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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

　　谢国在老段家昏迷不醒，迷糊中一直喊着要去找凤仪。老段吓坏了，要是谢国就这么死在他家，谢家岂能善罢甘休？老段考虑再三，下了决心要把谢国送回去。老段套上车，铺上毡，给谢国盖上棉被，沿着崎岖的山路要把谢国送回哈密。上了天山庙，谢国没了动静，他心里焦急，想把谢国扔到松林里跑掉，反正狼会把他吃得干干净净，不会留下痕迹。

　　这时，谢国突然说起胡话：“凤仪，爹找你找得好苦啊！原来你跟你妈在一起……思怡我过河去，我们永不分离……我要淹死了。”

　　老段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往哈密去。他记得谢国说过，二弟谢顺是邮电局的，本打算将人送到邮电局，又怕被邮电局的人记住他的模样，心一横，把谢国放在城门前，吆上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个摇摇晃晃的光头，在淡淡的月光中发亮。他刚刚给过夜生活的老爷做了一桌丰盛的好菜，领了赏钱喜滋滋地回家去。突然他一脚踩着一堆软乎乎的东西，往前一倒，正好压在谢国身上。

　　“好狗不挡路。”这光头骂骂咧咧爬起来，抬脚要踢。

　　只听地上的人嘟囔一句：“啊，压死我了！”

　　光头竟觉得这人说话声音有些熟悉，酒意立刻去了一半，开口问：“你是？”

　　只听这人答非所问：“老段，你还我凤仪。”

　　光头蹲下细细看，大吃一惊：“天啊！你不是谢老大，怎么躺在这里？起来起来。”谢国没有反应，他拍着谢国的脸，此时谢国浑身滚烫。“老大，我是老胡，你怎么了？”

　　路克病医生出诊回来，见一个叫、一个不起，便停下来。“哎呀，酒气呛人呢，这是谁啥？天寒地冻，咋半夜三更睡到这里了？”

　　胡师傅一把将路克病拉过来，说：“路大夫，这是谢文元的大儿子谢国，想是从古城子回来的，也不知咋的成了这样子。”

　　路克病摸了谢国的头，又号了脉说：“病得不轻，赶紧弄回去，迟了就不好了。”

　　胡师傅背着谢国，来到自己的家。他家离得不远，就在城南的顺城巷。院子窄窄的，他住的房子不大，炕就挨着门，乱七八糟埋里埋汰的。

　　路克病开了方子，连夜抓药、煎药让谢国喝了，又嘱咐胡师傅用冷毛巾给谢国敷上。胡师傅的毛巾像个油麻花似的，他敷了几次不耐烦起来，干脆把谢国的脑袋弄出炕沿，头下放个脸盆，用葫芦瓢往脑门子上盖着的毛巾上不停地浇水。几次下来，谢国忽然叫起来：“淹死我也！”

　　胡师傅这才停下手中的活儿，说：“谢老大，你的这条小命又回来了。”

　　谢国挣扎着说：“胡师傅，我咋到你这里的？”

　　胡师傅说：“谢老大，你躺在城门前差点绊死我，我和路大夫把你弄回来的，要不是我们俩，你怕是上了奈何桥了！”

　　谢国放声大哭：“胡师傅，我的命好苦啊！”

　　胡师傅端了药给他，哄着他吃了药，安置他睡下，自己倒头就睡，鼾声大起。谢国哪里睡得着，恓恓惶惶直到天亮。胡师傅睁开眼睛见他哭哭啼啼，说：“有什么大不了的，看你那个尸从样子。”

　　“我活不成了，我的凤仪没有了。”

　　胡师傅问：“走的时候是一大家子，怎么就回来你一个，到底怎么回事？”

　　谢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胡师傅听，胡师傅听罢骂道：“谢老大，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在胡师傅家养了几日，谢国就到谢顺家去，正好跟卢工头碰了个照面。

　　卢工头见到他问：“老大，咋就回来你一个？”

　　谢国眼泪汪汪地和卢工头说了事情原委，卢工头劝道：“老大，人得认命，这仗打的，死的人多了去了，去的回来了多少？那都就不活了？你要死要活的，你娘咋办？你得好好给咱活下去，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们走后孔先生家就着了大火，孔先生也走了，我把谢顺家的钥匙给你，你就住他那儿，吃饭先在我家凑合。”

　　谢国不愿意住在二弟的正房里，厨房有炕，他就在厨房安顿下来。第二天，他去了县府，单位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谢国心情郁闷，想找个工作，却不知不觉到了一家烟馆门口。

　　浓妆艳抹的老板娘见谢国长袍马褂，气度不凡，却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走上前，连哄带拽地让谢国躺在炕上，随那摄魂的青烟飘了起来。 丝路望长安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