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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第二天下午快下学时，谢顺和班里两个同学练跳远。昨天抢鸟蛋的几个人扑上来把谢顺按住，刘海说：“看你还往哪里跑？”

　　瘦猴恶狠狠地说：“看你还敢不敢犯上作乱？”

　　魏仁福说：“休跟他磨牙，给我按紧了，看我的。”说着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三角纸包，打开一面，往被按住的谢顺后颈倒进去，谢顺痛得“啊啊啊”地惨叫。魏仁福弓着腰，得意扬扬地拍着谢顺的头说：“小屁虫，记住了没有，还敢跟我发横？”

　　谢顺疯狂地要挣脱折磨，拼命往上一蹿，脑袋就冲魏仁福的嘴和鼻子撞了上去，只听得魏仁福大叫一声“妈啊”，就朝后倒了下去，魏仁福两手捂着脸，那血就从手指缝往外涌。谢文元闻声朝这里跑过来，刘海恶人先告状：“谢校长，大事不好了。”

　　谢文元盯着沙坑子里满身是血的魏仁福和正在抖衣服的二儿子，并没有注意到围观的学生一脸惊恐的表情和地上正在逃窜的蝎子。谢文元怒火中烧，厉声命令：“把这个混虫给我按倒。”

　　“不用。”谢顺倔强得很，自己趴下。谢文元手持戒尺，向二儿子稚嫩的屁股打下去，尺尺带血，抽得谢顺屁股上血肉模糊。

　　崔生听了在场学生的报告，跑过了抓住谢文元的手，说：“你疯了，不明是非，把这么好的娃打成这样！”

　　教员也在一旁劝解：“谢顺天天早来晚走，以身作则。马驹家爹死、娘嫁人，爷爷奶奶年老力衰，没钱上学了，天天拉着羊在窗前听课，谢顺便动员同学给他家干农活、打柴，还把自己的干粮给他，同学都说他的好。”

　　谢文元知道了事由，心里那个痛，回头再看二儿子已不见踪影。谢顺踉踉跄跄地走啊走，身上的蝎毒还在扩散，屁股上火辣辣的，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痛。脸上的泪水和心里的委屈交织在一起，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昏昏沉沉地跌倒在草丛中。

　　谢文元后悔万分地往家赶，在门口碰上回家的谢国，问：“见你二弟了没有？”

　　谢国说：“我也刚到家，爹怎么了？”

　　魏秀娥闻声出来，说：“没见人啊，是不是又有事了？”

　　谢文元脑子乱哄哄的，着急地说：“赶快分头去找。”

　　魏秀娥见状，腿都吓软了，摇摇晃晃地问：“这是咋的了？”谢国抢先一步扶住了魏秀娥。

　　谢文元说：“我冤枉顺儿了，恐怕是打坏了，赶紧分头去找。”他从来也没有这样憔悴过，失落和悔恨让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谢国说：“爹，你和娘在家候着，没事的，我去把二弟找回家。”

　　谢忠、囡囡也闻讯赶了过来说：“我们去就行了，不会有事。”

　　谢文元心里着急，催大家赶紧一起出去找人。

　　全家立刻分头去找，谢文元心里百般忏悔，声音都在颤抖：“顺儿，你在哪里？回家吧，我的儿。”

　　魏秀娥声声呼唤：“顺儿回来啊，别让你爹担心了。我的儿啊，娘求你了。”

　　天渐渐地黑下来，乡邻同学也帮着找，谢顺的名字从不同的方向传开。

　　魏秀娥拖着个大肚子，又心疼丈夫又心疼儿子，一屁股坐在路边哭了起来，身边的昌儿也哭了起来。谢顺像在缥缈的云雾中听到母亲在哭，挣扎着起来，但很快便又摇摇晃晃地摔倒了，他向魏秀娥呼唤的方向爬去：“娘……娘……儿在这里……”

　　仿佛是母子连心，魏秀娥听到了谢顺微弱的声音：“儿啊。娘来了。”

　　昌儿扶着她，急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她看见二儿子向她爬来，便对昌儿说：“大声告诉你爹，你二哥找见了。”

　　昌儿大声喊：“爹，我二哥在这里。”

　　谢文元循声跑过来，众人也向这里聚拢。魏秀娥抱着浑身滚烫的二儿子放声大哭。谢文元摸了摸谢顺的头，赶紧背上二儿子往家跑，谁也不让替，连声说：“谢谢，谢谢，都回家吧。”

　　谢国在后面帮着爹，谢忠在前面开路，囡囡扶着魏秀娥，昌儿紧随其后。一阵风把谢顺吹得清醒过来，他不让爹背，要下来，说：“爹，我没事。”

　　谢文元不放，安抚道：“听话，乖乖的。”

　　谢顺还是挣扎着下来了，没走几步又摔倒了。谢忠强行把顺儿背上。在门口遇见焦急不安背着药箱的魏承祖。谢文元说：“哥，把你也惊动了。”

　　魏承祖答道：“这么大的动静，都这把年纪了，脾气上来咋就管不住自己呢。”

　　谢文元问：“仁福怎样？”

　　魏承祖说：“该让他接受教训，这个冲发君。走，赶紧给顺儿瞧瞧去。”

　　谢顺的屁股上的肉和裤子粘在一起硬邦邦的。魏承祖倒了半盆开水，又放了些盐，用剪子把裤腿剪开，对谢顺说：“忍住些，疼呢。”接着用白布蘸上盐水滴在揭不开处，待软了再轻轻揭下来，清洗了伤口，看得魏秀娥直流泪。伤口面积太大，魏承祖撒上消炎药，用块干净白布遮住伤处，喂谢顺吃了退烧药，说：“是条汉子，一声都没吭。娃还在发烧，伤得太重，我开个方子，去取药，按时服用。过上三天我再来给他换药。”

　　魏承祖开完药方后又交代说：“忌口，切莫沾水。那我先回了。”

　　谢文元嘱咐谢国：“打上灯笼，送你舅回去。”

　　魏秀娥送大哥出大门，让哥哥路上小心。魏承祖拍了拍谢文元的肩膀，说：“文元，不是我说你呢，你下手太狠了，打残了，可是一辈子的事。”谢文元此时心里正在流血。他哪里想到这一顿板子彻底打掉了谢顺上学的念想。

　　送走魏承祖，谢文元扶着魏秀娥说：“不让你去你不听，大着个肚子，若是有个事，那可咋办？看你浑身的土，还不换了去。”

　　魏秀娥说：“这一急把肚里的老杆子忘了，还好没事儿，看你也一样，也换了吧。”

　　谢文元最是讲究形象的，换好衣服出来，嘱咐魏秀娥：“我去改作业、备课了，顺儿那儿得经心些。”

　　魏秀娥宽慰道：“把心放得宽宽的，一切有我，你放心。”

　　谢国送舅舅回来正巧听到他们的对话，便对爹娘说：“爹娘有我呢，你们放心休息吧。”

　　昌儿也在一旁附和：“还有我呢，我陪二哥。”

　　魏秀娥心里感动，搂着昌儿说：“我的儿啊，还轮不到你呢。”

　　这一夜谢文元操心发烧的二儿子，不时地去看，怕他烧坏了脑子，待到天亮烧退了，才放心地去了学校。 丝路望长安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