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三已经没有办法对杨海若的这句话做出一个悲伤的表情了。虽然在最危急的时候王三都是用自己的元气做出了充足的防护，现在没有致命的危险，但是单是这种身体的挫伤震荡和元气的空虚，也让王三此刻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干脆将计就计，王三就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话时故意干张嘴不出声，把虚弱表现到极致，也不对杨海若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回应。杨海若肚子里全是气，可是看王三这个样子有发不出来，说了几句便愤然离去。
房间里便又只剩下王三和李素。
杨海若一走，王三赶紧收了自己的可怜劲，急忙问道：“李大哥，多多没事吧？”
李素心绪繁杂地看着王三，回答道：“刚才有郎中给看过了，就是受了惊吓，还有些劳累，睡昏过去了而已，什么事都没有。”
听了这话，王三才真正放下心来。
李素看王三这长出一口气的样子，想了想，却始终理不出什么头绪。也不管了，便问了出来：“王三啊，你才来了将军府多长时间？怎么就真把云多多弄到手了？你这神通也太大了吧！”
王三能怎么回答？只能“嘿嘿”。
李素道：“你别得意。没看小姐刚才对你脾气那么大吗？她就是觉得你把云多多骗了，觉得你配不上云多多。你们这事，真差不多了？”
王三摇头道：“她不是觉得我骗了多多，她是觉得我进入将军府的目的就是为了骗人，所以现在我不管做什么事她都觉得我是别有用心。这小女子，就是脏心烂肺。”
李素神色一凛，急忙道：“王三，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王三无所谓：“说就说了，事实就是这样，你认为我说的有错吗？”看李素真的没办法出声，也没办法动作，王三道，“小姐是个什么人李大哥你还不清楚？我说她脏心烂肺都是收敛了。这个人不管见到什么事情，都会认为这件事情是阴谋；不管观察什么人，都会认为这个人是阴险小人；不管遇见什么东西，都会认为这是会被敌人利用加害自己的东西。天下所有的人事物在她眼里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看整个世界都肮脏的人，她自己怎么可能不肮脏？”
“王三你这么说就片面了。毕竟小姐的才名机智世间都是认可的。”李素低头低声道。
“哈，是哈，她文武双全，机智无双，算无遗策又有勇有谋是不是？”王三冷笑道，“那是因为她所接触的人大多数也都是和她一样脏心烂肺的人！她经历的也都是世间阴暗的算计！所以我也没有鄙视她啊，因为这个世界，确实是脏心烂肺的人占了大多数。你看那所谓的朝政博弈，所谓的处世哲学，所谓的人情练达，所谓的八面玲珑，所谓的关系宝典，哪个不是教人脏心烂肺算计人的东西？她在这方面有本事，也确实是本事，这一点我承认。可是承认也不代表我认同她啊！”
李素听王三这一套大论，也是没有好辩驳的，摇头道：“扯远了。将军府处在这个位置，不和那些别有用心算计别人的人缠斗，怎么可能过好日子？”
“这不是扯不扯远的问题。她就是这么个人，那又能怎么办？你以为你家小姐对云多多好真的是和她情同姐妹吗？根本不是！云多多就好像她杨海若养的一条小狗！你别不信，主仆的身份放在那，你不承认都不行。为什么杨海若对别人的态度都不好，只对云多多好？就是因为她在云多多身上看到了她不曾见过也不能拥有的单纯善良。她见了世间这么多的污秽，对云多多这个几乎是单纯善良代名词的小姑娘自然会格外照顾。特别，这个小姑娘还是她的丫鬟，那就更让杨海若觉得，云多多寄托了这辈子所有单纯的希望，这是她在污浊世界上可以仅靠自己的力量保持的仅有的一份纯洁。为了保持自己心中的这一点纯洁，她杨海若才对云多多好的知道吗？她不是对云多多好，而是想完善自己的人格！若是她真对云多多有感情，那么现在她会做的事就是用各种方式考验我，看我是不是真心的，有没有本事，对云多多到底动了多少感情！而不是现在，认定了我是个不怀好意的人，便极力反对我们相处！她这是自私你知不知道？她是怕我把云多多带坏了，打破她心中最后的那块自留地！”
李素听得眉头紧皱，喝道：“别说了！人家是小姐，你怎么能随便说出来？”
王三闻言反而笑起来：“李大哥，你说的啊，‘怎么能随便说出来’，这说明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啊！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李大哥也不用为我和云多多担心。到底我们是相互之间是什么感觉，日子长了自然有分晓，现在没有必要说这个。”
在王三所处的屋外，杨海若呆立当场。
她本来是愤然于没法对王三发火的，正想办法找辙把王三好好处分一下。可是就在门外冥思苦想的时候，就让她听见了王三的那一段话！杨海若的思绪顿时完全乱了。她分不清王三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分不清自己对云多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分不清自己怒火中烧是不是就是因为王三说的原因。
自己真是个肮脏的人？
自己真的可怜到只能靠外人来寄托自己的善？
杨海若几乎神思恍惚，脑中一片混乱的空白，一步步从王三的屋子挪开了。
李素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无比悲痛，道：“王三，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说给她听？小姐她其实很可怜的。处在这个位置上，她不得不改变自己，改变成自己最不喜欢的模样啊。”
王三的语气此时也平复了一些，缓缓道：“说道云多多就有些失控。不过，这种事情早晚都要给她点出来。不然，用这种阴暗的思路对待世界，她永远只有小聪明，抓不住世间大势。”
李素双手掩面重重叹气道：“我回来的太晚了，夫人和小姐都是这个样子，你能让我怎么说？”回想起在军中那些暗中布局暗中潜杀的经历，还有现在所做的事情，李素真的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来给远山将军府做个管家。
“别的府上还好，将军们回不来，家中还有男人顶起来。但是咱们府没有能主事的男人，硬生生把夫人和小姐逼成这样。我能怎么办？”
李素显然知道远山将军府这次来到帝都的含义是什么。说实在的，李素根本就不同意这种行为。可是夫人小姐的命令他有不能违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将军府即将被卷入巨大的势力斗争的漩涡中而不能自已。一种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
王三清楚，李素肯定是查出什么事情了。可是没办法，谁也不能阻止。于是出言安慰道：“李大哥，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咱们能做的就是想想应对的法子不是？你最开始想问的东西也不是这个啊。”
李素这才回过神来，平稳了一下情绪，道：“小先生，你到底受了什么样的攻击？以你的本事全力逃脱的话，根本不应该受这么重的伤啊！”
王三嘿然道：“我连骨头都没断，内脏也没受什么暗伤，就相当挨了一顿流氓打而已，不至于的。”
可是李素完全没有心思和王三打哈哈。见李素正经的模样，王三也不废话，把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地和李素说了一遍。
李素听了这些过程，沉吟一下，道：“计划其实并不算完善，但是那帮修行者的执行能力比我军中精英还要强，便把这并不完善的计划弥补完善了。思路很好，多点布局，只是最后废话太多。”
“是啊是啊，废话太多了！要不然他能弄死我十几回！”
李素道：“小先生，这件事其实也并不是那地仙门一己之力能够完成的。如果我没猜错，源天教他们应该也在暗中做了推手。”
王三闻言，刚才还玩笑着的心思突然变得凛冽，问道：“有证据吗？”
李素道：“没有证据。但是源天教对你存有恶意，而且在期间一直都没有出现，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就算他地仙门在城东造了那么大的阵势，可是那条大街上就有源天教的分观。出了这么大的事，里面留守的道士竟然不出现？”
“你这是揣测。”
“是的，但从源天教今天的人员调动，还有他们内部传出来的一些口风，以及现在帝国朝中的风传综合来看，他们要是没有针对我们，那才是根本不可能的。小先生，明天，咱们可能得不了安生。”
李素右掌撑面掩住口鼻，道：“源天教新拿出一套功法，就是你说过的鬼法。但是他们的解释和你的完全不一样，并且拿你说事，说你中伤源天教为普及修行所做的贡献，是为了让将军能彻底霸住军队的权力，等等。他们不管你身体状况，一定要明日去各个府上捉鬼除怪。可能明天，源天教和地仙门的人我们要一起对付。”
（好吧，白天出去了，没补成那天欠的一章...我有罪...） 方士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