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3连环计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农门宦妻:嫁个太监去种田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十二辆粮车,四十九匹战马,还有二百三十一具尸首。
战马浑身刺伤,不停渗着殷红血水,顺着马鬃马腹流淌到地上,和满地腥臭的人血混成一堆,席卷着浓浓的血腥气味,叫人作呕。
秦深的手微微颤抖,她沉着目色,扫过这一片无人生还的红泥沙场。
没有人庆祝,没有人欢呼,那十二辆粮车寂在漆黑的夜色中影绰高大,如块垒在胸,压的人胸闷心抑。
她嘴唇翕动两声,想说些什么,口张开半张,一字未吐,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反胃感觉,像一双大手,拧上她的胃。
一阵一阵酸水涌上,头一偏,躬身蹲在到了地上。
吐了个干干净净,她手紧握拳头,抵着自己的胃肚,发丝浸汗粘在了额头上,直至呕出清水来,痉挛才渐渐平复……
全身空荡荡的酸涩感,刺激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身后一双手把她捞了起来,霭宋轻叹一声道:
“你回去,剩下的交给我来吧。”
他不忍残杀同族人,可也不愿见秦深一人扛着这种压力。
虽是奇谋,可稍有差错,她不仅搭上自己的生死,也会葬送山寨三百多号弟兄的性命。
她摇了摇头,挡开了霭宋的手,喑哑着嗓子勉强开口:
“赵大宝,继续按计行事。”
赵大宝还穿着建州人的铠甲,到底有些畏惧,迟缓开口:
“是不是先把粮食运回去?我老觉着骗骗小兵小将的还成,叫我去骗建州中军……”
“你怕了?”
他话未说完就被她清冷的眼神打断了。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赵大宝皱巴着脸,陷入了自我矛盾的苦恼之中。
说老实话,为了这口粮为了山寨的兄弟,他刚才冒充建州斥候兵,跟从鬼门关晃荡一圈没啥分别,万幸没被发现,现在叫他继续装下去,实在胆怯。
“赵大宝,你刚才到底为了什么拼命,山寨的兄弟心里都明白,但你可知道他们最想要的什么?真的是这十二车口粮么?”
赵大宝抬起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动看着秦深。
随后,他缓缓转过身,看了看身后灰头土脸的兄弟们。
大家几日突击苦练,勒紧裤腰带,把不多的粮食剩给搏击的弟兄,不少人瘦了一大圈,颧骨高突,夜色中衬得眼珠黑亮,透着一股难以言状的渴望。
方才的诈降诱敌,挂彩受伤的也不在少数。
他们自己撕下自己的衣袍,简易包扎,看起来狼狈凄惨,与市井乞丐流浪汉无异。
乱世一口粮,烽火一腔血,赵大宝突然想起来了——
他们曾今也是那样铁骨铮铮,披甲执枪的汉家儿郎,九州坚兵。
赵大宝渐渐决然的神色出现在一张猥琐的脸上,这显得十分搞笑,但秦深心中丝毫没有鄙夷,她只觉心头火热。
无论是谁,都不乏一腔随时达到沸点的热血。
赵大宝胆小猥琐,甚至懦弱,但是他义字当头,视山寨兄弟为手足血肉,连山寨大当家的位置也可以不要;粮仓粮尽,即使对方是凶恶残鸷的建州兵,他也敢独身前去。
所以秦深跟自己打赌,赌人心,赌人性。
赵大宝下定了决心,他踩着遍地尸体,找到了独眼瞎的“龚”字的将旗。
旗成酱红色,斜斜插在泥地里,一名护旗小兵身中数刀,他的手紧紧抓在旗杆上,尸体已经僵硬,旗杆如扎根血肉,难易拔动一丝一毫……
他试了几次都不成,忽然,空中飞掷过来一柄匕首。
赵大宝接过,对上了天仙夫人的目光,觉得心中更加有了力量!
渐渐烧红了眼角,他拇指一提,剑身出鞘。
这匕首削铁如泥,一剑斜劈下去,死尸手掌落地,旗杆重重的摔在地上。
赵大宝弯腰拾起断掌,安放于护旗小兵的身侧,他转身扛起“龚”字大旗,翻身起上了一匹战马,朝着山坡上的弟兄喊道:
“不怕死的有几个?换上建州兵的衣服,跟着俺去建州大营!”
“我!”“我去!”“还有我”“俺也去!”
一帮人一边说话,一边从土坡上跳下来,纷纷上前扒尸体的衣裳,换上了血迹斑斑的士卒铠甲。
他们手持刀剑,跟着赵大宝向着建州大营驻扎方向,小跑而去。
替那已全军覆没的龚将军队伍,走完这剩下的路……
*
建州大营十步岗五步哨,一里外的响动敌情,都靠信号旗传递。
有人靠近举黑旗,若是自己兵马则需应旗,确认后哨兵撤旗,要是敌人兵马就直接举白旗警示。
赵大宝一行人扛着大旗,狼狈的逃窜过来,高高的木哨上瞬时举起了一面黑旗示意。
他不慌不忙,竖起肩上的“龚”姓大旗,握住旗杆来回磨转,算作给哨兵应旗。
自己人!
哨兵伸脖子看了看,是龚将军的押粮队伍!
中军歼灭汉人援军后,先来此处扎营,只留押送粮车辎重的队伍在后头缓行。
大营缺粮,正盼着这一批粮食救火呢。
撤下旗,等这队人马渐渐靠近大营后,他大声问道:
“可是龚将军的队伍?”
只有赵大宝一人听得懂建州话,他忙不迭道:
“是,我们押送粮食半道被山贼伏击了,龚将军阵亡了,我们逃回来求救兵援助,那十二车粮食还陷落在双驼峰山道里!”
“山贼?不是汉军?”
哨兵十分惊讶,龚将军威勇,深得主帅信任,咋会打不过区区山贼?
“不是汉军,那些山贼熟悉山路,我们赶了好几天路人困马乏,实在大意了,不过粮车辎重他们一时半会儿运不远,快禀明上头派兵追粮啊!”
“你们等等,我去禀报!”
留守在大营的是大将名叫卡萨仁,生性自负,狂傲胆大,十分刚愎自用。
其他刚刚赢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歼灭战,又围住了汉军前线大营,正是意气风发沾沾自喜的时候,除了军中粮草补给不够让他很是烦心外。
不过押粮队很快就要到了。
正想着这事儿,哨兵的突入传报声,他端坐在军帐中,立刻问道:
“是不是粮到了?”
“回将军,到是到了,只是出事了!”
“啊!什么!快说”
最在意的事儿出了问题,这叫他如何不急。
他心如火烧,催着着哨兵速速道来。
“他们受到了双驼峰山贼的伏击,龚将军已经身亡,残兵逃回来传递消息,请求援军去救粮。”
卡萨仁咬着牙,重拳垂在膝上,爆出了双目。
打哪儿跑来的一帮乘火打劫的,关键时候赶在老虎头上拔毛,简直活得不耐烦了,还杀死了龚将军?
哇呀呀……
他越想越觉得窝火!他忿恨抄起身侧的大刀,怒吼一声:
“杀他奶奶的片甲不留,点兵一千,都跟我走!”
……
天边鱼肚泛白,清晨总有新鲜的雨露气息,可此时此刻偏偏不同——
草间、树边、道口,四处都泛着浓郁的血腥之气,山谷娟娟的过道风也带不走分毫。
卡萨仁的队伍疾行无声,到了双驼峰的山谷道口,队伍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他们是来救援的,为何此处如此安静?难不成自己来晚了,已经全军覆没了?
不,应该还没有到地方。
卡萨仁一人独骑在战马上,勉强压下心头的躁狂,拍了拍身下同样有些烦躁的坐骑。
“将军!快看那!”
他身后的副将迅速压低了嗓音,抬起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绰绰黑影,等卡萨仁分辨清楚。
是贼子正在拖运粮车!
卡萨仁怒火中烧,天生刚毅军人性格,使他最讨厌这些偷鸡摸狗的宵小之辈!
“该死的贼盗,留下命来!”
扬着手里的钢刀,他一夹马腹,一马当先的窜了出去!
身后的喊杀声立起,冲着粮车散兵杀去。
山贼见援军杀到,哪有胆子相抗?纷纷扔下手里的刀剑,抱着头逃窜,疯狂逃命去了。
卡萨仁虽没能杀掉一个贼人祭刀,却毫不费力吹灰之力的夺回了八辆粮车。
“别追了!”
他制止了想要深入追敌的副将,看了看面前的粮车,想来剩下的几辆,已经叫他们运走了。
能抢回八辆,已算是将功折过。
现在大营守军空虚,他不能跟这帮山贼纠缠,要是在这段时间里大营出了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于是,他下令立即回撤大营。
车轮辚辚,卡萨仁归心似。其实他再谨慎一些,可以发现粮车的重量其实不太对,轻的太过可疑了。
那里头装着不是一石一石的粮米,而是一些杂草梗物!
可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显然已经晚了。
倏然,几道火光乍起!
他措不及防,忙回看去,见车上粮包上扎着几支燃烧着木箭。
“不好!中计了,这些不是粮米是稻草,快撤回大营!”
他话音刚毕,山间暗处的霭宋就下达了火力攻击的命令!
善于精射的山贼兄弟以齐腰的蒿草做掩护,一轮一轮朝着下头火光处放箭!
箭雨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火锁网,像张牙舞爪的地域恶鬼,铺天盖地的将建州兵包笼在了一起。
八辆早已被偷天换日的稻草车成了火光肆虐的刑场。
血肉焦腐的气味伴着黑烟冲天而起,痛苦的咆哮声,翻滚在地上的挣扎声,渐渐淹没在火光中,最后只剩下几息奄奄的呻吟……
大火烧如白炙,劈啪爆出的火花星子带走最后一个建州兵的性命,黑夜重回寂静。
送给建州人的连环计,幸不辱命。 农门宦妻:嫁个太监去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