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议论
第四百一十七章议论
拂袖罢朝,走了几步,赵祯忽而停了下来,若是回宫,说不定张贵妃又来与自己闹腾起来,想想就觉得头晕,而且根本以前的经验,如果不尽快解决此事的话,台谏官员肯定会再有其他动作,一些地方官员知闻消息,定然也会凑热闹,那时更难得清静。
犹豫了片刻,赵祯轻声道“摆驾昭文馆。”
小黄门听令,连忙抬来冕车,待皇帝入坐,立时小心翼翼起轿,缓步朝昭文馆而去,那时宰相庞籍的地盘,显然赵祯准备与他商量这件事情。
怎么说呢,与其他朝中执政大臣相比,赵祯似乎比较信任庞籍,这点朝中上下也能看得出来,要知道,按照宋朝的规矩,一般都是以两人或三人同时为相,目的就是制衡,而今文彦博、宋庠相继被罢,赵祯就只拜庞籍为相,却没再任命其他人。
所以说,庞籍就是所谓的独相,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就是吕夷简执政时,还有王曾、李迪那些名臣在旁掣肘,而庞籍却有此殊荣,如果台谏官员不是把目标瞄准了张尧佐,肯定会拿这点来说事。
当然,可以预料,张尧佐事了之后,如果庞籍还是独相的话,被参肯定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而今知谏院长官是包拯,或许这个原因,正是后世包青天斗庞太师的素材来源,也不知道庞籍得罪了谁,给人编排成那样,背上奸佞污名,确实可悲。
其实,人家既不是太师,又没有当贵妃的女儿,与包拯的年纪相差只有五岁,是世间少有的名臣忠良,狸猫换太子更是子虚乌有,那个时候,庞籍还没考中进士,才二十岁左右,怎么能耐来参与此事,更加不用说,赵祯与刘太后,李宸妃并非是狸猫换太子的关系。
至于勾结西夏、辽国,更是无从谈起,荒谬可笑,庞籍之所以才拜相,就是因为人家十几年来,在陕西兢兢业业抵御外敌,为朝廷社稷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才得以积功迁升。
仔细推敲,张尧佐反而比较符合那个庞太师的形象,或许是后世家觉得他实在是太差劲,分量不够,衬托不出包拯的伟光正来,干脆张冠李戴,拿庞籍顶上,比较符合大众心理,只是可怜了庞籍一代贤相的声名而已。
不过这都与楚质无关,按照规矩到集贤殿点卯之后,又清闲下来,手里捧着诗经,脑中思绪万千,一会是曹雅馨、白瑾瑜,一会又是初儿、沈瑶的,心中犹如一团乱麻,哪里还能静下心情看书,迷迷糊糊弄,也没有觉察身前多了个人。
啪的一声,一只手掌落在楚质肩膀上,大家都知道,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受到惊吓,心脏可能会停滞跳动,而且总是本能惊骇蹦起,楚质也是如此,反应就是这样激烈,连座椅也碰到在地,发出扑通巨响。
“才卿,差点给你害死。”缓过气来,楚质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盯住高士林,而且挽起了衣袖,大有不给个说法,就要挥拳相向的意思。
“抱歉,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好像不似说笑,高士林连忙解释“叫了你两声,却没见你回应,所以才会如此。”
“真的?”楚质有些怀疑,好像真是这样。
“那是当然。”高士林誓言旦旦。
“咳咳,两位,这里并非坊市,能否注意些影响。”
旁边的官员很是客气,几日时间,早就打听清楚楚质的背景了,其他且不用多说,单是审官院侄子这点,就足够使得众官巴结奉承,就算不屑于此的清高官员,只要楚质不招惹他们,对于楚质的行为,也肯定会睁只眼,闭只眼。
况且,楚质也没有仗势欺人的习惯,一切表现温良恭让的,发现自己打扰了人家安静,连忙施礼抱歉,拉着高士林走出集贤院,躲在某个僻静角落聊起天来。
至于高士林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楚质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早在年前,耐不住姐姐高滔滔的意思,正式补了个殿直的官职,不时要来宫里站岗。
殿直,是三衙底下的官职,北宋初年,仍然沿袭后周的制度,由殿前司和侍卫司统领全部禁军,可是后来,赵匡胤觉得禁军权势过重,毕竟他就是当了殿前都点检之后,得以拥军而立,自然要防止部下也是这样。
干脆就撒了殿前都点检和殿前副都点检这两个职务,另立殿前都指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分别率领禁军,合称三衙,互不统属,禁军从此没有统帅,将领分别听命于皇帝本人,而且只有统兵之重,却无发兵之权,与之相反的是枢密院,可以调动兵马,却不能统兵,也就是说,枢密院与三衙两者相合,才形成宋朝的军事机构。
三衙之下,都有许多诸如都虞候指挥使、都军使、都知、副都知、押班之类的官员,此外,还有什么环卫官、皇城司、带御器械等等机构,也是负责守卫宫禁的,而殿直,却是可有可无。
“进宫了,还以为能领兵备战,没想却是领个牌子,每日抽签换防,昨天还守城门,明儿就不知道要待在哪个角落了。”高士林抱怨说道“无聊之极,若不是在曹伯父节制下,我早就不干了。”
这才是理由,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怕曹佾告诉曹媛,再给高滔滔知道,一个是心爱妻子,一个是敬重的姐姐,他怎敢招惹。
“真是羡慕你,每日待在屋里,舞文弄墨,清闲自在,不像我等,风和日丽也倒罢了,就怕遇到雪雨交加气候,也不能避开,有苦难言啊。”高士林哀叹。
“你应该换个角度想,起码每日能在宫里转悠,我却只得待在屋里没有自由,才几日而已,对着一帮之乎者也的儒生,怎是一个烦字了得。”楚质也诉苦不已“连咳嗽两声,也要管,凡事小心翼翼的,差点没憋出病来。”
难兄难弟躲起来吐露满腹牢骚,一时之间感叹万千,相对泪眼,哗哗地直流。
本来是来找楚质聊天的,却触及人家伤心之事,高士林有些过意不去,觉得有必要说点乐事给兄弟解闷,劝慰两句,立时幸灾乐祸道“景纯,你可知道,那个张晋元,接下来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从来就没有把张晋元当盘菜,楚质对此自然没有感觉,不像高士林,见到对头或要倒霉,心中兴奋。
高士林也没有留意,继续笑着说道“张尧佐要倒了,看他还能得意多久。”
“张尧佐不是已经倒台了吗,在杭州的时候,也听你们来信说,这几个月张晋元的威风不再,任由你们挑弄,却是避之不及。”楚质随口说道“这般忍耐退让,你们的怨气也该消了吧,难道还要落井下石不成。”
“其实,我们与张晋元也没什么宿怨的,只不过看不惯他嚣张而已。”高士林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尖,笑道“有隙多半也是他挑起的,若是他真落魄了,谁还有心思理会。”
确实也是实话,纨绔子弟之间的斗怨,也讲究级别的,没有相应的身份地位,谁有搭理的兴致,岂不是自掉身价。
“张尧佐又怎么了?”楚质有点好奇“都卸任三司使了,应该没事了吧。”
“谁知道那些御史谏官是不是吃饱了撑着,非要找他麻烦,能有什么办法,总在说什么无功厚禄的废话。”高士林满不在乎道,这是勋爵子弟的自傲,毕竟人家祖辈,封公赐侯的不在少数,自然不把四使荣耀放在眼中。
况且,这些人生下来之后,就已经注定一生都是无功厚禄,御史谏官以此弹劾,自然引得高士林的不满。
“也不能这样说,台谏论事,或许有些出格,却是他们的职责,但是官家。”楚质轻笑道“对张尧佐实在也太好了,也不怕过分的恩宠会招灾惹事。”
“呵呵,就如你说的,现在祸事真来了。”高士林欢笑道。
“算了,朝堂之事,不是我们能议论的。”楚质微微摆手,有些苦恼说道“为了成亲的事情,都弄得我焦头烂额,哪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
“哈哈,你也有今天。”高士林笑得更加欢悦。
两人欢闹打趣,却没有察觉角落之外,皇帝的轿辇悄无声息地离去。
摆驾昭文馆,可惜罢朝之后,庞籍却已经返家,寻之无果,一时之间,赵祯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回宫,干脆停在个角落小憩,不料却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
轿辇走远,赵祯突然说道“祐之,你可知道,刚才那两个是何人?”
赵祯身为皇帝,君临天下,统治万民,节制百官,江山社稷,日理万机,都要耗尽心血,恐怕连朝官也不能认全,怎么可能还记得楚质是谁。
入内副都知甘昭吉也是如此,十分诚实的摇头,说道“要不,奴婢这就去打探。”
“不必,大动干戈的,落入不知情者眼中,还以为朕要追究惰庸之责,没准又生出许多事端来。”赵祯微微一笑,又问道“你觉得那人说得怎样?”
明白皇帝指的是谁,甘昭吉迟疑了下,笑道“朝堂之事,不是奴婢该议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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