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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马仲英挥师西进，兵临古城子城下。古城子是丝绸之路上的大驿站，是迪化北部的安全屏障，其防守力量历来被省军重视。

　　战斗打得十分惨烈。马军的大部队洪水猛兽似的杀进城来，四门告急，省军腹背受敌。正在危急关头，古城子城防司令宣布投降，省军纷纷缴械投降。

　　谢顺的连打到天黑也没有等来援兵，枪声时断时续，抵抗进入尾声，古城子已成火海，浓烟滚滚。谢顺的身边只有十几个官兵，即将弹尽粮绝，打下去必死无疑。他想起慈爱的母亲和待产的媳妇，这是他生命中的至爱。他仿佛看到爹爹在云中对他说：“儿啊，不要打了，活着就是一切！”哪一个官兵不是父母所生？哪一个家庭能承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痛苦？互相残杀，战死了也是个冤死鬼。

　　谢顺对战友们说道：“弟兄们，不能再打了，我掩护你们撤退，大家想办法活着回去。”他迎着马军搜捕队的方向，攀上了一家房顶，马军向他的方向搜来。他要拖住马军，给弟兄们争取时间。他一枪击倒了马军的一个军官，马军立刻隐蔽起来。

　　当谢顺打光了所有的子弹，马军听不见枪声便围了过来。谢顺扔出最后一颗手榴弹，爆炸声过后，马军的手榴弹向房上扔上来，手榴弹冒着烟从屋顶滚了下去。他抓起身边的一颗扔过去，房子轰然坍塌，他也失去了知觉。

　　枪声停了，夜静了，烟雾缥缈，这是黎明前的黑暗。谢顺没有死，他被担在断墙上，屋顶的苇子土把他埋住了。他从废墟中爬出来。夜空下的古城子在燃烧，浓烟滚滚，有些人家已经开始救火了。他像躲躲闪闪的幽灵来到钱家院子。他没有敲门，而是爬上房顶，从茅房的矮墙上下来，对着岳母的窗户悄悄地喊：“娘，开门。”

　　屈婶刚从谢顺派人挖的掩体中上来，紧紧地护着文武，自言自语：“天爷啊！明天，不，今天能不能活过去？”突然她听到有人叫娘，也小声回应：“你是谁啊？”

　　“娘，我是谢顺，开开门。”

　　不等屈婶下炕，文武就跳下炕把门打开了，说：“大姐夫，我害怕得要命，想你。”

　　谢顺抱起文武说：“悄悄的，马军在抓人，千万不要说大姐夫是民团当兵的，记住了吧。”

　　文武说：“记住了。大姐夫我们回家吧。”

　　谢顺拍拍文武的头说：“大姐夫一定领你回家。”

　　屈婶点着煤油灯，看见谢顺满身血污，没有个人样，惊得直哆嗦：“你，你……你受伤了？”

　　谢顺说：“娘，我没事，有衣服拿出来，我得赶紧换上。”

　　屈婶手忙脚乱地从包袱里取出屈芜的一套新衣服给他，这是她留在身边做念想的。

　　谢顺把身上的军服脱下来，换上屈芜的衣服，又把脱下来的军服塞进炕洞里，倒上煤油点着又放了些柴草。收拾完，东方已经发白了。

　　屈婶问：“饿了吧？我这里还有准备下的锅盔，先垫一垫，我给你做饭去。”

　　谢顺说：“不敢惊动旁人，娘，我准备走。”

　　屈婶问：“刚停战，要走去哪里？”

　　“我在这里恐怕对你们不利，马军正在搜查，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屈婶不放心他走，说：“哪儿也不许去，藏到地窖里，等安稳了一起走。”

　　“被搜查出来可就害了你们。”谢顺拿了一个锅盔，准备快步离开。

　　“不许走，听话。”屈婶拉住他不放。

　　两人还在拉扯中，突然外面传来凶猛的砸门声，马军的清剿队冲进来封住了院子。

　　“不许动！房子里的都给我出来。”清剿队领头的军官厉声吼着，又交代身后的士兵，“尕娃们，给我仔细搜啊，狗日的一个都不许放过，给咱二爷和死去的弟兄报仇呀。”

　　一番搜查没有收获，领头的在院子里问道：“你们这些人谁是当兵的？谁是民团、商团的？举报有功，隐瞒枪毙！”

　　钱仁义战战兢兢地说：“军爷，我们都是良民，没有打过仗啊。”

　　“看你那个尸从样子！”领头的对他满满的不屑，“尕娃们，给我一个一个验，一个都不放过。”

　　查到谢顺，士兵一把扯下谢顺头上的毡帽，说：“报告连长，这是个当兵的。”

　　连长过来看了看，说：“戴军帽的还能瞒得过我们，尕娃们，给我押出去挨枪子去。”

　　屈婶一向胆小，生死之间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抱着连长的腿说：“军爷，我儿子不是当兵的，是邮电局拉电话的。饶了他吧，我给你钱行不行？”

　　“我是邮电局修电话的线务员。”谢顺本以为在劫难逃，岳母的话提醒了他，他把修电话过程清楚地说了一遍。

　　连长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会修电话机？”

　　谢顺点头说道：“我就是干这个的。”

　　“行，我们团正缺电话兵，拿上你的东西跟我走。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没命了。”连长命人将谢顺带走。谢顺就这样被抓了，成了马仲英部队的电话兵。 丝路望长安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