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凶手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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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从窗口飘进来,无声无息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开来。
不一会儿,梁上还没睡着的人,也都睡着了。
院子里下起了细密的冰针雨。这分明是韦发财的手法,在为凶手扫清院子里可能潜伏的妖怪。这冰雨针也在屋子里下了起来。除了床上,到处都是。一只老鼠跑过,立刻被戳成了筛子,一命呜呼。
杜纤纤躺的棺材安然无恙,浑然不觉自己刚刚才死里逃生,依旧在昏睡。
躺在房梁上的人虽然不在冰针的攻击范围,却也好像死了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一个身影从窗户里翻进来,悄悄摸到床边。那人蒙着脸,让人看不清样貌。只是露出在外的眼睛闪着谨慎的光。
月光下,岑守拙变成的女人肤白如雪,唇若施脂,十分美丽。那人看得心痒,竟然大着胆子伸手摸了一把岑守拙的胸脯。
“哎呦,这么漂亮,可惜了。”他发出一阵叹息,“比上一个漂亮多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床上那人还像是死了一样,丝毫没有反应。
那人抱起岑守拙,打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与方才进来时那鬼祟的样子判若两人。
在月光下跑了一阵,那人进了一处院子,关好门,才把岑守拙放了下来。
他从怀里取出一瓶药水,捏着岑守拙的嘴,正要灌下去。
岑守拙忽然睁开眼看着他。
那人吓得不清,呆愣了一下,扔了瓶子就要跑,转身却像是冻僵了一般迈不动步子。
不仅如此,他发现除了眼睛,自己身上哪里都动不了了。
他身后的岑守拙扯了身上的符咒,又慢慢恢复了英俊高挑的男子样貌。
岑守拙背着手慢悠悠转到那人的前面:“啧啧,连我都敢摸。我要不是想找到你的老巢,刚才就掐死你了。”
刚才他一个大男人被人捏来捏去的,还不能动,真是憋屈死了。
那人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岑守拙:“刚才我背回来的不是个女人吗?怎么是你?”
门被人从外面踢开,闵汯安黑着脸迈了进来。士兵们如潮水一般从他身后涌进院子里,瞬间就把岑守拙和那人围了个严实。
那人越发惊恐。
面纱被岑守拙伸手扯下,后面露出周户曹那憨厚的脸。
岑守拙退了一步,愣了许久才说:“万万没想到。真凶竟然是你。你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周户曹此刻反而镇定了,不理岑守拙却望着闵汯安似笑非笑地说:“少将军是真的忘了那日许诺我的事情。”此刻的他与岑守拙数次见到过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吏判若两人。
“我只敷衍你一个月,你已经行凶近十年。休要厚颜无耻地拿我来为你的滔天罪恶开脱。”闵汯安冷冷回答一挥手,那些士兵立刻飞奔入里面,翻找搜索了起来。有人上来搜户曹的身,然后翻出一包那日岑守拙他们见女助手用过的粉末。
去里面搜的士兵也陆续搜出许多写了城中各个孕妇的户籍情况的纸张出来,还有匕首和血衣。
闵汯安接过匕首看了看,这个匕首跟那被割喉的女子伤口吻合。
即便是过了那么久,匕首上的血腥味依旧浓重得让人作呕。
那些人死去的惨状在脑海里杂乱的飘过,闵汯安伸手一把揪住周户曹的衣襟,将他拖近:“你好厉害啊。做了那么多坏事,竟然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躲那么久。”
他眼里森森的杀气让人胆寒。
有那么一瞬,岑守拙觉得闵汯安会把匕首直接扎在周户曹的胸口,所以很担心。虽然他也很想一刀结果了凶手,可是还有太多疑点,他需要审问过周户曹才知道。
周户曹虽然强自镇定,但毕竟是一介书生,早已吓得面如白纸,两股战战。
闵汯安却忽然又松了周户曹:“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一辈子都不到阳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岑守拙慢悠悠地绕到周户曹身后比了一下。
虽然有点勉强,但是周户曹如果穿着官靴再踮起脚来,确实跟那日他在树林中预估凶手的身高差不多。
岑守拙朝闵汯安微微一点头。闵汯安便招了招手。有士兵拿着盔甲上来给那周户曹,然后押上了马车。
其实闵汯安看见周户曹也很惊讶。他总觉得此案牵连甚广,他们发现的只是冰山一角。即便是如今把周户曹抓了个现行,他依旧认为周户曹只是替罪羊,或者是其中的一个小啰啰,所以才如此小心来防备有人想杀人灭口。
周户曹被安全转移到了将军府的大牢里。闵汯安把所有看守都换成了他的亲兵。这些亲兵只对他忠诚,即便是闵良忠也使唤不动。
从周户曹被押到审讯室里开始,岑守拙就一动不动盯着他。
原本呆滞镇定的周户曹被岑守拙看得不自在起来,额头上也开始冒着冷汗。
闵汯安拿出那包粉末问周户曹:“这是什么?”
“勾魂香。”
“有何功用?”
“能让人短暂陷入昏厥,醒来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自己只是眨了眨眼。我用它来迷晕女子,方便掳走。再胁迫这些女子去做产婆助手,用它迷晕产妇家人,好把孩子从产妇肚子里拉出来带走交与我。”
周户曹回答得如此详细和流利,还把闵汯安没问的也说出来了,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岑守拙和闵汯安交换了个若有所思的眼神。
“你不惜如此残忍杀人也要偷走婴儿,到底是为什么?”
周户曹那憨厚的脸上忽然显出贪婪和狡黠的神色:“当然是为了钱了。”
“胡说!”闵汯安沉下脸来,“一个孩子能卖多少钱?再说,谁想买孩子,去穷人家光明正大买好了,如何要找你费这么大劲儿?”
周户曹笑了笑:“我告诉他们说,这种还没生出来的孩子养在家里,可以让主人家延年益寿。如果主人家刚好生病垂危还可以占据孩子的身体,宛若重生。”
岑守拙终于听见了一些,让他感兴趣的话,出声问:“如何占据孩子的身体??”
周户曹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都是骗人的噱头。到时候人死都死了,孩子又说不出话,家属如何确定死人的魂魄到底有没有进入孩子的身体?信则有不信则无。人将死的时候,听见有人跟他说可以重生,就好像溺水的人捉住了一块浮木,不管花多少银子都愿意相信。”
岑守拙皱眉:这句话听上去十分荒诞,其实却很实在。
“况且,我的主顾都是潭州城里最有钱的人。”周户曹说到这里竟然有些得意的神色。
岑守拙手一挥,门便忽然关上了。
周户曹莫名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个黏糊糊的东西从他脚跟前的地下钻了出来。那东西只有一只眼睛长在脑门上,占据了几乎整张脸。它的身体圆乎乎,软得像鼻涕虫,还滴答往下落着绿色粘液。它一边舔着周户曹的腿,一边往上爬,留下一路黏糊糊的痕迹。
周户曹瞪大了眼睛,拼命往后缩,只是他被结结实实绑在椅子上,无处可退。
那东西已经爬到了周户曹的胸口,舔着他的脸,阴森笑着,露出嘴里一口尖尖的细白牙齿。
周户曹没出息地大叫起来:“救命,滚开,滚开!!”
岑守拙一挥手,那东西就消失了,仿佛从没有出现过。周户曹身上也干干净净,只有裆下湿漉漉的,竟然是他吓得尿裤子了。
如果说周户曹被捉住的时候是不曾防备所以中了岑守拙的符咒,那么现在他的表现就太奇怪了。一个懂法术的人,没可能破不了这种小儿科的障眼法。
岑守拙冷笑:“说吧,是谁胁迫你来顶罪?他许诺了你什么?”
周户曹低下头:“无人胁迫,就是我做的。”
闵汯安让人把老鸨和那位被恩客掐伤了脖子的姑娘叫了过来,指着周户曹问:“是他吗?”
那姑娘看了一眼周户曹,立刻惊叫起来,捂着眼缩到人身后:“是他,就是他。”
“你没死?”周户曹很疑惑。
“变态,你果然是想掐死我!”那姑娘躲在人身后骂着。
周户曹一脸震惊,低声喃喃自语:“原来是个梦。”他满脸懊悔,似是有话想跟岑守拙手,看了一眼闵汯安却又抿紧了嘴。
岑守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暗暗诧异:难不成,闵汯安真的跟凶手有关系?
闵汯安冷笑:“你犯下无数桩杀孽,用一句做梦就能推脱吗?”
他让人把那被抛尸的女子抬了上来,问周户曹:“这可是你掐死的?”
周户曹面如死灰,许久才苦笑了一声:“是,是我掐死的。”
“为何要杀死那女子?”
周户曹忽然激动起来:“她该死!!她收了我的银子,原本就是要让我快活一下的。结果看见了我的脸和衣服,又嫌我丑嫌我寒酸,对我爱理不理。女人都贱,媒婆介绍来的女人都这样,只喜欢有钱有势的,长得好看的。”
他眼睛发红,面目狰狞,像个恶魔一般可怖,还伸出手来比划当时的情形:“我正在兴头上,她忽然反抗!贱人,我怎么会放过她,我就掐着她的脖子,只管干活。”
“等我完事,发现她已经……”他颓然放下手,眼里闪过一丝懊悔,“反正大错已经酿成,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
“胡说,她不是青楼的女子,分明是你带进去的。你特地把她带到青楼里行凶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青楼是你的同伙,引开我们去审问她们,方便你掳走杜纤纤。”
周户曹没出声。
“你如何逃脱的?”
周户曹如背书一般机械地说:“我趁着客人还不多的时候,用少许勾魂香把青楼的人全部迷倒,然后把这女子带入青楼掐死,再退出来了。等勾魂香效力一过,我便进去点了个姑娘假意发狂要掐死姑娘,然后果然被赶了出来。因为用的勾魂香少,所以效力很短,外面的人也没有看出门道来。”
他这说法竟然岑守拙估计的分毫不差。
岑守拙反到皱起眉来了:因为一切都像唱戏一般,设计好了剧情和台词,训练好了角儿,只等观众就位。
他也明白周户曹刚才想跟他说的是什么了。周户曹以为他没杀人,但是却被人胁迫,有那么一瞬想要把幕后人招供出来。只是闵汯安‘适时’的提醒了周户曹,他确实是杀人凶手。周户曹就放弃抵抗了。
闵汯安要么就是帮凶,要么就没看出来这一点。
岑守拙觉得自己应该试探一下,问周户曹:“好。有几个问题,我还不明白,烦请周大人帮我解答。之前死去的女子都是碧玉无瑕,为何这一次你要侵犯她。”
“原本想着你们反正抓不到我,就玩一玩。”
“寄生在张小姐身上的猫精的修行珠可是你拿的?”
闵汯安第一次听岑守拙说起寄生的事情,微微蹙眉。
周户曹愣了一下才说:“是。我看见床上有颗白色珠子以为是珍珠就顺手拿了,没想到竟然是什么修行珠。后来见不值钱,我便扔了。”
岑守拙却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故意把张小姐身上的老鼠精说成猫精,把红色的修行珠说成白色,周户曹却一口认了。说明周户曹压根就看不见妖怪,更别说拿走修行珠了。
岑守拙话里有话,劝说周户曹:“不管真凶许诺你什么,他都不会守信。你想想,一个手段如此残忍之人,如何会在你死之后,还费周章来实现对你的诺言?所以醒醒吧,不要再被人利用了,告诉我们真凶到底是谁还来得及。”
周户曹看了一眼闵汯安,眼波闪了闪,却说:“方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反应过来。你也不用诓我,我只是个凡人,看不见妖怪。那妖怪有什么修行珠不修行珠的跟我没关系,我只要孩子。兴许是有人趁乱打劫拿走了修行珠也不一定。反正都是死,我也不在乎多一条罪名。不过,不是我拿的就不是我拿的。”
闵汯安淡淡地说:“嘴硬的人我见多了,在我这将军府的大牢里,没有能捱过三天的。来人,给我上刑,看他招不招?”
还没等闵汯安的手下进来,周户曹却忽然口吐白沫,剧烈抽搐,然后闭眼头一歪。
岑守拙忙飞身上前,探了探周户曹的鼻息,冲闵汯安摇头:“没事,只是晕了。”
闵汯安也装模作样地说:“看来今日问不出什么了。让他自己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要为那种亡命之徒丧命,死后还被人唾骂。杀了这么多人可是要千刀万剐的,若是只是错手杀了一人,尚能戴罪立功有一线生机。”
闵汯安等周户曹被人扛走后,便立刻对岑守拙说:“不是他。”
虽然背后之人策划缜密,可是还是容易看出诸多漏洞。
岑守拙心里忽然一块大石头放下了。如果闵汯安一口咬定周户曹就是真凶,他跟闵汯安从此就只能做敌人了。想想这种可能,他竟然十分不舒服。
“今夜我们暂且这样,让他自己琢磨一下。如今,我们的任务就看要如何让他说实话了。” 寄妖伞(全四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