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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蔚应下了这件事,纵使她清楚完成这事的难度极大,且一个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她依旧坚定地点了头。
吴潇没问她打算怎么做,她也没说。
两人都心知肚明,一个女人要拿到某样东西的资本,往往是她本身。
她保证,一个月以内一定打探出吴潇想要的信息。
吴潇想到了顾铭说过的话。那时也是在茶楼,不过那是只提供茶水不提供棋牌的茶楼,他初见曾初雨的茶楼。
顾铭的原话是:“徐蔚能不能办到这事,我不确定。但我可以肯定地说,只要你向她求助,她就一定会点头。”
吴潇问过原因,他却笑而不语。
而今,顾铭的话应验了。在吴潇已经和徐蔚分了手的情况下,她依旧答应帮忙了。
吴潇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他盯着徐蔚那种并不算好看的脸,沉声说:“其实你并没有义务帮我。”
徐蔚点头:“是的,别说我们已经分手,就算我还是你的女朋友,我也没义务替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吴潇问:“那你为什么要答应?”
徐蔚道:“想答应就答应了,没有为什么。”
吴潇没再问,他知道再问下去也得不到答案。或者说,他的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
从茶楼出来,徐蔚要去上班,吴潇则要回家,两人直接分了道。
吴潇走着,努力压下情绪,摸出手机给顾铭打了一个电话。他要把徐蔚已经答应帮忙的事情告诉顾铭。
电话接通,吴潇没来得及开口,却已听见浓重的叹息声。
吴潇问:“阿铭,你怎么了?”
顾铭道:“我没记错,上个星期我回家时,纸鹤就放在我的衣服兜里。而我洗了澡,换了衣服,那件衣服就丢在洗衣机里了。我刚到家,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找了一遍又一遍,却找不到那只纸鹤了。”
吴潇听不懂这段话的意思,皱眉问:“什么纸鹤?它对你很重要?”
听筒里传出苦笑声,顾铭用非常低郁的情绪把纸鹤的事情说了一遍。吴潇听完,安慰道:“其实这也不是多大的事,你大可如实告诉千云舞,她善解人意,不会责备你,大不了再折一只纸鹤。”
吴潇觉得这个办法挺好,但听筒里没有回复,似乎顾铭并不赞成这个办法。
吴潇不等了,直接说正事:“徐蔚已经答应帮我们了。”
顾铭:“这个我知道,只要你亲自找她,她就一定会帮忙。”
吴潇:“她说了,一个月以内,一定探出我们想要的信息。”
顾铭:“一个月太过仓促,叫她不用急,半年也行。”
吴潇:“为什么?”
顾铭:“急功近利,总是容易出问题。况且,我们现在也没摸清楚张安是怎样的人,他是不是真的廉洁奉公,他有没有能力制裁唐见虎,这些都还未可知。”
吴潇:“好的,我会把这话转告给徐蔚。”
挂了电话,吴潇回了一趟学校。寝室没人,室友们都回家了,空荡荡的。
他坐在床边,一坐就是半个小时。
他不知道自己回学校干什么,兴许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家,所以回了学校。
暮色将至,天边映出红艳艳的夕阳,似乎冰冷的大地也潋滟出些许涟漪。
他不经走到阳台上,倚着窗看日落。
白天的太阳是黄的,晚间却变成了红色。就如同一个人白天时是清醒的,晚上却变得仓皇迷糊了。
他看到了夕阳下的人,一个女人,头戴毛线帽,扎着双马尾的女人。
曾初雨竟没回家,她站在男生宿舍楼前边,怔怔出神。
他看到了她,她却没看到他。
吴潇的心里又传来一阵诡异的刺痛。
他发现他看不透这个女人。曾有一瞬,他觉得他看清了这世间的所有女人,她们都和徐蔚一样,是那么的势利,那么的阴险,那么的下作,那么的冷酷无情。
他今天却迷茫了,因为徐蔚并非无情。纵使她水性杨花,她对他却仍有情愫。
徐蔚如此,那夕阳下的少女呢?她会否也是如此?
吴潇想着,心乱如麻,正欲转身不去看她,她却心有感应一般,突兀抬起了头。
她看到了吴潇,她露出美丽怡人,宛如夕阳的笑。
吴潇却笑不出来,只好仓促别过头去,躲避她的笑靥与目光。
他回到床铺边坐下,思绪再度空旷,仿佛一时间失去了所有,成了世间最不幸的人,但又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成了最幸运之人。
不幸的人怎么可能幸运?幸运的人又怎可能不幸?幸运与不幸,本就是完全相对的两个词吧。可它们偏偏又那么那么的接近,近到有时难以区分。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福祸相依,所以幸运与不幸也是相辅相成。
就如同爱与恨一般,两种极端的情绪可以相互转换,上一刻的爱可以在下一刻变成恨,反之上一刻的恨也能在下一刻变成爱。
爱与恨的界限总是那么模糊。
所以吴潇是幸运还是不幸?
所以吴潇爱徐蔚吗?恨徐蔚吗?他又爱曾初雨吗?恨曾初雨吗?
忽然,一阵音乐响起,是吴潇的手机铃声《美丽的神话》。一句“苦苦痛痛爱的解救”打断他的绵长思绪。
他看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沉吟中,他点击了接听键——
吴潇:“喂,你好,请问你哪位?”
陌生人:“吴潇,是我,曾初雨。”
吴潇:“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曾初雨:“因为你的朋友有你电话啊。”
吴潇:“我的朋友?你是说顾铭?他把我的电话给你了吗?”
曾初雨:“唉,这个说来话长,我为了弄到你的电话可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先不说这个,你不是看到我在楼下等你吗,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下来啊?”
吴潇:“我只看到你在楼下,没看到你在等我。”
曾初雨:“那好吧,怪我没告诉你我在等你,活该白等。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可以下来了吧。”
吴潇:“你找我有事?”
曾初雨:“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吴潇:“没事的话,我挂了。”
曾初雨:“别急!有事,我当然有事,所以你下来吧。”
吴潇:“电话里不能说?”
曾初雨:“一定要当面才能说。”
吴潇:“那你等等。”
吴潇口头上答应了,人却没动。他挂了电话,整个人又坐在床铺边发起呆来。
当天边的最后一抹红晕淡去,整片天地被笼罩在夜幕里,他恍惚惊醒。
他看了手机时间,自己静坐了大概十分钟,这期间没听到曾初雨在楼下呼唤,也没接到电话。
他的心微沉,忙往阳台走,往窗外看了一下,漆黑的夜幕里还映着女孩的身形轮廓。
——等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打电话催我吗?
吴潇快速下楼,快出宿舍大门时,手机响了,是曾初雨等得不耐了,终于打电话来催促了。
吴潇没接电话,随它响着,大步跑出宿舍楼,跑到曾初雨身前,轻喘两声,说:“我下来了。你说吧,有什么事。”
他说话时手机还在响。
曾初雨吃惊地盯着他,答非所问:“你的铃声是《美丽的神话》?”
吴潇皱着眉点头,摸出手机点了一下挂断键,铃声便不再响了。
曾初雨嫣然道:“那你看过今年才出的电视剧《神话》?”
吴潇道:“看过一些。”
曾初雨眼睛一亮,忙问道:“你觉得电视剧里哪个人物最悲惨?”
吴潇不耐道:“当然是高要。”顿了顿,问:“你叫我下来是为了聊电视剧的?”
曾初雨嘻嘻笑道:“当然不是。”她伸手去拉吴潇,但被避开了,只好咬着嘴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边吃边聊。”
吴潇狐疑,想拒绝,却发现自己很难在这一张美丽的笑靥下摇头,便默不作声往前走,算是同意她的提议了。
放假期间,学校非常冷清,住校的学生就像脱笼的小鸟,有多远飞多远,愿意留在学校的学生自然少之又少。
他们从宿舍楼一直走到校门口,没见到半个人,似乎整个学校里就剩他们俩了。
出了校,曾初雨曾吴潇不注意又伸手去拉他,这次得手了,但并未保护好胜利果实。
只见吴潇的手宛如触了电一般,猛地哆嗦一下,接着使劲抽开了。
曾初雨伤心道:“是我的人脏了?还是我的手脏了?你就这么抗拒我吗?”
吴潇不去看她伤心的脸,面无表情地说:“你不但不脏,反而洁净得不染尘埃。脏的人是我,所以我还是不碰你的好。”
曾初雨抿嘴道:“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吴潇道:“那时候我只想玩玩,现在不那么想了。”
曾初雨问:“那你怎么想的?”
吴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他说这话时,话音里竟也有了一抹悲伤。
曾初雨不笨,她连忙笑道:“那我们不说这个。先前不是说《神话》吗。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觉得高要是最悲惨的人物啊?”
吴潇道:“他在现代只是一个疼爱妹妹、且爱贪小便宜的厨师,并无任何罪过,可命运却让他饱受折磨。他穿越到古代,不仅受尽欺负,连易小川都背叛了他,最后更落得惨死的下场,这不悲伤吗?”
曾初雨眨眨眼,却摇头:“不对,小川和玉漱经历了两千年的等待,仅得到短暂重逢便天人永隔,他们才是最悲惨的。”
吴潇问:“玉漱?”
曾初雨道:“《神话》的女主啊。”
吴潇轻叹:“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看到易小川和高要闹翻那一段,就直接看结局了,关于玉漱了解不多。而且,我觉得素素才像《神话》的女主。”
曾初雨问:“所以你不知道小川和玉漱的悲惨?”
吴潇沉声道:“他们不惨,惨的只有高要。”
曾初雨不说话了,她感觉自己和吴潇想的完全不一样,没必要再讨论下去了。
吴潇本就对此没兴趣,曾初雨不问,他便不说。
两人走到闹市,走进一家挂着“食为天”招牌的餐厅。
餐厅内部陈设很漂亮,珠光宝气,流光溢彩,或许比不上大城市里的高档餐厅,但在这县里却算非常豪华了。
在此之前,吴潇从不进这样的餐厅,因为越漂亮的餐厅消费越高,而他没有那么多的钱用来吃喝。
“你放心好了,我带了钱,就算你把餐厅里最贵的菜都点一轮,我也付得起。”
曾初雨瞧见吴潇眼中的迟疑,当即甜笑着安抚。
吴潇道:“我没打算吃多贵的东西,更没打算叫你给钱。”
两人就座,吴潇拿着菜单看了许久,最终将它往桌子上一磕,竟闭目假寐起来。
曾初雨问:“你不点菜?”
吴潇道:“你想吃什么就点,我不吃了。”
曾初雨明白吴潇的意思。他看了菜单,发现上面的价钱都很昂贵,他拿不出那么多钱,但他又不愿让女孩子给钱,所以他不吃了。
“要不这样,我们换一家馆子吃饭吧。”
曾初雨脑子一转,便知道再在这里坐下去也只有尴尬,便起身,对着旁边的服务员歉意一笑,准备出去。
吴潇没意见,也大步往外走。
到街上,吴潇一针见血地说:“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就好,我不喜欢绕弯子。”
曾初雨歪着脑袋问:“你很急?”
吴潇道:“我出来见你,是因为你说有事。可你一直不说事,我不能一直等下去。”
曾初雨问:“所以你急得连饭都不想吃了?”
吴潇淡淡道:“我本就不是出来吃饭的。”
曾初雨点头:“那好吧,我们走。”
吴潇问:“去哪里?”
曾初雨道:“当然是找宾馆啊。”
吴潇一怔:“找宾馆干什么?”
曾初雨盯着他,一直盯了好久,仿佛已经盯出了答案。她忽然强笑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叫你出来干什么?”
吴潇摇头:“不知道。”
曾初雨的笑容僵住了,整个人也僵住了。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唯独两粒若珍珠般明亮的眸子里起了水汽,豆大泪水如雨滑落。
吴潇一惊,他看清了她的泪眼,看清了藏着她眼中的悲伤。她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它在说:你好狠的心。 写心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