许，远在乌林的照国上层早已得出了与自己猜测基本一致的判断？作为联盟未来数年的经营方向，对于该国的控制和安全保卫势必增强。而熟知唐敏宁行事作风者都清楚，她不会过问具体事务，只会对大政长策及人事安排进行规划。那么，如果能够先期笼络此一大政的具体经办者，自然会为照国及自身获得极大的优势与便利。

　　“大人至诚，曹某感激不尽。只是晚上本已邀约友人，突然改变有些不合礼数，都是难得的朋友，实在让人为难。既然周末无事，大人看可否改至明日，明日曹某一定奉陪！”曹永浜的真实意图是，如果南宫挚非要把宴请定在今晚，自己希望把徐妤带上，这是一个不得罪任何人的办法。照国毕竟是风华汇聚之邦，承袭自旧帝国完备的礼节，对形式极其注重，晚宴除了精致周全的酒菜外，定会有美女作陪，这对于孑然一身的曹永浜确实是不小的考验。因此，与其在官场上留下话柄，不如自带女伴，这样徐妤见自己有高官宴请，非但不会怪罪自己言而无信，反而能增添几分仰慕。女人无论再怎样独立和自信，本性中或多或少有些爱慕虚荣，被一个加盟国重视的男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他从手中溜走的。

　　“哦？无妨无妨，将军的友人，便是我南宫的贵客，将军一并带来就是。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南宫挚大度地拍了拍胸脯。

　　应承下来，曹永浜便先到皇家植物园门口等待徐妤。片刻，只见如彩蝶般的倩影向自己缓缓飞来。徐妤穿着粉色笼裙，戴着银花丝质手套，头顶岫玉金坠细钗，虽比敏宁矮了五六公分，却不失南方女子的温婉高贵。平日的约会，她不过是套裙或者西服，没想为了今晚，竟也如此精心装扮了一番。这是和敏宁那种神秘冷艳截然不同的美，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让每一个男人都会为之动容。

　　简单说明情况，徐妤表示理解，欣然挽着曹永浜的手坐上了照国使馆准备的马车。晚宴选在了拥熙楼，这是一个曾在乌林宫廷中担任御厨的师傅所开的照国餐馆。南宫挚早就订下了最大的包间，并且点了一套照国公宴请群臣时所设的沐恩席，还特意嘱咐使馆人员拿出招待部长和国相的照河特酿。一切的努力，不但是想让曹永浜这个可能在照国境内统帅大军的将领感受照国人的热情和富庶，更是希望从他口中得知联盟对照国的规划与部署。

　　“欢迎将军，恭候多时了！”打开包房，四名女子一字排开齐刷刷向曹永浜致意。自己在担任军务会议秘书长后，无论是陪同敏宁赴宴，还是自己受人所邀，都可能遇到类似的女人。她们被称为名媛，是名利场上的常客。虽说东西方官员都有雇佣艺伎或是风尘女子陪酒的习惯，但随着媒体的无孔不入，其中便有许多顾忌。名媛的诞生恰到好处地解决了上述问题，因为她们并非职业妓女，很多人有正经的职位或在学校就读，参与社交活动和宴会也多是熟人朋友邀约，因此外人很难说三道四。她们得到的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每次出席都有做东者送出丰厚的礼物，甚至可能被某些富贵者相中，进而衣食无忧乃至荣华富贵。

　　看到这种情况，曹永浜庆幸自己带了徐妤前来。南宫挚也非常知趣，安排几位名媛各自陪同一位照国官员后，便开始向曹永浜敬酒：“将军大名如雷贯耳，时常辅佐殿下，屡建奇功，南宫佩服！我先干为敬！”

　　“大人过奖，曹某不过是为殿下分忧，分内之事。”曹永浜知道，东方人有在酒桌上谈正事的习惯，首杯饮尽是一种诚意的表现，这之后，照国人很可能要切入正题。

　　果不其然，一齐举杯后，南宫挚又将自己和曹永浜的酒杯斟满，挽着他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大公和世子殿下都非常欢迎将军去乌林宫里做客，将军年轻有为，又是殿下亲信之人，我也不遮掩，将军这个朋友，南宫交定了！希望紧要关头，将军莫要忘记本官！”

　　“大人耳聪目明，既然能找得到曹某，承蒙错爱，但有我曹永浜能帮到的地方，大人尽管开口！”说罢一饮而尽。

　　对使馆来说，迎来送往，与各衙门打交道是家常便饭。南宫挚当然不会相信没有什么交情的曹永浜会为自己两肋插刀，他的表态更多是一种试探。其真实用意，还是想要在照国那团暗流涌动的乱麻中寻找到连着胜利的一根。照国的动乱虽然在联盟无形的压力下被照人自己出兵镇压，换来的却不过是街市表面上的平静。照人热衷党争内耗的传统并未因此收敛，反倒因为新一轮的人事任免而愈演愈烈：接替杨子钊任照国国相的袁文彬虽是政府首脑，却是一个只能理政理财的辅政大臣；而军队与人事这两项能够左右一国决策的重要权柄，却分别被徐昭和南宫挚所把持。这般三足鼎立的政治格局，的的确确降低了联盟控制照国所遇到的阻力，让照人忙于内斗，却无暇像杨子钊当初那般，以举国格局在联盟之内为照国争取利益。

　　当然，无休止的党争势必给一个国家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与破坏。各派重阵营不重是非的内斗，令照国陷入了混乱与无所适从之中。往往一项决策刚刚颁布，反对派就会用各种手段将其搅黄。如此一来，不但法治无法落地生根，就最为基本的国家治理也都受到了干扰。因此，在完成权力分配之后，联盟高层便有意借产业调整整顿照国官场，为后续的法治与长策推行奠定基础。久在龙丘，对高层动态十分敏锐的南宫挚，自然不会错过这一时机。更何况，他虽是照人，却是统一党任命的党务官员，既然身处这一位置，则顺理成章地应该成为联盟长策在照国最为坚定的支持者与推动者。这既是政治上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也是对照国、照人未来最为负责的态度。 江雪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