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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德宗时,这规矩改了,德宗为了省钱,把采购权交给了宫中宦官,变成了宫市。
宫市一出现就恶行累累,等同于活抢,宦官购买物品时,不是钱物等值交换。我这土豆两块钱一斤,五十斤土豆你给一张“毛爷爷”就可以全拿走。
这个不省钱,宦官不干,他们干的都是“别针换别墅”的勾当:“用直百钱物买人直数千物。”
人家商品值三千块,他丢下一百块就把东西扛走,就是这么横,你不服还不行,他们随身带着宫廷红头文件呢,瞧见中意的商品,对着你念几句文件就算是给你交代了。看到你卖的那黄鳝比人胳膊还粗,就说,皇上最喜欢吃黄鳝了,我替皇上买下这黄鳝了;看你那水果摊上那葡萄个头跟乒乓球似的,说这是皇太后的最爱,我替太后带回去。
刚开始这帮人还付点小钱,后来发展到出门根本不带钱包,就拿着一些撕成条状的旧丝绸,“买”了谁的东西就把这个旧布条塞给你,算是付账。白居易的那首描写宫市之害的叙事诗《卖炭翁》里的 “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就是讲的这情形。那位可怜的卖炭老人半吨多木炭就换来了一丈绫和半匹纱,欲哭无泪。
不过白居易诗中写的那个卖炭老人还算是运气好的,他好歹还得了点绫纱,最重要的是他的拉运木炭的牛和板车还完好无损。《资治通鉴》里记载的一个情形和卖炭老翁差不多的农夫,境遇比他差多了。那农夫用毛驴驮着柴火上街去卖时碰到了宫市宦官。
老规矩,宦官说,这柴宫里头要了,然后给了他几尺绢作为货款。本来这样卖柴农夫已经算是倒霉到家了。但这时候霉还没倒完,那些宦官“仍邀驴送柴至内”,要求他送货上门,用驴把柴火驮进皇宫。
这农夫吓坏了,他知道,这驴要是进了皇宫,那还不跟宫女似的有去无回,所以急得便哭边求情,说我把这几尺绢还给你们,柴白送你们,你别让我的驴送货进宫了。
宦官就是看上他那头驴了,说:“须得尔驴。”
不行,我们就想要你那头小毛驴。
农夫这下急眼了,他愤怒地对欺人太甚的宦官说:“我有父母妻子,待此然后食。今以柴与汝,不取直而归,汝尚不肯,我有死而已。”
我们家就这一值钱的LV,父母家人和老婆孩子就指着这宝贝干活讨生计,我在驴在!你既要夺我的驴,我跟你拼命了,上去就把宦官一顿猛揍。
宦官哪能干得过农夫,赶紧打110报警,于是治安官员将农夫抓了起来。
大家一定觉得这农夫怕是结局很惨,殴打执行任务的皇宫商务部采购官员,恐怕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要是这么想你就没想对了。农夫的结局很圆满,因为这事惊动了德宗皇帝。德宗听说这事后,给了农夫一个说法:“诏黜宦者,赐农夫绢十匹。”
太峰回路转了,皇帝下令,把那领头的一心想抢农民伯伯驴的宦官撤职查办,同时赏赐农夫十匹绢绸。
这下农夫因祸得福,赚了,几捆柴怎么着也值不到十匹绢的价格。德宗这回做了笔亏本的买卖。不过我觉得这应当不是嗜钱如命的德宗的本意之举,而是有意做出的带有表演性质的高姿态。因为这事发生在闹市区,围观者众多,影响面很广,相当于现在的舆论曝光,网络报纸电视一传播,有关部门有关领导受不了压力,找个替罪羊处分一下,再优抚安慰下弱势一方当事人,老百姓的火就灭了,皇帝公正严明的青天形象也出来了。这危机处理,挺好。
从李适其后的行为看,的确如此,虽然图谋夺驴的宦官撤职了,虽然农夫得到安慰奖励了,“然宫市亦不为之改,谏官御史数奏疏谏,不听”, 宫市依然如前,宦官们依然干着别针换别墅的勾当,对于朝廷谏官多次建议废除这项祸国殃民制度,德宗根本不听,他对谏官的态度是:你说你的,我干我的。继续纵容宦官到处肆意勒索。
有人可能会觉得这事跟捞钱没关系,其实这确是另一种形式的捞钱。本来皇宫每天的各项生活开支要产生很多费用,皇帝得要哗哗往外掏银子,有一本万利宫市存在,这钱不就省下来了吗?没掏钱不就等于挣钱了嘛!这情形有点像今天的儿女啃老,本来在家开伙每天都要支出伙食费的,但若天天在父母家吃喝,那柴米油盐开销就不用掏了。若认真算起来,唐德宗首创的宫市也是一种啃老,因为人民百姓是皇帝的衣食父母。不过他这种啃老和今天流行的啃老有质的区别,子女啃老,父母多半心甘情愿;而他这种强盗式的啃老,百姓视做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后来发展到长安市场经营户一看见宦官就关门打烊:“每敕使出,虽沽浆、卖饼者皆撤业闭门。”每次宦官一出来,商人个体户都好似看见了大怪兽,个个来不及地拉下店铺卷闸门,连那些卖酒的、卖饼的小本经营者都赶紧收摊歇业躲避,不然被宦官看见就被皇宫无偿征收了。
第三种:收税。
这方法来钱最快,立竿见影,皇帝弄钱都喜欢在税收上做文章,把税率提高点、税种增多点,银子就浪奔浪流地哗啦啦地淌口袋里来了。
德宗为了弄钱,设了无数中税:茶、木、竹、漆、盐、酒。。。。。。活在那时候,一睁眼就得交税,税不死你!死了也得交税,死了得要棺材吧?棺材是木头做的,税是免不了的,人都死了还能为朝廷GDP增长作贡献。
建中四年(公元783年),急于捞钱的德宗下令在全国增设两种税法:税间架法和除陌钱法。税间架即房屋税、除陌钱是交易税。这两税太厉害了,把全国百姓一网打尽。你家只要有房子就得交税,按照房屋档次高低征收,每间房屋每年征税五百至两千不等。请注意,是每年征收,不是一次性的。今年交了,明年后年还得交,除非你自己把房子拆了。
就算你在很把房子拆了,你还是逃不掉税。拆下来的那些废旧瓦片、木料啥的你得卖吧?
交税!除陌钱法就是对付这个的。这是商品交易税,只要买卖东西就能交税,而且税额很高:“每缗官留五十钱。”一千枚铜钱交五十枚给朝廷,百分之五的税率。
这个负担让百姓难以承受,“愁怨之声,盈于远近”。一个中等人家,如果有八间房子,每年光房屋税就得八千枚铜钱,比咱们现在的房屋产权七十年大限政策还厉害。
上面的两个税法若跟下面要讲的这个“借贷”比起来,那就显得太文明了,好歹还算是有法可依。在此之前,德宗干了件最野蛮的“借钱”事件。当时他急于用钱,下诏向全国富商“借贷”。
皇帝我钱包瘪啦,向大老板们皆点钱花。怎么个借法呢?
一刀切。无论你是企业老总还是上市公司董事长,无论你家有多少万资产,只允许你留下一万缗,其余的钱有多少皇帝借多少。
就这么野蛮。你不给还不行。判度支(相当于财政部长)亲自带着一帮军兵满长安城强制没收商人财产,并严刑拷打,要他们老实交代家底。富商借完后,德宗又向全国人民借钱:“凡蓄积钱帛粟麦者,皆借四分之一。”对民间所有的金钱、粮食、布匹以及其他物资,一律四借其一。你家有四百块就借一百块,有四千就借一千块。
这哪里是借,分明是抢。惹得百姓纷纷罢市游行抗议。
德宗抢钱的手段还有很多,比如把两税法中规定的商人税“三十税一”提高为“十税一”、大幅增加盐税征收比例等,每一项规定出台都是为了捞钱,都是与民挣利,都是加重人民负担,搞得百姓苦不堪言。
有一个实例可以作为证明。
有年冬天,德宗在野外打猎时顺便进入到一个叫赵光奇的农民家进行考察调研。
见到主人赵光奇后,德宗拉着他的手亲切地询问:“百姓乐乎?”
这位农民大哥忒酷,丝毫不惧领导,面对皇帝的询问,他竟然很不配合地回答:“不乐。”
德宗追问:“今岁颇稔,何为不乐?”
皇帝觉得不理解,今年是个丰收年,你为啥不快乐呢?为的啥呀!
赵光奇的回答差点没把德宗噎死,太直接太不主旋律了:“诏令不信。前云两税之外悉无它徭,今非税而诛求者殆过于税。愁苦如此,何乐之有!”
这位农民大哥当着皇上的面说,朝廷不诚信,说话不算数。以前说除了两税之外不再收取任何费用,而现在光乱收费的钱就比两税还多,我发愁都来不及,哪还有业余时间去快乐!
面对这么勇敢直白的回答,不知道这位捞钱天子当时有没有一点脸红发烧?幸亏那时候没记者,要不这稿子回家没法写,写了也没法见报。
对于唐德宗李适这样以捞钱为己任的天子,连司马光都很鄙视他,他在自己的史著中对德宗给予了差评,说拥有天下财富属帝王贪财搞小金库的行为是“匹夫之鄙志也”。
柏杨更是将德宗贬得一钱不值,用“猪皇帝”形容他,并用这个词组作为他白话版《资治通鉴》其中一册的书名。
我觉得用猪皇帝形容李适其实是侮辱了另一个皇帝----汉武帝刘彻,因为刘彻在七岁之前一直名叫刘彘,这名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刘猪。可见猪字至少在中古时代之前还不是骂人的字眼,要不杀死安禄山的那个宦奴也不会叫李猪儿几十年不改名了。在伊斯兰教义中,猪是勤劳、勇敢的象征,是他们的神与图腾,所以回民的食谱中是万不能出现猪肉的。
那么,李适为什么要那么到处捞钱呢?他捞钱的动机和目的何在?
这正是下一章要讲的内容。 轻松幽默侃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