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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清尘道，“厉怀宸已经醒了。估摸着应该脱离危险了。能自己下床了。”

　　“真的？！！”

　　苏清尘连忙拿开手机。

　　耳朵却已经被季白地崩山裂的欢喜震得嗡嗡作响。

　　她微微蹙眉，可听到季白在那头无厘头地欢快碎碎念，嘴角不觉勾起了微笑。

　　她似乎好久，没有笑过了。

　　回忆里，尽是没有尽头的沟壑绝壁。

　　哪怕如今柳暗花明，她觉得，也需要很久很久的时光，才能填补这段，人生最阴暗绝望的沟豁。

　　她的目光穿过门，越过主治医生的后脑勺，看到被门框切割成一小块不规则图形的连接检测室的透明玻璃，里头一小片白色的病号服衣角来来回回，将她冻了一整个寒冬的冰层融化出一点一滴的温暖春水。

　　她的眼睛静止不动，只有漾动的柔软光芒随着那片白色来回流动。

　　“苏代表？苏代表？你还在吗？”

　　苏清尘忙回过神，收了目光，“怎么？”

　　“既然总裁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得想办法让他赶紧出医院，你和他住到我们在塞维亚的公司大楼去。那里最安全。有最好的保全。我担心你们在医院可能会不安全。毕竟那里是全城人员流动最大的地方。万一有人混进去，后果不堪设想，总裁现在的身体可不比以前。你懂我的意思吗？”

　　苏清尘在电话这头点头，目光沉凝，“我懂。我会尽快让医生批准他出院的。但是想要抓到那个人，必须要控制住疫况，让全城解禁才行吧？”

　　“对啊。怎么……你！”季白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还未说完，苏清尘便匆匆交代挂了电话。

　　将手机放回口袋，苏清尘走回检测室。

　　检测医生还没出来，仪器屏幕前，主治医生仍在盯着屏幕，质疑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才一晚上，体内病菌竟然消失了98%。他的身体，到底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到底关键点在哪里？到底是哪里我们忽略了！”

　　他抓耳挠腮，满头发被他抓得像鸡窝一样，满脸颓色绝然，几乎濒临发疯，苏清尘想，如果那些闹事打人的病患家属看到主治医生现在的模样，少有人性，也下不去手。但面对家属和病人，医生却又像铁打的金刚一样，半点私人的情绪都被他们捂得极好，仿佛再多的谩骂和殴打，都破不了他们一点油皮。

　　苏清尘望了一眼检测内室，里头检测医生正在指导厉怀宸其他检查动作，一时不会出来。

　　她想了想，终于开了口。“主任，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他这会儿连抬头的工夫都没有。

　　一分钟后，当苏清尘将给厉怀宸偷偷用药的前因后果告诉主治医生，主治医生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半晌，突然瞪大眼睛，颤抖着手指指住苏清尘，气得发抖，“你竟然敢！你知不知道，如果疫苗根本起不了作用，会有多大的后果吗？不止病人会有生命危险，医院也会背上医疗事故的骂名！在这个风口浪尖，你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社会恐慌吗？！”

　　“可是你们已经给他下了死亡预言了，不是吗？”苏清尘似笑非笑地打断主治医生的怒火。

　　主治医生一愣。疑惑地看她。

　　苏清尘笑了笑，“我都听到了。所以，才孤注一掷。”

　　主治医生彻底不说话了。表情颓然。

　　比先前更绝望。

　　也许，他又想到了那245个被送去火葬场的尸体。原本，也都是他听诊器下鲜活的生命。

　　“你……可真大胆。”

　　主治医生无力地吐出这句话。

　　忽而，又笑了起来了。却没再说话。

　　苏清尘却紧追道，“厉怀宸的治疗效果你也看到了。说明修齐研究的疫苗虽然没有通过修齐自己的最后审核通过，但是医疗效果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厉怀宸就是最好的例子。”

　　主治医生眼中死寂，“可那是最后一支疫苗。”

　　“不！我看到修齐的办公室冰箱里，还有两支！他的秘书将疫苗放进保温箱时，我在场！修齐现在就在另一个国家给他们的元首术后观察，如果你们把厉怀宸的治疗效果上报给你们的元首，或是用舆论逼迫对方将修齐送还，我想，凭着修齐和C国的疫苗存本，绝对可以控制当下的局面。我没有医者仁心，但也不想看到那么多本可以挽救的生命白白成了火葬场的一堆骨灰。我想，您比我更不忍心看到他们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吧，否则——”

　　“您就不会一晚上睡不着了。”

　　主治医生的黑眼圈，实在太黑了，她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他没有辩驳。

　　检测内室的门，重新打开。

　　检查完毕。

　　苏清尘错过检测医生，走进去扶厉怀宸。

　　他的身体仍旧滚烫。

　　她有些担心。

　　问主治医生，“他一直高烧，没有问题吧？”她很害怕持续高烧代表着他的身体在恶化。

　　主治医生散了脸上沉厚的凝重。

　　道，“没事。这是霍乱恢复期最典型的症状。持续1—3天会自然消失。不用过分干预。”

　　“那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苏清尘将厉怀宸送回病房，问跟随而来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从一进门，便关了门，像观察一件天外来物般盯住厉怀宸，来回在他病床前踱步。

　　苏清尘都数不清，他到底走了几百圈，还是几千圈。

　　看了看始终淡笑回望主治医生的厉怀宸，和他赤红的双唇，苏清尘有些不耐地扭头瞪了主治医生一眼，“你别转了。再转他就要晕倒了。”

　　连她都被主治医生转得世界都在晃动了。

　　闻言，主治医生这才停下。

　　整个人，却突然没了刚才斗鸡一样的昂扬，蔫吧的，像根直立的霜打的茄子。

　　突然！

　　他猛地抬起头，道，“好！我去写报告！就说是我私自给病患用了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的半成品疫苗。但是药后效果良好，申请将这种疫苗投入临床应用！”

　　他像个慷慨赴死的战士一样转身离开。

　　苏清尘蹙紧眉，事情似乎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她叫住主治医生，“主任！是我给他用的药，你为什么……”

　　主治医生回过头，脸上是惨白却释然的笑。

　　“傻子。你没有药剂师资格证，你凭什么给人用药？你又凭什么证明给他用的是什么药？药物来源呢？药物成分呢？所有上报的申请，都需要按章程来，如果是你用的药，那这份申请根本连院长的审批都过不了。这，是我作为医生，给国家尽的最后一份力。也谢谢你，让我的职业生涯，不再平庸。这件事之后，我想，所有领导都会找我约谈。待会护士会给病人送些流食过来，到时候让她告诉你食堂的路，自己去买食物，医院外头的东西都不要吃了。”

　　苏清尘还想说些什么，但主治医生没有给她机会。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了。

　　看着光秃秃的门板，苏清尘心里说不沉重，是不可能的。她不知道自己把给厉怀宸用药的事告诉主治医生到底对不对。于国于民，能够拯救更多的生命，自然是对的，可这样好的一个医生，因为想要救更多的人，却因为不合所谓的章程，就要在拯救苍生后脱下这身白袍，真的，是对吗？

　　厉怀宸看着背对自己怔忡的苏清尘，她的背影，比他记忆中的更消瘦了，原本剪裁合度的修身衣裳，此时却像休闲装一般挂在她消瘦的身躯上，脆弱得让他想要抱住她放倒在床上，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可惜他此刻无法积蓄那样大的体力。刚醒来时，他的眼前便是她睡着了也不安生的睡脸，憔悴得，仿佛重病的人是她。

　　“我睡了多久？”他突然发问，打断她此刻疼痛的思维。

　　听到身后厉怀宸的声音，苏清尘连忙回头，替他掖好被子，道，“约莫有两天了。”又解释，“从我在棚户区发现你开始计时。至于之前，我不太清楚。”

　　她凝视他，试探着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到那里的吗？”

　　她怕他回忆得太厉害会头疼，抢在他思考前，连忙又道，“如果想不起来就算了。等你病好了再说。季白说，等你出院了，让我们到你们在塞维亚的公司去住，那里安全。”

　　厉怀宸点点头。

　　突然笑起来，朝苏清尘的脸伸出手。苏清尘不明就里，呆愣愣地，任由他滚烫的手，抚摸自己的脸。

　　昨天，还是她如火，他似冰，这过了一夜，倒像彻底反了过来。他滚烫的手，摸在自己脸上，好像她变成了一块放在炉子上烘烤的透明的糖块，随着他手心的滚动，一点点在他手心里融化般。

　　他指腹微微的粗糙，原本他也是顶配的养尊处优，可是男性的手掌和女性柔软细腻的脸颊肌肤相比，那股阳刚与阴柔的反差便尤其突出，她的呼吸仍然平稳，心脏却一点点紧收，若不是她努力撑持出不受他干扰的假象，便要窒息过去了。 两只萌宝：总裁爹地快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