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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钊勇正得意之时,一彪马队从远处的援军队列里疾驰而出,数百骑士很快汇聚成股,绕过叛军队列,巧妙地沿着侧翼炮火的射程范围划出一条弧线,马蹄踏过之处,枯草的碎屑和干燥的泥土卷起一道帐幕。老国相不打算和唐敏宁过多纠缠,他唤来侍从,拿望远镜看着那脱离主力跑来的马队。
观察的结果却令他原本得意志满的心悬到了半空:这队骑士并非身着老普军骠骑兵团的蓝黑色军装,而是发亮的白灰色;自新军改制,帝国军早已换装,但扎马骑兵仍保留着那身光鲜的旧式军服。那么,如果猜测不差,赶来的援军中,应当有扎马骑兵伴随。
“国相大人是不是在想,上次裘文和便已报告,称巴图维已带领骑兵军离开,那为何您的援军之中,还有扎马骑兵存在?”唐敏宁没打算给路钊勇时间思考。
“这何怪之有?”老国相仍然面不改色,“扎马乃草原蛮夷,见利忘义是常有之事,大势已去,必然有不少人权衡利弊,弃暗投明。”
唐敏宁笑道:“国相所言不虚,人人心有权衡,事事皆有利弊。这也不怪您一无所知,只能说我联盟保密能力不差。等马队到了,您听听来人说了些什么,就知道身后这数万人马,究竟是谁的援军了。”
路钊勇怒目圆睁,但却在转瞬间被压了回去:“治国用兵,靠的不是浮华虚夸的辞藻,而是确实展现的力量。殿下想凭着虚声恫吓,三言两语就赚老夫入彀,未免太幼稚了一些吧?”
唐敏宁没有说话,只留下莞尔一笑。双方不再有任何交流,谈判的高官们拉着坐骑,时刻准备策马离去;本阵的官兵们一动不动地立在队列之中,没有任何议论甚至人声。因为这一刻,一切都已有了定论:只要那支普国军队进入战场,从他们拉开的阵势,就能准确判断出双方拼死争夺的最终结果,而这支军队真正的倒向,将决定这场政变最后的结局。
“奉军务会议令,叛军各部即刻就地解除武装,接受军方的甄别,凡确系受蒙蔽或胁迫者,将由督察带回大营,重新整编;顽固不化者,私藏兵器及私下勾结密谋者,依法将严惩不贷!”那队骑兵的动作,似乎给了这场无言的争论一些暗示,他们在叛军两翼散开,数人一组护着一名手持扩音筒的骑士,向着队列大喊。
“不要相信这些蛮夷的蛊惑!”叛军军官们抽出战刀,恶狠狠地瞪着议论纷纷的士兵,但更多的人很快加入了怀疑者的行列。“这是敌人的援军!”“连老普军都被他们解决了,我等不过预备部队,与中央对抗还不是以卵击石?”
“国相大人还在想,一直传信来确认全军仍在掌控之中的裘文和,又是怎么在一夜间变了颜色,成了拥护中央的一支劲旅了呢?”唐敏宁脸上仍然是迷一样的微笑。
“不可能,这…这是你玩弄的阴谋!”路钊勇喘着粗气,一脸怒容,“为了蒙骗双方将士,投机取巧各个击破,牺牲数百骑士,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唐敏宁摇摇头:“您真是多虑了,我早说过,大势所在即是人心所向,国相身后那支普军,早已脱胎换骨,不再唯军头之命是从。军人服从文官政府,如此方才有国家之长远富强。”
路钊勇未及反驳,却见缓缓行军的大队人马在炮兵射界内拉开了阵势,步兵和炮兵整齐列队,惊的叛军后队乱哄哄地转身,呆若木鸡般看着这些突然变成敌人的“援军”。
“立刻放下武器!接受整编!”周围的骑士还在大声呼喊,“再负隅顽抗,我军将坚决回击!”
叛军还在犹豫,身后的老普军阵地一声轰鸣,十几发炮弹砸在距离后阵数米开外,散开的爆炸和破片在叛军官兵身前擦过。原本议论纷纷的士兵们心知不妙,立马转过身来,围着自己的军官求问着出路。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些忠于叛党的军官将刀指向了部下,“擅离职守者,立斩不赦!”
“给我拿下!”然而,另一批军官却占据了上风,“不能再受这些军阀的蒙蔽,我们要服从中央,接受整编!”士兵们也早明白了战场上的强弱对比,这些新征召的军人对任何一方都没有深厚的情感,于是弱势的一方成了他们表达忠诚的牺牲品。士兵们解下自己的背带,将路钊勇的部下五花大绑,很快,队列中的议论和叫骂声消散无踪,官兵们再次整齐列队,被捕的叛党在持枪士兵的押解下,送交到了喊话的骑士眼前。
“你以为骗了几个毫无荣誉和忠诚的农民,就真的胜券在握了?”路钊勇狠狠瞪着唐敏宁,“不要忘了,闻熹他们还带着数千人马守在高堡区里,所有龙丘的贵族和国府财货也被迁了过去,如果他们得知今日之事,恐怕殿下率领大军,也接收不到原本的龙丘吧?”
“想要玉石俱焚?还是要借此要挟?”唐敏宁淡淡地问道,“关在堡垒之中,钱粮充足,还有人质,算盘打得不要太好哦。”
路钊勇冷笑:“狡兔尚有三窟,当初我王深陷重围,我就劝过他,死守高堡,苦撑待变;然身为人臣,总有苦谏不受的无奈。今日既然有权决定命运,老夫自要为我普国长远计,绝不再束手就缚,空留遗恨。”
“那国相大人可知,我与先父,差别又在何处?”唐敏宁似乎没有理会路钊勇。
“愿闻其详。”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他想在心里不敢做的,我会将它变成现实。”唐敏宁说道,“你我都不在首都之时,我已命海军进城,现已接管全城防务。”
“这不可能!”路钊勇虽极不愿相信,但老普军和麾下两个大营接连反水,却令他不敢认为公主所言只是虚张声势。
“密谋自要在暗处不假,但事已至此,跟大人说说这段时间我都做了些什么应无大碍,反正木已成舟,早就没有什么秘密了。”唐敏宁看路钊勇抗拒,于是决心钉下最后几颗钉子,“国府和军队所有公文政令,都从通讯中心传递,政变第二日,我便命辛苛带领海军突击队暗中控制该中心。表面上,你们的文件和指令还在正常传递,实际上全部信息都已被国府按需筛选。”
“难怪看起来一切顺利,却没有发现你早已控制了老普军精锐。”路钊勇一听,顿觉不妙。
“为防你等察觉,国府故意放过所有通讯,唯独最后时刻,邹铭和巴图维控制老普军这一消息被我截流。非如此,不能将你及部分叛军诱出城去。”唐敏宁道。
路钊勇摇摇头:“即便你瞒天过海赢得此战,龙丘高堡防守坚固,数万人马围攻一年半载也难以突破,区区数千海军,又怎可能长驱直入?”
唐敏宁笑道:“看来,大人久居中枢,龙丘的大街小巷,河道沟渠入不了您的法眼。还是政变之初,崔大人便命政保总署下辖特工摸清了上述情况,同时还秘密掌控了维护上述设施的市政公司,在他们的协助下,钻个把沟渠暗道,里应外合突破堡垒不是难事。如无意外,现在闻熹一伙还未及放得一枪一炮,就已经束手就缚了吧?”
“鸡鸣狗盗,君子不为!”路钊勇顿感头晕目眩。
“大人自以为站在高处,却没有发现,其实您自己不过是在阴沟里笑人站在坑洼中罢了。”唐敏宁反驳道,“法治既立,当然容不得再有人以暗杀、叛乱一类倒行逆施之事谋求改变,无论理由多么高尚,没有了程序正义,都不过是肮脏下作的谋私之举罢了。”
“程序与法律是胜利者压迫失败者的借口,我们要追求的东西,只有非常手段可以获取!”路钊勇还要争辩,却被身后赶来的士兵团团围住。
“怎么样?国相大人,程序和法律可不只是写在纸上的条文吧。”虽然胜券在握,公主却也不愿看着国相被士兵们架走,“法治无情,但却也尊重礼节和个人之权利。政变之事,自有法度定罪量刑,我们也不必毁了斯文,大人如愿跟着士兵回龙丘接受审讯,也少了其中许多麻烦。”
“古人早说过,英雄之身,容不得刀笔小吏随意羞辱摆布,老夫好歹也做过国相,功过是非,还是留给后人评价吧!”路钊勇显得十分淡然。
唐敏宁刚要回话,却冷不防路钊勇一抬手,老国相身边的卫士趁众人不备拔出手枪,枪口迅速冒出一道白烟,两声枪响早早在耳边炸起。
公主的卫士们也是眼疾手快,在转瞬间便将那名枪手打死。“殿下没事!”高松云和几个卫士本就挡在唐敏宁身前,粗略一看就确认了情况。“路钊勇死了!”一声闷响接着传出,围在国相身边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名枪手的目标,竟是路钊勇本人!
“看来是无从追究了,留下些人,替老国相收敛下吧。”唐敏宁轻轻叹了口气,却很快露出严厉的神色:“叛党名单既已掌握,就照方抓药,迅速行动,一个不留!”
车夫轻拉马羁,带着唐敏宁和卫队转身离去,士兵们将路钊勇的亲信押走,跟随着汇入了滚滚洪流之中。三路人马协调好队列,浩浩荡荡地向着龙丘开去。 江雪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