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心鲜少见母亲这样生气过,那往日里温和的眉目如今像是横着的寒冰一样幽幽的。她站在那,双手搅弄这自己的裙带却说什么也不肯将那香囊递过去。
“大小姐,听奴婢一句话吧,何必跟夫人扭着气,夫人是您的亲娘怎么会害了您啊。”素英站在一旁开口劝说。她的话让钟云心忽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曾生过一场大病,那时候母亲.日日夜夜的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为了能够让自己痊愈,甚至还在佛前发了愿十年茹素。她看着母亲消瘦的身体,心里面终究不忍她为了自己气坏了身体。
便伸了手,将香囊递了过去,那原本细白纤长的手指上面满是针眼。徐令仪看着那一枚青绿色的香囊,上面用深绿绣着一丛竹子。自己的女儿她心里最是清楚不过,如此上心思去做自己本不爱做的事情,可见这香囊的主人并非简单的玩伴。
她使了个眼色下去,素英领会。便带着屋子里面的丫鬟女使都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只余下这母女二人在房内。钟云心的心中狂跳,她知道是瞒不过母亲的。
“跪下。”
徐令仪手中捏着荷包,只觉得有万钧之中。女儿年纪尚小,倘若是受了有心人的撩...拨......她不敢再想,幸好是自己早早的发现才没有酿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大错。
她的目光冷冷的看着钟云心:“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份?”
冬日里本就寒冷,屋子里面虽然烧着银碳但是热气不到地板上,钟云心刚一跪下去便觉得寒气绕着自己的膝盖缠了上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抬起头看着徐令仪,弱弱的唤了一声“娘......”
那声音弱的像是小猫一样,她心知母亲最是无奈自己带着三分哭腔的声音,只是说出话来自然也眼里面泫然欲泣。
“这个香囊是给谁的?”
徐令仪低下头,用眸光逼视着她。心中沉痛,自己一直想着女儿打小就体弱多病,再加上那些年后宫之中那么多争斗下来,总归是让她受了许多的惊吓。
每每夜里惊悸都会哭喊着,又因为自己当年难以生育,夫君和自己都对这唯一的掌上明珠骄纵了许多,以至于她今日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可知道,与外男私相授受是多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她语气眼里至极,逼的钟云心低下头去心虚的不敢抬头看她,只是簌簌的掉着眼泪。“都是女儿的错.......只是,并不关他的事情。”
徐令仪闻言又有叹息视线扫过女儿的脸庞片刻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跪在地上的钟云心微微吃惊的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心中却好像被投入了一块石头一般泛起了层层涟漪,她犹豫的道:“是......是......”
她想起那人曾与她说过,自己的身份尴尬在没有能够求娶的能力之前并不想为外人所知。钟云心咬了咬嘴唇,盯着地面小声的说道:“女儿不能说。”
“咯”徐令仪冷笑道:“好,好,好,我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也不勉强你。”她闲闲道:“无妨。”
钟云心惊愕道:“娘亲不怪我吗?”
“不怪?不。来人!”
外面走进来了四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垂手道:“夫人。”“看好大小姐,从今天开始,一步都不许给我迈出去。既然不说,那就好好反省反省吧。”
“是。”
钟云心的面上浮现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来听到被禁了足,瞬时脸上的血色褪的半分都无,只是跌坐在了地上。
被禁了足,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禁足......她自小到大从未被这样严厉的对待过,自然是知晓娘亲气急了。于是挪上前去两步扯了徐令仪的衣袖这才真正的带了两分哭泣。
“娘,娘。女儿知道错了。求求您别把女儿禁足,求您了。”徐令仪伸手抚掉了女儿的手,只觉得握在手心的那个香囊好像在灼烧她的肌肤一样。
“看好他。”
之后便是呼啦啦的给门上锁的声音,钟云心跌坐在地上抽泣着:“怎么办.......”她的眼睛里面慢慢弥漫起了雾气,想起那人一身白衣站在自己身后帮自己推着秋千。
又想起雪院中,他站在重花掩映之中对自己说道:“你比梅花更多几分出尘之色。”她想着眸中的颜色愈发的坚定起来。
徐令仪回了屋子里,身上还带着冬日里凛冽的风吹了进来。钟灏正倚在窗前看《左传》见妻子面色不虞,知道定然又是女儿让她生气了。
于是放了书,走过去接过徐令仪手中已经冷了的汤婆子说道:“孩子大了难免心思多,我们费费心思多教一教就是了。何必动怒?再者说你本来就身子不好.....”
徐令仪看着窗外松树上挂着的冰凌应着天外浓重的似乎醉酒一般的红色低声说道:“我动气,是因为担心.......”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又是害怕又是担心:“你还记得么?当年在宫闱内,曾经有人也想引诱云心的。”
钟灏握住了妻子的手:“没事,没事,有我在,任谁都不能动了我们的女儿。”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好像许久没有出鞘的刀剑,再次闪烁出了凌厉的光芒。
他从身后环抱住了妻子,那温热的体温慢慢的传递了过来让徐令仪感受到了些许的安定。温柔道:“有我在,没有人敢对我们的女儿怎么样的。”
这样的语气,就像是当年云心刚刚出生不久每每整日啼哭的时候,他也曾说过一般无二的话。那言语之中的坚定承诺,一直延续至今数十年不曾改变过。
她的心似乎被软软一击眼底一热似乎相要流出泪来,她准过身去,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腰身,轻轻的将头靠在了那宽阔踏实的胸膛上。
“只是不管怎么说......云心的婚事,我们......还是早早做了打算的好。”
“好,都听你的。” 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