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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
牛棚里那人却晃晃悠悠走了出来,一下把我整懵了。
一头黄鼠狼!
它眼睛泛着精光,身上披了件不知从哪儿偷来的衣服,衣服在脖子前打了个领结,整得跟他妈外国绅士一样。只是,它一双小手托着一坨硬硬的牛粪,抬手上举,似乎拿牛粪晒月光。
我反应过来,小时候爷爷跟我讲过,成了精的黄皮子,会打扮成人模样,在半路拦人讨口封,问过路行人它像不像一个人,如果你说像,它能得道成人。如果你说不像,就破了它的功。黄皮子睚呲必报,口封要没讨成,逮死了整你。我一直以为那是骗小孩的故事,没曾想还真有这玩意儿。
“你看我像个人不?”黄皮子尖声尖气开口了。
那声音跟金属摩擦一般难听。倒不像人正常说话,似乎是动物学舌,似像非像。可见黄皮子为讨封,反复模仿人的语言,费了老鼻子劲。
左胖子突然回话:“我看你像个几把!”
黄皮子闻言,眼里突然露出惊恐和愤怒,将手中那坨牛粪奋力向左胖子面前一甩,撒丫子疯似的跑了。
左胖子在一旁哈哈大笑,跟个傻逼一样。
我一阵无语。
左胖子不怕黄皮子找他麻烦吗?
前面就是城隍庙,残垣断壁。蜘蛛网林立。
左胖子拨开蜘蛛网,委身先进去,对着那头像已削了一半的城隍雕像说:“狗日的!村里到处精怪乱窜你也不管,不收拾你咽不下这口气!”
他要收拾城隍爷?
左胖子从兜里掏出一张符,咬了口中指,用血在上面鬼画符,然后冲我抬手:“打火机!”
我把打火机给他,他在城隍像前烧符。
乘他烧符间隙,我问他,人家道士都用道法催符火,你咋老用打火机?
左胖子白了我一眼,道法催火不费劲吗?哥们这叫与时俱进,不懂别吵吵。
符纸烧过之后,别说城隍了,四周连个老鼠都没现身。
我暗想死胖子这下装逼装大了,下雨天离他远点,他遭雷劈时容易连累人。
左胖子眉头一皱,表情愤怒,暴喝一声:“给老子滚出来!”随后,他一脚踹翻城隍爷面前的祭台,周围瞬间尘土飞扬。
令人惊奇一幕出现了。
城隍雕像抖动了两下,“吧唧”一声,中间竟然裂出一道缝隙。随后,一股阴冷刺骨的风从雕像后面袭来,卷起地上树叶漫天飞舞。
城隍爷出来了?
左胖子孑然自立,不为树叶所动,像个天神一样,背负双手,一双绿豆眼死死地盯着前面。
那树叶卷了几卷,在地上形成古怪的符号。
左胖子瞅一眼那树叶。张嘴说道:“你既不敢现身,那把情况告诉我!”
树叶又卷了几卷,再次形成古怪符号,左胖子又看两眼:“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到五雷按察司参你一本,剁了你的狗头!赶紧叫那畜生出来带路!”
庙的角落传来悉悉索索一阵响动,一条白颈花身,竹篙粗细的蛇溜了出来。
我吓得猛退一步。
左胖子却不为所动,冲那条大蛇喝道:“带路!”
我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城隍老爷同你唠啥了?”
左胖子嘴角叼根烟:“那怂包啥也不敢说,只说他惹不起河里的东西。”尔后,他又指下前面的那条花蛇:“诺……派了个小弟带路,让咱自己调查。”
“城隍老爷还收小弟?”我三观再次被刷新。
左胖子看弱智一样白了我一眼:“那瘪犊子没人间香火,快饿死了,悄摸接受了动物祭拜。这些修炼的精怪也乐得有小神司庇护,躲附近拍他马屁来着。没闻到四周一股腥臊味吗?要让五雷按察司知道。撤他职没跑了。”
我瞄了眼前古怪的蛇:“它能像黄皮子一样说话吗?”
左胖子回答不能,它修炼年份不到,跟条家狗一样,顶多带带路。
“城隍老爷那么大的官,咋能听你的?”
“他大个锤子!哥们在上面挂了神职,玉枢火府天将王灵官右护法……哎,你他娘怎么那么多问题,赶紧走得了!”
左胖子不愿意多聊,埋头朝前赶路。
我把死胖子职务记得死死的,后来没事一查,他口中那个王灵官为护法尊神,是守护道家至高神的御前大将,而左胖子右护法职位,相当于御前带刀侍卫。“一村一土地、一乡一城隍、一县一司殿、一道一阎罗”,别看城隍爷在老百姓眼里牛逼哄哄的。在御前带刀侍卫面前,确实屁也不是。
花蛇径直带我们到蜡道口。
左胖子脸色都变了。
我问他咋了。
他说不会水。
死胖子几天来一直牛逼哄哄,我总算逮到个他不会的技能。我打小在黄河边长大,水性没得说,忍不住出言讥讽两句,正自爽呢,他解开一条船锚,脸现鄙夷地说:“会水有个鸡毛用,你还游得过船?!”
我不吭声了。
两人一蛇,上船之后。我划桨往河中心开去。
我对蜡道口有着天然的恐惧,金豹蛙、房子大头颅的怪兽、神秘白衣少年……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魇。
左胖子又在船上又饶有兴致地同我讲尸倒之事,吓得我划桨的手不停哆嗦,我后来受不了,说再吵死老子跳河游回去,让你一人在河里待着,他才闭嘴不言。
船行河中,约莫几个时辰,行了十余里。
中间我叫左胖子代我划一下,这货反倒把船弄得东倒西歪。
我只好叫他滚一边去,自己一个人划。
这一来,可把自己累得够呛,忍不住暂停下来休息。
那条白蛇突然仰脖子一窜,没入水中,从我们眼前快速消失。
我们面面相觑。啥意思?
叫我们在这调查?
船开始左右摇晃,左胖子吓得面如土色。
我赶紧趴到船舷去看,发现河水无比浑浊,如同烧开的沸水一样,不断往上翻滚。夹杂着大量泥沙、水草。
河底有东西!
左胖子稳定情绪,掏出两张符,贴在船舷之上,嘴里开始急促地念着咒语。
我拿着一根竹篙,往下一捅。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竹篙险些脱手。
左胖子见状,慌忙过来帮我扯竹篙,两人一齐用力,对方脱手,我们一个趔趄倒在甲板之上,拿起竹篙一端来瞅,发现上面沾满丝丝黑色血迹,甚至,还勾着几缕长长的头发。
没待反应过来,船猛然向上一颠,我们两个猝不及防,“噗通”两声翻下河。
我只觉的耳鼻河水倒灌,浓浓的泥腥味呛得我肺部剧烈痛疼。我甩动双臂,扑棱着往船边游,刚要游到船边,脚上袭来一阵冰凉,似乎被一只手给抓住,拖着我就往河底沉。
冷不防我又呛几口水,心里一急,慌忙用脚去蹬那只拖我的手。
水下使不上劲。我身躯被一股强大力量往下拖。
睁眼一看,顿觉全身血都凉透。
一个女人,浑身泛白肿胀,头发随河水飘荡,瞳孔全白,没黑眼珠,嘴巴正“咕噜噜”贪婪地吞着河水,一双手死死地拽着我脚腕子,正将我往黄河深处扯。
尸倒?!
我头皮阵阵发麻,奋力猛踹。
在我巨大力量之下。那双手稍微松动,乘此机会,我猛地下沉。那女人手劲正往上使,估计没料到我反而向下扎猛子,手从我脚腕上冷不丁脱落。我如泥鳅一样,钻在她身后,疯了似地往河面窜。
那女人不依不饶,嘴里吐出大量泥沙,追着我向上窜。
半个头刚露出水面,胸前被一双如泡了福尔马林一样的冰冷胳膊抱着了。嘴巴又猛呛几口水,身体疾驰下坠。
我也不顾恶心,张开口就去咬那双肿胀发白的手。
一咬之下,却如同咬在海绵里,软软的,那手完全没受伤迹象,倒像一坨水晶泥,只是被我咬得变形,又迅速恢复原状。
我彻底懵了。
这他娘是怎样一种物质形态?! 我当土憋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