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逃脱
阿舟把自己抹成大花脸后就头也不回跑了,其实她刚刚跑出后院便听到官兵吆喝的声音。既然告示是今早贴的,那刘掌柜必定是看过了,见到自己的相貌就会想起来。街坊之间再亲密,终究抵不过一个“利”字。阿舟猜到他们刚出店铺大门,那刘掌柜便去叫人搜查了。不过官兵来的速度比她想象得还要快,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既然被手下的亲兵卫逼得落荒而逃。
虽然吴家传来了打砸的声响,阿舟内疚之余也知道如今自己跑的越远,对吴家的影响便越小。阿舟还是怪自己太天真,妄想要躲在一方院子里岁月静好,暗处的敌人却时时想着办法逼她出来。
离开了子午街,阿舟乱转到自己也不清楚的街头。如今的她一身脏乱的衣物,脸也抹满了灶灰,哪里还是端敏长公主应有的仪态。好在街头上的人也不会注意到她,只当是流浪的孤女罢了。
“往这边来,挨个挨个搜查!”官兵吆喝的声音又传来,接着便是一大列亲兵卫整齐地跑过来,他们身上的佩刀也因为上下颠簸叮当作响。
百姓看到后纷纷让路,这一队亲兵卫大约有五十人,一来就在街道的出入口团团包住,对照画像搜查后才允许离开。阿舟暗自感叹自己倒霉,居然逃到亲兵卫最多的街道来了。
阿舟将自己的头发打乱,低着头想跟着人群混出去。旁边几个官兵正抓着人盘问,没有注意阿舟的行动。周围都是摩肩擦踵的百姓,吵闹混杂。眼看着就要从这条街出来,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站住,你过来!”一个拿着画像的亲兵卫突然大吼一声,阿舟一愣却不敢回头,并且加快了步伐。谁知她后衣领被一把拽住,那人像拎小鸡仔般把阿舟拎到他面前。
“老子说话你没听到啊,把头抬起来!”
阿舟吓得大气儿不敢出,慢慢开始抬头,那人看到一张脏兮兮的脸,啐声说:“原来是个要饭的,滚吧!”
说完他很嫌弃地松开了阿舟的衣领,阿舟这才松了一口气,算是是蒙混过去了。她转身正要走,却听到身后的官兵恭敬地说:“赵统领,您来了。小的正在搜查,还没发现嫌犯。”
赵围走过来道:“你们做事不够仔细,随便看几眼能看出个什么。就比如刚刚那个叫花子,把她弄过来仔细查看!”
那官兵忙点头称是,一扭头准备把还未走远的阿舟捞回来。阿舟心猛地一震,这赵围见过她很多次,被抓住就一定会被认出来。她来不及多想,用最快的速度拨开人群,朝着最热闹的地方钻。
赵围和那官兵也愣了,这明显是做贼心虚的表现。赵围大吼一声:“全体听令,捉住前面那个绿衣服的女的!”
所有官兵集合起来,在后面追阿舟。只可惜阿舟往人多的地方钻,个子也娇小,官兵们在人堆里伸展不开。赵围气极了,带着几个身手好的跳上屋檐,准备赶在阿舟前面截住她。
后面有大波追兵,前方有赵围等着,阿舟一筹莫展,眼看着就要成为瓮中之鳖。突然她的腰间一热,猛地一下被人搂着拉上一辆马车。
赵围等着人将短短的街道两边围住,收拢包围圈时却再也没看见嫌疑人的身影。几个官兵把角角落落都翻了个遍,依然是没见到人。
“赵统领,这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属下怀疑,她上了前面那辆马车。”其中一人小声说道。赵围脾气暴躁,多次失手已经气得要骂娘了。
“愣着干什么,把前面那个马车拦下了!”赵围说完这些人便上前将马车团团围住。赵围提着刀走上前去查看。
“你们好大的胆子,昭平王的马车也敢拦!”滕浩走出马车,举起腰牌道。几个低等级的官兵不敢动了,等着赵围发话。
赵围上前行礼道:“无意冒犯,我等是端敏长公主亲兵卫,正奉命捉拿嫌犯。刚刚好不容易将人围住,却不见了踪影,属下怀疑嫌犯躲进马车里。”
滕浩冷哼一声说:“我家王爷一直在马车里,有人躲进来会不知道?快让开,好狗不挡道!”
赵围额间青筋都爆出来了,牙颌咬得咯咯作响。他按耐住心中的怒气接着说:“属下是亲兵卫统领赵围,还请昭平王行个方便,让属下查看!”
“荒唐,王爷的马车是你这种人能看的吗?还是说你认为我们王爷窝藏嫌犯?”滕浩刚刚说完,马车内便传出男子清雅的声音:“并非阻挠你们,只是这马车现在不方便查看。”
滕浩做出个“你们听到没有”的表情,接而不理会他们便指示马车夫赶马准备离开。赵围哪里肯放他们走,一个纵身跳上马车,将毫无防备的滕浩踹下去。
“得罪了!”赵围说着便掀开车帘钻了进去。里面的布置奢华,正前方有个软塌,铺着天鹅绒的毯子,背后垫着几个绣有百花拥簇的团垫。两边摆放着香炉和水果点心。那软塌上懒懒地半靠着的男子便是昭平王,他着宽松的睡袍,墨黑色的发丝妖冶地散落在两边,凤眸上挑有些倦意。他怀里拥着一名香肩半露的女子,只穿着中衣,同样披散着头发似是因为羞涩将脸蛋埋进薛奕璟衣衫大开的胸膛上。
这副风流香艳的画面让赵围愣住了,好在这马车一览无遗,确实只有两人而已。薛奕璟眉头一皱,将怀中的女子搂得更紧怒斥道:“放肆,本王的爱姬也是你能看的?”
赵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滕浩拽着后衣领拖出来,二话不说给他来了一拳。两人就这样当街打斗起来。
“赵统领真是色胆包天,连昭平王的女人都敢觊觎!”滕浩边打边说,周围围观的百姓听到后纷纷指指点点起来。赵围挨了打又被别人这么挤兑,也气得不行,出手越发狠辣。好在滕浩也不是善茬,两人打了几回合,倒是滕浩占了上风。
周边的官兵不敢上前,毕竟两边的人都不是可以得罪的。他们只是看着,左右为难。突然,一个绿衣服披头散发的女子从马车下边爬出来,并且头也不回地跑了。其中一个官兵发现后大叫一声:“统领,嫌犯在那儿!”
赵围听后倒退几步,往指向的方向看,果然是刚才那女子的穿着。他也知道正事在身,抱拳鞠躬道:“原来是误会,在下还有事,告辞。”
滕浩冷哼一声,翻身跳上马车,昭平王的马车便缓缓离开了闹市。赵围则带人朝着绿衣女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天渐渐暗沉下来,偶尔吹来几缕凉风带来清爽的触感。昭平王府的下人们在大门口等着,直到马车缓缓行驶过来。马车夫“吁……”一声后拉紧缰绳,翻身下车抚摸着马儿的鬓毛。滕浩下车后掀开车帘,把里面全身被斗篷裹着的女子先接出来,薛奕璟紧跟其后下了马车。
仆从们视若无物,照常将昭平王迎进府,准备晚膳和洗漱用品。薛奕璟带着那女子进了主屋的耳房,并且把包括滕浩在内的下人都遣出去。
屋中的烛火橘黄,那女子将身上的男子用的褐色斗篷解下,露出本来面目。她一身白色的中衣,青丝如瀑披散在腰间,瘦弱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阿舟,终于找到你了。”薛奕璟看着眼前的女子,喟然长叹一声。他漆黑的瞳孔里只有眼前女子的身影,再无其他。
阿舟眼眶有些雾气蒙蒙,今天发生的种种还在脑海中沉浮。她从吴家逃出来后,几次差点被抓住。每每刚刚脱险,刹那间又陷入绝境。赵围不愧是亲兵卫的统领,生性多疑,雷厉风行。此次若是没有薛奕璟的帮助,恐怕在劫难逃。
她被带进马车后,一名女子便将阿舟的外衣脱下来穿上,并且从马车下的隔板中穿出去。薛奕璟听到赵围来搜查,便摆出一副风流过后的懒散样子迷惑他的视野。其实阿舟知道,薛奕璟从小就有洁癖,她那时的脸脏兮兮的,靠在他胸膛上无疑是种折磨。
“表哥,刚刚真的吓死我了。”阿舟在外流落这些天,终于遇到亲眷,委屈和害怕化作眼泪顺着瘦了好几圈的脸颊流下来。她不知道她脸上的灰和被眼泪一冲刷,成了个什么滑稽的样子。
薛奕璟手抬了抬,最终只是轻轻拂去阿舟脸上的泪珠。他认识阿舟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表妹这么狼狈的样子。阿舟在外面待了多久,又吃了多少苦他都不知道。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居然沦落成逃犯被如此作践。薛奕璟眼神一冷,翻涌过一丝杀意。
“好了,快去收拾一下吧。”薛奕璟纵使有千言万语,此时也堵在喉咙中说不出来。他只想赶快把眼前的小公主护在手心,恢复以前娇纵俏皮的样子。
阿舟点点头,她现在的样子确实难看,连衣衫都不整。薛奕璟拍拍她的肩膀,出门叫丫头们送来衣物和洗澡水。丫头们早就准备好,鱼贯而入将洗澡用的物品摆放好,有蚕丝织成的轻薄中衣,蜀锦织金香兰上袄,梨白勾有凤凰双飞的琵琶裙。洗澡水撒入了玫瑰花瓣和清香的澡豆。阿舟终于可以洗掉身上的疲惫,好好放松一回。
外面华灯初上,薛奕璟背手站在走廊檐下,望着夜空闪烁的星子出神。滕浩慢慢走过去,给他披上一件狐裘大氅。眼前的男子脸色冷峻,薄唇紧紧抿住。滕浩知道,王爷现在心情很不好。
“王爷,既然长公主已经平安找到,您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滕浩站在他身后问道。
薛奕璟没有回头,冷声说道:“那赵围真是该死,早知道刚才应该趁机做掉他。”滕浩一怔,印象中王爷很少这么杀气腾腾,没想到这小公主居然有这么大影响。
“王爷,赵围幕后定是有人的,不然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事情的前因后果,属下觉得长公主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滕浩小心提醒道,生怕王爷把怒火迁移到他身上。
薛奕璟如何能不知道,只是看到阿舟那么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根本无法冷静思考。好在现在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捋清楚罪魁祸首。
“施雯慕,她是玉龙谷谷主的女儿,三年前她母亲病重,正巧本王游历到那里,她便向本王求取千珍丹。”薛奕璟话题一转,向滕浩解释新找来的下属。
滕浩又是一惊,王爷这么多年都是靠神医特制的千珍丹稳定病情。这药珍贵无比又耗时耗力,神医每年只能制出四粒。而这四颗药也都提供给了薛奕璟,外人无法获取。
“那可是王爷保命的药,怎么能给?”滕浩急着说。薛奕璟低笑一声,说:“是啊,本王也惜命,自然是不答应。施雯慕当时才豆蔻年华,便跪下说愿用十年为仆为婢换取一颗千珍丹。她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一颗千珍丹只能续命两年。本王想着,玉龙谷谷主的女儿应该有些本事,便答应等她供奉母亲最后两年,等本王的安排。”
滕浩这才恍然大悟,他跟着王爷也是近两年的事,怪不得全然不知。现在算来,施雯慕应该已经将母亲安葬,等待了一年后被王爷书信召唤赶来履行诺言。一个十几岁的女子,不仅身手了得,胆识同样不输男儿。
滕浩不仅有些羞愧,前不久他居然和一个小姑娘较真。现在看来最少在打听消息上,他远远没有施雯慕快速细心。他正想着,薛奕璟已经离开,再一看,原来长公主沐浴的房间已经打开,侍女们拿着东西整齐地出来了。
滕浩摇头叹气,这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罢了。 重生之将军不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