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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要不先休息下吧?”闻善端来一杯茶,对伏案疾书的人说道。
付怀信伸手接过茶盏,呷了一口,眼睛却不离卷宗,只道:“这些日子,楚京里可有什么异样?”
“一切正常。”
“淮南王等人也没任何动静?”
“……没有。”
闻善想起这些日子的举动,不禁诧异道:“公子,这几日,你让属下去盯着淮南王的一举一动,可是与小公子有关?”
“是,也不是,”付怀信眉心拧成了疙瘩,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卷宗上的字,语气沉重道,“淮南王府的人连续吃了几次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想要扳回一局,你想想看,只能从哪方面入手?”
闻善倒吸了一口气,道:“那不是……要对小公子下手?”
本来,淮南王府就是楚京里数一数二的权贵府邸,想要报复一个人,明里暗里有的是手段。但此次下了他们面子的人,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皇宫里最尊贵的几人。ヅ
当然,还有一个身份最低,权势最小的楚靖仪。
淮南王等人想要发作,不能冲高位上的几人发作,但是要对付年纪轻轻的楚靖仪,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清楚了这层关系。闻善不免也急道:“公子,小公子独自一人北上,如今竟是变得十分危险了。是否需要属下再去调派一些人手……”
“不,不用……”
“什么?”
“我亲自去!”付怀信沉吟许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般,重复道,“我亲自去!”
闻善悬着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但想到楚京里的事,又道:“公子,皇后娘娘那边……又该如何是好?”
付怀信随手写了一封信。丢给闻善,“只要我离开的消息,传不到陈皇后的耳朵里,自然就没什么大碍。天亮之后,太子必定会出宫,去城门巡视。到时候,你把这封信送到他的手上,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
“是。属下遵命。”
吩咐完这些事情,付怀信突然感觉浑身轻松,没了各种麻烦事的牵绊,他做事也就有些随心所欲了。
之后,他先是命人准备好路上所需的干粮和马匹,又仔细叮嘱府中下人一些注意事项,就趁着夜色掩护,偷偷地出了城。
一眨眼,六天也就过去了。
而这时,楚靖仪也在问起楚京里的事。
“淮南王府可有什么动静?”
坎水道:“这几日,倒是没有消息传来。大人也请放心,楚京里有那么多大人物坐镇,淮南王府的人应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楚靖仪没有说话。
她自然知道。在楚京里不会发生什么事。但如果那几个人的手已经伸到了楚京之外,甚至到了这个穷乡僻壤呢?
这一路走来,她小心谨慎地应对着,就是害怕会树敌过多。
但以昭华郡主为代表的淮南王府,与自己早已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若是对方想要在这里夺走自己这条命,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这个时候,她突然好奇起陈皇后的用意了。
自古以来,钦差大臣都是由掌权者信得过的高官担任,朝中那么多人,无论是资质还是威望,高于她的大有人在,为何就单单选中了她?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一种至高的荣誉,但她却从中窥出了些不寻常的气息。
可眼下远离楚京,她也查不到太多的东西,只能暂时把这疑问压在心里。
想了想,她又问道:“之前让你去查的事情,结果如何了?”
“有点眉目。属下查到,那江如晖的确是江知府的远方亲戚,大半辈子都生活在桃源县上。在咱们到达这里时,江如晖也是刚刚接到了接任桃源县令的文书……”
“竟然不早不晚,就在这个时候?”楚靖仪嘀咕了句,想起江如晖私下里提到,此番调任与疫情有关,突然有些拿不准主意。
江如晖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她抿了抿唇,再问,“那……陈植贪污受贿,是否真有此事?”
坎水看了她一眼,摇头。
楚靖仪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道:“先不要轻举妄动。目前咱们的首要之事,就是协助太医控制好桃源县的疫情,其他的暂时往后压一压。你手下应该还有一些人,等下吩咐下去,无论如何都要保证那一片隔离区的安全有序。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闹事。”
“是。”
“你先下去吧。有什么异常,再继续报给我。”
坎水立即退下,她正要闭目养神一会儿,房门突然被人撞开,坎水去而复返,脸上布满了惊慌之色。
“大人,百姓又闹事了,这下直接把太医们都围了起来,根本控制不住场面。”
楚靖仪腾地跳起来,匆匆披了一件披风,就朝隔离区走去。
远远就听到一阵嘈杂声,夹杂着一道道怒骂和哀嚎,场面是说不出的混乱。
楚靖仪还要走过去,却被坎水拦住,她冷下脸,怒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让开?”
坎水却道:“大人,来之前主子曾经叮嘱过属下,务必要保护您的安全。那边场面那么混乱,甚至被隔离的病人已经逃了出来,若是您贸贸然地跑过去,感染上了瘟疫,属下又该如何向主子交代?”
“这是你的事。”楚靖仪错过他,就要往前走去。
坎水又赶紧上前拦住。“大人,您既然是皇后娘娘钦点的钦差大臣,就不能以身犯险啊!否则,您若是出了什么事,这里可就群龙无首了……”
“这是我的事!”
楚靖仪眉宇间显出一丝不耐,又一次想要推开他,前头却突然起了骚乱,一群人像是认准了目标般,齐齐朝楚靖仪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大人,属下带您回去!”
坎水几乎被这种阵仗吓破了胆,始终谨记着自家主子的吩咐,第一时间就拉住楚靖仪往后撤退。
与此同时,他朝空中放了个信号弹,暗中跟随的暗卫们齐齐现身,刀剑出鞘,如一道屏障般,直接挡在了楚靖仪的面前。
在月色下,刀尖反射着森冷寒光,病患们顿时停住脚步,目光喷火地看着他们。
饶是楚靖仪如何心智坚定,在触及那些人的目光时,依旧被狠狠吓了一跳。
一张张青灰的脸上,嵌着愤怒而嗜血的眸子,像爬出地狱的魔鬼,张牙舞爪间,好像就能索去凡人的性命。
这样的人,这样的神情,与前几日看到的有着天壤之别。
怎么会这样?
楚靖仪懵了一下,人群中却抛出一具尸体,赫然就是曾经待在隔离区里的一名太医。
这时。对面的人群里又爆发出一声哀嚎,第二具尸体也抛到了暗卫的刀尖上。
“退后——”
楚靖仪大声命令着挡在面前的暗卫,看着那尸体砰地砸在地上,整个人如置冰窖。
坎水急道:“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属下先送您回去。有暗卫们留在这里,料想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重点吗?”楚靖仪气结,咬牙道,“我就留在这里,你们不用管我,先把场面控制住。”
她要是查出来,是谁策划了这出闹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坎水见她心意已决,只能遵从她的意愿,把她护在身后,又指挥着暗卫维护着现场的秩序。同时,又命人从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点点地把闹事的人赶回隔离区。
这次出门,付怀信调派了不少暗卫,保护楚靖仪的安全。后来,闻善又增援了一批人手,这些人无论是武力体格还是气势上,都比钦差仪仗里的侍卫好用不少。一对上没什么战斗力的病患,优势也变得格外明显。
但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红了眼的病患,不管不顾地冲上前,那架势,像是要找楚靖仪拼命一样。
有好几次,楚靖仪躲闪不及,被那些人砸了东西。整个人也有些狼狈。
经过长时间的拉锯后,那些病患终于被赶回到隔离区的门口。也有心存幻想的,直接撞上了暗卫的刀剑,鲜血喷洒在土地上,就那么自行了断。
楚靖仪看着一人扛着锄头冲向坎水,当即喊了一声“小心”,坎水闪身避过的瞬间,好几名病患从门缝里逃出,同时掐着坎水的手,看那样子,像是要把人往里拉。
察觉到这些人的用意,楚靖仪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冲上前就拽住坎水的胳膊往外拉。
这时,有人突然从旁边推了她一把,她身形不稳就要摔到一旁,忽然腰间一紧,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熟悉的松木香将她笼罩在了其中。
她顿时喜出望外,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个清楚,整个人就被搂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才稳稳落地。
这时,耳边又传来几声闷响,她循着声音看去,却见几名病患维持着往外冲的姿势,被打趴在了地上。
“大人你怎么来了?”
“退后!”
付怀信护着她,往后退去。
看着眼前冲来的几个人,他眸光骤然变冷,手腕一转,原本充作乐器的玉笛里露出锋利的尖刃,朝着来人刺了过去。
楚靖仪瞳孔一缩,快步上前,一把将付怀信拽到一旁,自己用后背硬生生地挡住了那些喷涌的血液。一瞬间,她只觉肩头一热,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抬起手擦了擦,才发现脸颊上也被溅了几分血液。
这时,坎水也急急忙忙地赶到,看到自家主子出现时,当场愣了一下,马上就跑过来禀报现场的情况。
闹事者已经被驱逐了回去,地上躺了几具尸体,一眼望去,竟是难以掩饰的惨烈。ヅ
付怀信一手握着玉笛,尽管在楚京时,也见过感染了瘟疫的病患。但此刻再看到,还是忍不住胆寒。
“大人,您不能待在这里,赶紧回去!”楚靖仪第一时间远离了他。又擦了擦脸上被血溅到的地方,要求他赶紧离开隔离区。
付怀信看着她的动作,走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关心下她的情况,她却已经喊来了坎水,“把这里的情况跟大人说一说。尽快处理完,咱们回去。”
坎水闻言,连忙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一时间,付怀信也顾不上太多,与手下一起处理了下现场的混乱。等一切都忙完,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付怀信环顾四周,当看到不远处蜷缩着的身影时,抬步走了过去。
只是,还没靠近,楚靖仪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往后退一步,有些气息不稳道:“大人,你先回去……”
“那你呢?”付怀信前进一步,朝她伸出手。“阿靖,我们一起回去。”
楚靖仪后退,摇摇头,坚持道:“你听我的!赶紧回去!这里危险!”
说完,她又看了看逐渐平静下来的隔离区,心头莫名心跳加快。
本来她还心存侥幸,但这一个多时辰里,却感觉自己的状态逐渐不对。
但她也知道,现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也不敢大惊小怪,制造恐慌。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她忽然觉得脸颊有点发烫,伸出手摸了摸之前被血溅到的地方,心头蓦地升起一股恐慌感。
她恐怕是被感染上了。
于是,当看到付怀信靠近自己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远离。
可这样的举动,落在付怀信的眼里,则多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意味。
他又走上前,低声唤道:“阿靖,别胡闹,跟我回去。”
“不……你先回去……”楚靖仪还在坚持着。
付怀信眸色渐沉,只是静静地站着,无声诉说着他的坚持。
楚靖仪暗自苦笑,嘴上却认真地解释:“不用怕,我有经验,也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先回去,我等下还要跟太医说些事情……”
“那些太医……情况也不是很好,你先跟我回去,改天再说也一样……”
付怀信感觉不对,朝她走近,她却拼命往后退。
她突然被绊了下,身子一个后仰,最后的意识里,竟停留在了一片天旋地转中。
“阿靖……”
付怀信扑过去,一把将人揽住,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脸已经病白病白的,眼睛紧紧闭着,像是没了呼吸。
坎水跑过来,看到她的脸。也吓了一跳,急道:“主子,快放开……”
付怀信厉目扫来,向来深邃如海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血红,像是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不是让你保护好她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儿?”
坎水也是一脸茫然,“属下一直都跟在……”
“去找太医过来……”
付怀信也顾不得太多,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往住所走去。
……
接下来的日子,众人只觉乌云罩顶。
陈植穿着整整齐齐的官袍,冒着风雨,走在路上。
这几日,桃源县的公事,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他心下好奇,命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一晚发生的事情。
当得知隔离区的病患们集体闹事,致使钦差大臣感染了瘟疫,他就明白了江如晖撒手不管的原因。后来又得知兵部尚书千里迢迢地赶来,第一时间就赶来求见。
可一连数日,他都没见过付怀信一面。
偶尔几次看到来去匆匆的大夫,为这个简陋的住所增添了几分沉重气氛。
陈植叹了口气。想着今日这事儿,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了。
刚走到门口,他就被人拦下来,不得不重复这几日反复说的一句话,“下官桃源县令陈植,有要事求见尚书大人。”
守门的侍卫一如既往地拒绝,他还想说什么,恰好坎水走了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陈植知道他是钦差大人的护卫,连忙道:“桃源县令陈植,有要事求见尚书大人。”
坎水看了他一眼,而后让出了面前的道儿,说:“大人请。”
陈植客客气气地朝他点头,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大步走出的侍卫,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在看到坎水时,匆忙抱拳,便无声离开。
坎水瞥了他一眼,解释道:“这几日为了钦差大人的病情,咱们尚书大人也是遍访名医,县令大人请别害怕……”
“不不……”陈植暗暗心惊,想起自己即将要禀报的事情,一颗心陡然沉到了谷底。
他突然萌生了退却的念头。
但坎水似乎看出了他的反常,也不容他退缩,直接把人送了过去。
院子里,一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身上紫色的锦袍落了霜雪,身姿挺拔,纵是远远看着,却无端透露着一股落寞。
坎水走过去,道:“主子,陈县令来了。”
付怀信收回目光,问道:“陈县令有事?”
陈植低着头,说道:“回尚书大人的话,上次您吩咐下官去查病患闹事的缘由,最近刚查出了一点眉目。”
“说!”
“下官查到,那些病患闹事前,曾经有人偷偷跑进隔离区,传一些蛊惑人心的谣言,导致本来好好接受救治的病患们义愤填膺,才会出现之前闹事的局面。”
“是谁?”
“是……江家的人。”
付怀信蓦地回首,冷冷盯着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不加掩饰的杀意。
“坎水!你带人,去把江家人给我带来!”
“主子……”
“去!” 春日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