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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怀宸的脸还是那样冰冷，苏清尘滚烫的手心贴上去，冻得像被一根冰针扎进血管里。

　　好像他浑身的温度，都在一点点流逝。

　　离她最后下注的时间，越来越近。

　　最后她几乎是在掐着手指头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护士从每两小时一次的巡视，渐渐增加到每小时一次。

　　半小时一次。

　　墙上的钟，秒针不停歇地转动。

　　咯噔咯噔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像一把沉重的铁锤一下又一下砸在她的心尖。

　　厉怀宸盖着的雪白被子上，苏清尘的手，在23:58分倏地收紧！

　　那支她一早就去挂号买好的5ml注射剂，包装纸早已被她握得滚烫变形。

　　撕开包装纸，拔下针帽，快速打开保温箱抽取疫苗，推出空气。

　　注入厉怀宸厉怀宸的臀肌静脉！

　　所有的动作，她第一次做，却熟练得像一个老手。

　　因为不敢出错，等待的一天中，她将收集来的静脉注射要点，在心中来回演练了千万遍。

　　垃圾桶里，被废弃注射剂和包装纸几乎填满。

　　紧盯着厉怀宸的脸色，见他十分钟内没有任何痛苦加剧的变化，这才微微放了心。

　　伸手，探额，温度依旧冰凉凉的，没有变暖，也没有彻底失去温度。

　　分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苏清尘右臂发着抖，脱力地坐进紧挨床沿的椅子里。

　　时间，从来没有这样折磨过她。

　　秒针每走一步，就像沾着止血粉和麻醉散的柳叶刀，悄无声息地刮下她心头的一片薄肉。

　　月下梢头，她的心房几已透明，能瞧见里头时而猛颤时而静止的大动脉。

　　突然，身后的门开了。

　　是主治医生，后头跟着个健壮的男护士。

　　见到厉怀宸如常昏睡，主治医生的眼里闪跃过震惊，一旁的苏清尘不悦地蹙了眉，主治医生忙收了意，为厉怀宸做了个简单检查。

　　当护士把体温计从厉怀宸口中取出，举到主治医生面前，两人都微挑了眉。

　　苏清尘以为是有劇变，忙起身追问。

　　“怎么？！”

　　主治医生淡定地在查房病历上记下实测温度，淡笑起来，望向苏清尘。

　　苏清尘觉得他的笑容前所未有地刺眼。

　　察觉到苏清尘的怒气，主治医生一本正经，却仍掩饰不了喜悦和激动，“你别急，他的体温已经比白天高了0.1°。别小看这0.1，霍乱的最明显症状，除了腹泻呕吐，就是体温急剧下降。他白天本来已经……”

　　医生没有就这句话说下去，转了语气继续道，“现在体温回升，是个很好的现象！可能他自愈能力强，在药物注射后，肠道病菌被杀死一部分，他已经在凭着自己的免疫力正在逐渐恢复了。”

　　“你是说！”苏清尘惊喜不已，拔高了声调。

　　“我只能说他现在正在好转，具体情况，需要过了今晚，再做详细检查。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准确答复。”主治医生留下一句保守诊断，离开了。

　　苏清尘知道，其他病房有着许多和厉怀宸一样的重症患者，就在他们隔壁的903病患，最后一道夕阳刚滑下厉怀宸病房的玻璃窗，便在家属哭天抢地的哭嚎声中被推去了单独隔离的太平间，等着和其他挨不过12点的尸体一起送去火化。因为怕病菌扩散，连停灵举哀都不被允许。就这样草草，一生落幕了。

　　苏清尘就是在那时，飞奔去挂号，买了十一支注射剂。

　　剩下最后一支，给厉怀宸。

　　她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探完厉怀宸的额头后睡着的，梦里的她仍继续着睡前的流程，每十分钟给厉怀宸手测体温，每半小时将他肩脖处掖得紧紧的被角再掖一次，搓一搓他冰冷的手心。

　　梦里，他的温度越来越高，烫得她心花怒放。看到他突然睁开眼，笑着对自己说，“苏清尘，我好了。我们回家吧。”

　　她刚想说“好”，突然感觉一阵地动山摇，她在云头直直坠到了地上。

　　睁开眼，看到自己的手伏在被子上，才察觉她竟然睡着了。

　　“我想喝水。”

　　“?”

　　“？！”

　　她不敢置信地弹跳起来！

　　瞪着眼睛直直看着望着自己，双唇赤红的厉怀宸。

　　“你……”

　　第二个“你”字停在了舌尖，眼眶霎时就红了。

　　湿润润的水光，将她还来不及擦去眼屎的双眸，披上了一层雾里看花的氤氲。

　　病床上，厉怀宸早已脱力，坐不起来，躺着笑望着她。

　　朝她伸出手。

　　苏清尘呆傻傻地走过去。

　　他的手滚烫，像一团微弱的火苗，又似一片被烤熟的云，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两个眼角，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他朝桌上的纸巾伸出手，苏清尘连忙扯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见他接了，擦过指腹，又接过纸巾的苏清尘才看到，原来，他刚才是……

　　俏脸飞霞，她连忙团了纸巾扔进垃圾桶。

　　忽而想到他刚才似乎说了什么，忙问，“你刚才说什么？”手熟练地将他肩颈的被子掖紧。

　　“水。”他的声音已经嘶哑难辨。

　　“你等着！”苏清尘飞奔到洗手间倒水。

　　进去了，又空着手跑出来，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水杯，又跑进洗手间，倒了一杯水出来。

　　突然又想到太烫，一时喝不了，忙又跑到洗手间倒掉一半，跑去护士站添了半杯凉水，风一样又跑回病房。

　　回了房，她先放下水杯，奋力将厉怀宸扶起坐好，将水杯递给他，按下床头墙壁上的警铃。

　　等了一分钟，她便等不及了。

　　“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你在这等着，别乱动。”

　　语罢，便又风一下跑了。

　　她来来回回，每一次进出，病房里都像刮起一道小旋风，厉怀宸瞧着，哑然失笑，只是因为浑身没力，笑容很是苍白，一双向来星河云海般耀眼的墨眸，此时，第一颗星子的光芒才跌落蔚海之中。

　　偶尔见她没头苍蝇一样的仓皇，甚是有趣。

　　他有些尿急，下床去厕所。

　　双脚才落地，有些站不稳，踢倒了床边的垃圾桶。

　　垃圾翻了半桶在地上，除了他刚才用过的一张纸巾，便是一支又一支注射剂。

　　他有些茫惑，却未放在心上，想着可能是他这次病得太重，额外添加的小药剂多，注射频繁也是应该的。

　　从洗手间出来，苏清尘已风风火火拉了刚上班的主治医生进来，瞧那医生白大褂还扣子都还没扣好，就被她从护士手里抢了过来。

　　见厉怀宸自己下了床，苏清尘忙松开医生，跑过来扶厉怀宸，眉心皱得紧紧的，怪道，“你要起来怎么不等我。万一……”

　　厉怀宸笑着附耳，对她轻声附耳道，“万一我尿床了，就丢脸大了。”

　　他喝过了水，嗓子已明显清润，但病了这么久，又高烧一夜，出口的声音低低哑哑，竟意外撩人。

　　他的唇凑得那样近，像极了情人间耳鬓厮磨的耳语。

　　苏清尘脸蹭一下热起来，徐徐染红。

　　只好扶着他往床走去，边对刚扣好白大褂扣子的主治医生道，“医生，麻烦你给他做个检查。”

　　又申明，“我要详细检查。”

　　主治医生见厉怀宸一夜间竟然恢复得这样好，也啧啧称奇，连连道，“这个是当然。他恢复得情况实在出人意料，说不定，这次病情。我们可以从他身上研究出新的突破口。”

　　此时，去找担架推车的护士终于跑了过来。“主任，可以带病人去……检查了。”

　　护士看到好端端站着的厉怀宸，目瞪口呆。

　　主任道，“扶病人上推车吧。检查的项目多，不要无谓损耗体力。”

　　“对对！”苏清尘连连称是，硬是逼着厉怀宸躺上了推车，陪他去做完十几项检查。

　　厉怀宸在做最后一项检查时，苏清尘和主治医生站在检测室外面，听主治医生和负责检测的医生百思不得其解研究厉怀宸这个特殊病例，又听他们道——

　　“这个病人太幸运了。昨天病情比他好的病人，一晚上又走了二十八个。昨天一天，去火化的就有245个。原本以为他……”

　　碍于苏清尘在，他们没有说下去。

　　苏清尘面色凝重，低头不语，许久，检测医生停下手头的操作，进入检测室。

　　此时，苏清尘的手机响了。

　　是季白。

　　她出去小声接听，在季白急急追问厉怀宸情况的同时，抬高音量冷声问道，“抓到了吗？”

　　季白迟疑半秒，颓然道，“现在所有社区和大楼都封闭了，不允许人员流动，我们的人出不去，但是那个人只要还在塞维亚，绝对也动弹不了。已经找到些眉目了，只怕他不听劝阻，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在城市里乱窜。对了！你也小心些！饮食都要注意，就怕他不止要害总裁一个人，万一它带着棚户区的喝水到处散播，就太可怕了。”

　　“我知道。”苏清尘看着鲜有人迹的医院长廊，“现在医院里也已经不太让病患和家属乱跑了。对了。”

　　她回头看了眼背后的检查室，里头主治医生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检测图片研究，满脸疑惑，嘴巴一张一合。 两只萌宝：总裁爹地快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