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杨山芦找到了杨管家后,就是塞给他了一锭银子:“怎么样,替我约一下那个工部主事的管家吧——”
“好的,没问题——”杨福喜滋滋的收了银子后,就是连声答应。
杨府的这块招牌还是很好用的,很快的杨山芦就见到了这位工部主事的管家,其实杨山芦的最终目的,是要通过他结识军器局的经管人,也就是军器局大使。
而一番攀谈后,这位李管家果然是认识的,毕竟那位军器局大使,逢年过节都要前往主事府上送上孝敬,而且一些工部主事不好直接出面的事情,也是交给这位李管家处理的,所以这样一来,很顺利的就联系上了。
而杨山芦本身的牌子也够响亮,这样一个时辰后,这位李管家已经陪着杨山芦,来到了军器局下属的火器作坊了。
“哎呀,李管家您怎么得空,来到我这个小地方呢!”等到两人来到地方之后,很快就有一个穿着正九品官袍的瘦子,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
而这个瘦子就是此地的火器局大使,也就是和工部的其他部门,例如工部皮作局,工部杂造局一样,专门负责火器作坊这一块的。
至于态度如此热情,那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位李管家虽然无官无品,却是工部主事的心腹,怎么能不巴结呢……
“呵呵,我是带人来和你认识一下的,这位是宣大总督杨嗣昌杨大人的三公子,找你来有点事情。”这位李管家就是为两人做了引荐。
“什么?是杨大人府上的三公子?失敬失敬!”
这个火器局大使听了之后,都是吓了一跳!毕竟想想也是,光是对正六品的工部主事,他逢年过节都要送上孝敬的,更不要说堂堂的正三品了!
倒是杨山芦,态度非常的和气,就是微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我这次冒昧前来,还有点事情要请教陈大使呢——”
看见两人已经谈上了,陪同前来的李管家就准备离开了,杨山芦也不含糊,既然人家帮了忙了,就不会让他白跑一趟,杨山芦当即就打赏了一锭五两银子的小元宝,让那位李管家眉开眼笑地走了。
而杨山芦还不避着这个火器局大使,果然,这个火器局大使看见杨山芦出手如此阔绰,眼光都变的热切了许多,这要是有什么事情能帮到他的话,嘿嘿……
“呵呵,三公子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做的呢——”这位火器局大使把杨山芦请到了一间小小的办公厅后,就是很献媚地问道。
杨山芦却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微笑着道:“听闻这里是整个大明最大最好的火器作坊,我一直非常好奇,能不能带我去看一下呢——”
“这个……当然是可以的。”老实说这位火器局大使听到这个要求后,有些发傻,心道火器作坊有什么好看的,又脏又乱的!不过既然杨山芦提出了这个要求,他倒也不好拒绝。
于是他就带着杨山芦,在兜兜转转穿过了两道大门之后,就是来到了一间空旷的房间,等到来到之后,杨山芦的第一感觉就是,地方很大,人很多。
粗略一看,都有四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而其中正在干活的工匠,更是足足有好几百人。
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这里的环境很差,很脏,地面上黑乎乎的,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而这些干活的工匠,更是一个个面皮蜡黄,标准的营养不良模样。
当然想想也很正常,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士农工商,匠户就是属于标准的贱役,而朱元璋给手下官员定的俸禄都很低,这样的贱役又有多少饷米呢?
而且按照大明官场的特色,雁过拔毛,给你克扣掉一些是很正常的,弄不好其中还有折色宝钞什么的冲抵……所以说这些匠户还能抡得动锤子,实在是很不错了。
倒是这位火器局大使,看见他们驾临之后,这些工匠干活还是有气无力的,脸面上感觉有些挂不住,就是大声骂道:“你们这些贱胚,是想找死吗?还不给我好好干活!”
不料不知从哪个角落中,有人小声道:“每天饿得走路都打晃了,哪里还有力气干活呢——”
“是啊是啊,每个月的饷米都少了那么多,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谁说的,给我滚出来!”这位陈大使听了顿时面红耳赤,不过却根本没人搭理他。
“呵呵,三公子让你见笑了,这些都是刁民!”发了一阵火后,这位火器局大使就是陪着笑脸道,不过表情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这都属于当面告状了。
而杨山芦听了之后,心中却是一声叹息,怪不得偌大的大明朝,几年后就要亡于鞑子之手!连如此重要的地方,都已经是这幅光景了!而匠户过的都是这种日子了,又怎么能奢望他们打制出优良的兵器呢?
怪不得在萨尔徐大战中,堂堂总兵杜松,一代猛将,配的都是锈透的铁盔,然后被轻轻松松一箭射死了事!世事之悲哀,莫过于此。
不过现在嘛,杨山芦还得克制这种情绪,甚至于这样一来,他接下来要办的事情,还更加方便了。
“苟大使,借一步说话。”
接着两人就来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既然已经知道这位大使是什么品性,杨山芦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苟大使,我现在在卫所当差,需要一些打制鸟铳的匠户,你看你这里能不能弄一些出来?”
杨山芦说着,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元宝,悄悄的塞给了这位火器局大使。
“当然没问题!”这位火器局大使见了之后,已经是大喜过望,没想到杨山芦出手如此豪爽!这可是金元宝啊,要知道他辛苦干上二三年,都拿不到这么多钱呢,可是现在呢……
这位火器局大使连忙收好之后,已经是满面笑容的道:“完全没有问题,三公子,你要多少人?二十个匠户够不够,保证都是手艺最好的。”
“二十个?”杨山芦盘算了一下,觉得足够了,二十个手艺精湛的匠户,哪怕以后队伍扩大,都能支持很久了。
“数量是够了,但是我希望,我从这里带走人手,以后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杨山芦就是郑重的道,他可不想贪图一时痛快,以后引出事情。
“后遗症?”一开始这位苟大使还没有理解,等到明白之后,这才拍着胸脯道:“三公子敬请放心!整个军器局有七百多匠户,都是我在管理,甚至不客气地说,除了我之外,其他高高在上的老爷又哪里知道具体的人数呢?”
听见他这么说,杨山芦就放心了,毕竟想想也是,大明朝的文官们,擅长的是吟诗作画,指点江山,可要是涉及到具体量化的东西,多半就要抓瞎,更不要说是这种小吏涉足的‘粗活’了。
既然交易达成,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方便了,这位火器局大使不愧是直接管理的,对这些匠户很了解,很快就找出了作坊中手艺最好的二十个匠人,然后连同他们的户籍贴,一起交给了杨山芦。
而这也就意味着,这些匠户的归属,正式转移到了杨山芦手上。
就算这样这位苟大使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呢,杨山芦给他的可是一锭二十两的金元宝!按照现在一两金子兑换十两银子的比价,这就是整整二百两银子啊!
200两银子换二十个匠户?一个匠户就要十两?感觉很不好意思呢!
而杨山芦却不是这么想的,10银子换一个匠户,感觉都是超值啊,要知道这些匠户,可以说是整个大明手艺最好的匠户了,只有这样的匠户,那才是优质鸟铳的保证。
接着杨山芦收好这些户籍贴后,就准备带这些匠户走了。
不料这时,这位苟大使忽然神秘的道:“三公子,鸟铳你要不要?只有市面上的半价哦!”
“鸟铳?”
“是啊,这个也是我管的,所以你懂的……”这位苟大使就是嘿嘿笑道。
“哦……还是算了吧。”
杨山芦委婉的拒绝了,因为他可是很清楚的,什么样的便宜可以占,什么样的便宜不可以占!就好像这些匠户,估计除了他之外,整个大明都没人会有什么想法,所以大可以做得。
可是鸟铳就不同了,这可是战略物资,拿到鞑子那里就能换钱!这样盯着的人肯定不少,所以这样的便宜,还是不贪为妙。
看见杨山芦没兴趣,这位苟大使还很有些遗憾呢,不过转念一想,都有金元宝进账了,也就很满意了。
而接下来杨山芦就要带人走了,这时那些被选出来的匠户,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只是茫然的聚在一起,等待示下。
这时苟大使就是来到他们面前,大声道:“你们这些贱胚走运了,这位杨大人需要一些打制兵器的匠户,你们就跟着他走吧——”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反抗,回答他的只是一片沉默,乃至麻木。
毕竟就这些匠户本身来说,他们就是最悲哀的一群人,身为下等的贱籍,不能进学,不能脱籍,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做主。
不过这毕竟事关重大,一阵难言的沉默后,还是有个匠户忍不住问道:“老婆孩子能不能跟着一起走?”
“放肆!上面的安排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挑三拣四了!”还没等杨山芦说话呢,这位苟大使已经跳着脚大骂起来,毕竟在他想来,杨山芦需要的只是能干活的匠户,而不是那些没有用处的妇孺。
不料杨山芦却是冲他摆了摆手,然后肯定的道:“老婆孩子可以跟着一起去,不管怎么说,一家人还是要在一起的嘛。”
身为后世的销售精英,杨山芦对于人心的把握可是非常到位的,他可不想这些匠户去了之后,再来一出人在曹营心在汉的,总而言之,一切以稳定人心为上。
而听见杨山芦这么说,这些匠户才有些惊讶,一张张麻木的脸上,也稍稍有了些生气,因为他们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和其他当官的完全不一样。
“呃……算你们走运!”这位苟大使还是完全不理解,如果换成他的话,那是绝对一个都不带的,不过既然杨山芦自己愿意,那也就照办吧。
于是接下来就没有什么悬念了,这些匠户的家小,都是住在军器局边上的,所以很快就集合了起来,而且以他们的凄惨光景,也没什么家什,最多就是带些破烂被子什么的,要离开十分的容易。
而等到这些人集中在一起之后,这时刘大棒槌已经雇来了十几辆马车,让这些人都上车之后,就开始向着镇虏卫赶去。
杨山芦走的是广渠门的城门口,而在出城的时候,杨山芦看见街面上有卖豆面糕的,就是驴打滚,杨山芦就是一口气买了二百个,当成午饭发给这些匠户。
豆面糕是用黄澄澄的黄米做的,里面有一层赤豆沙馅,外面还撒了白糖,看着就是非常好吃。
而等到开吃之后,味道更是又香又甜,不说匠户中的家小吃的欢喜无比,就连这些五大三粗的匠户们,都是吃的赞不绝口,这比平时吃的又粗又涩的麸皮饼,可要强的太多了……
而趁着这个当口,杨山芦就做了简短的发言:“诸位,你们以前过的什么日子,我都已经看见了,而现在你们吃的什么,你们也看见了,甚至我还可以保证,只要以后你们好好干活,像这样的好东西,可以经常吃到哦。”
“什么?”
“能有这么好?该不会是骗人吧?”
这些工匠原本麻木的脸色,这才出现了一些波动,只是虽然他们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吃在嘴里香喷喷的豆面糕,那可是骗不了人的。
甚至连杨山芦带来的那八个军户,也是纷纷现身说法:“呵呵,大人是不会骗你们的,叫我们说啊,你们遇到大人,是走了八辈子的大运了!”
“是啊是啊,就拿我们来说,只是些别人眼里苦哈哈的军户,可是你们能想象的到,我们每天都能吃到肉么?”
“什么?你们能每天吃到肉?”
这下子这些匠户彻底震惊了!本来他们还以为这些很精神的小伙子都是家丁呢!没想到居然是苦哈哈的军户!要知道军户的地位可是和他们差不多的呀……
可是现在呢?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在他们心中升腾了起来。
于是接下来就不用说了,整只车队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欢欢喜喜的向着镇虏卫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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