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
不过此时的东宫,却是与天气截然相反的火热,只因玉麟殿内,纪瑾芙分娩在即,但却遭逢难产。
“夫人您控制好呼吸,千万别乱了,用力!”
产婆本人明明就在耳边,可纪瑾芙听着产婆的声音,却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
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身体一会冷一会热,纪瑾芙甚至都不用细想,她都知道,此时的她必定奇丑无比。
伴随着身下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疼痛,纪瑾芙心中突然就闪过了个念头,接着立马用已经沙哑不堪的嗓子,费力的叫道:
“碧荷,碧荷呢?”
闻声,始终候在旁边的碧荷,立马凑到纪瑾芙身边急急的说道:
“夫人,碧荷在这里呢,您有什么吩咐?”
纪瑾芙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湿润了下干涸的嗓子,随后才低声喘息道:
“去,你马上去将太子给叫过来。”
一听这话,碧荷当即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同样听到了的产婆,也是连忙便说道:
“夫人,这可使不得啊
。这产房血气冲天,乃是污秽之地,太子千金身躯,怎么能随意踏进这里。”
纪瑾芙气急反笑。“本夫人现在是在帮太子生孩子,他作为孩子的父亲有什么不能来产房的。
更何况本夫人,如今,如今难产,他更应该来此陪我。
若本夫人真有个好歹,这辈子都与太子就这么错过去了,到时你们这些阻拦太子来见我的人,脑袋可都够给太子去砍!”
纪瑾芙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声音也是愈发的大声。
情绪起伏这般剧烈,可是吓坏了产婆,当即出言安抚道:
“哎呦我的夫人哎,您可千万要控制情绪,莫要在这般激动了。”
唯恐纪瑾芙真的有事的碧荷,也是连声答应,立马便去找寻穆华了。
看着碧荷快速跑开的身影,纪瑾芙的眼中当即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人都说女人的第六感特别准,纪瑾芙就隐隐的有预感到,自己的人生绝对不会止步于此。所以即使已经到了这么凶险的境地,纪瑾芙也并没有多么害怕。
甚至还头脑清晰的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必须将穆华给叫过来。
目的并不是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而是用平时绝对装不出来虚弱无力,来直观的让穆华记住,自己为他生儿育女究竟有多么的不容易。
只要自己如今这个形象,深深的刻进了穆华心中,那么就有机会再次挽回穆华的心。
不过纪瑾芙的算盘,终究是要落空了。
伴随着阵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确实是有一人在碧荷的带领下,落座到了临时搬过来的屏风后面,可这人却并不是纪瑾芙心心念念的穆华,而是刘侧妃。
“听这丫头说,妹妹你想要见太子。”刘侧妃勾唇冷笑了声。
“不过可太不凑巧了,太子早早就去参加皇室的喜宴了,可能他是没记住今天是妹妹你的生产日吧。
亦或者,太子压根就忘了,妹妹你还要生孩子的事情。”
刘侧妃声音不急不缓的悠悠说着,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在往纪瑾芙的心口上戳刀子。
“啊对了,妹妹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太子去参加的这个皇室喜宴,大婚的人还是你熟悉的呢,
就是你的嫡亲姐姐,纪瑾宸。”
纪家两姐妹俩互相不对付,这可是全帝都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刘侧妃现在就算不亲自去看,都能幻想出纪瑾芙那副,恨得牙根直痒痒的有趣模样。
“纪瑾芙,其实本妃挺为你觉得可惜的,要是你的生产日不在今天,那么也就不会错过纪瑾宸的婚礼。
你真该去亲眼看看,这场婚事究竟有多么的隆重。
不但规格都按公主的仪仗来,更是红妆铺了十里,纪瑾宸将自己风光大嫁了出去。”
打从知道了屏风后面是刘侧妃后,纪瑾芙就已经憋屈的无力气说话了,如今在听到这些种种,当即气的是直接就昏厥了过去。
时刻侧耳留意着里面动静的刘侧妃,一听到产婆的惊叫声,眼睛提溜一转,立马便冷声命令道:
“慌什么,她昏了便就昏了。
必要时刻,本妃应准你不用去管纪瑾芙,只要保全孩子顺利生下来就成。
本妃这么说,你可听明白了!”
常年为这种非富即贵之人接生的产婆,像这种杀母夺子的情况,也不是没碰见过,于是只不过神情慌了一瞬,随后便就规矩的称了声是。
再然后,原本还采用温和手段助产的产婆,双手直接调换位置,毫不管纪瑾芙死活的,用力便推压起了纪瑾芙的肚子。
本就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刘侧妃说的话的纪瑾芙,现如今又被一个下人这般往死了折磨,两方作用加在一起,反倒是激发了斗志,居然还真就让纪瑾芙咬牙继续苦苦坚持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与纪瑾芙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正是被众星捧月,一身凤冠霞帔,此时正拜别老夫人的纪瑾宸。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祖孙女俩早就误会尽消,如今老夫人的身体虽然痊愈,但精气神远不如从前了,要说整个国公府最让纪瑾宸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她老人家了。
一想到这,纪瑾宸忍不住就落了泪。
身旁的穆骁云瞧见,马上开口说:
“老夫人若是愿意,随时可去云亲王府小住。
觉得国公府住的厌烦了,本王名下的庄子别苑,老夫人也同样可以随便去住。”
此话一出,穆骁云疼爱纪瑾宸的态度,所有人都看的是真真切切。
老夫人笑着谢过穆骁云,随后便从冯妈妈手里,接过了一个木质锦盒,顺势塞进了纪瑾宸的双手里。
“老祖宗,这是?”
老夫人笑了笑,目光充满慈爱的注视着纪瑾宸,缓缓说道:
“这是我积攒下来的田庄铺子的地契,送给宸儿你。”
闻言,纪瑾宸只觉手中的小盒子,突然就变得无比沉重,连忙就想往回推,可是却被老夫人紧紧抓住了双手,微笑道:
“用不着觉得东西重,我的宸儿出嫁,当祖母的理应给你这些东西。”
说到这,老夫人突然偏头看向纪国公,沉声说道:
“你自己的孩子出嫁,当父亲的自然也是要有表示的,不过你最近都在忙,想来也没时间给宸儿准备东西。”
一听老夫人给出了台阶,纪国公当即便乐呵呵的往上爬。
“没错没错,宸儿莫怪为父,属实是近期太过忙碌。”
老夫人哼了声,慢悠悠的再次开口,
“我看就将宸儿母亲,当年从南域过来时的陪嫁,给宸儿带着,就正好合适,国公爷以为呢。”
哪里还听不出老夫人这话里冷嘲热讽意思的纪国公,当着众人的面,纪国公虽然肉疼不已,但也不好克扣,只能憋屈的全部吐了出来。
眼见目的达到,老夫人面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有了这些东西傍身,就算是云亲王府,宸儿也定不会被小瞧了。
转眼间,吉时已到,在难舍难分,纪瑾宸还是拜别了纪老夫人,转身上了喜轿。
婚礼一正式开始,纪瑾宸才算真正知道,穆骁云究竟是为了自己准备了个多大的惊喜。
穆骁云不但准备了十里红妆,更是鲜花铺路,一路散发着喜钱,那铜钱看起来就跟下雨似得,不断抛向路边的人群。
全程纪瑾宸都是在帝都百姓得了喜钱,各种恭贺讨喜话中,震天响的到了云亲王府的大门。
按照习俗,在这个时候新郎是要踢轿门的,但穆骁云却再次刷新了一众看客的认知,直接大步流星的走至喜轿前,直接掀开轿帘,一把便将纪瑾宸轻松抱起,抬脚就往王府里走去。
并且还边走边像是在言说着某种誓言一般,昂头挺胸的扬声说道:
“我穆骁云,不需要什么夫唱妇随,这辈子倾尽我穆骁云的全部,都必定要宠着纪瑾宸,对她百般呵护,护她一世周全。
如若本王做不到,届时就叫本王妻离子散,孤独终老!”
此话一出,现场一众围观群众,当即便发出了阵阵震惊抽气声,只因以穆骁云如今的身份而言,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扬言许下这份诺言,委实不可思议。
早就被各方人的目光,盯得羞耻心爆棚的,只能缩进穆骁云怀里的纪瑾宸,一听到穆骁云这最后的一段话,原本还红扑扑的小脸,当即就被吓到了发白。
连害羞也顾不上了的,自穆骁云怀里抬起头,便满脸怒容的呵斥道
“王爷,你是在说哪门子的胡话,孤独终老这种话,也是能随便就说出口的吗!”
闻言,穆骁云毫不在意的就勾唇笑了笑,甚至还有心情调侃纪瑾宸的偷笑道:
“本王以为,小妮子你会比较在意那句妻离子散呢,看来还是本王想多了。”
一听到这话,原本脸上的害羞神色都已经褪下去了不少的纪瑾宸,白嫩的脸蛋,又是腾地一下,再次红了起来。
这一连串的变化,看得穆骁云是顿觉神清气爽。
“放心吧小妮子,本王既然敢将话说出去,就势必会遵守诺言。
妻离子散,孤独终老,本王这辈子都不会跟这八个字打上交道。” 嫡女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