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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简子创立基业时,赵氏一族,只有太原、邯郸封地。
后赵简子临死前不顾宗法制,废嫡立庶,将宗主之位传给了庶子赵毋恤。
赵简子立庶子为储君,一是诸子纨绔,不成气候。赵毋恤却是敏而好学,胆识过人。
二是,赵毋恤继承了他未完成的遗志。
三是,赵毋恤善于隐藏自己的锋芒,能够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下,忍辱负重。
最重要的则是赵简子相信,他的儿子赵毋恤能够团结赵氏族人,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大肆残杀族人。
公元前476年,赵简子弥留之际,召集诸子及家臣,将自己宗主之位传给赵毋恤。
此时的晋国,国君大权旁落,由六卿控制朝政。在内部兼并和战争中,中行氏和范氏退出晋国的政治舞台。
晋国六卿演变成四卿。四卿之中智氏一族实力最强,其首领智伯为晋国上将军,位居四卿之首,把持晋国大权,在朝担任执政。
智伯执政期间,带领晋军南征北伐,多立功勋。智伯也是赵简子之后,晋国中又一位崛起的能人。智伯时常说:“身为国之卿士,理当以振兴国家为己任。”
他的梦想,就是匡扶晋国,争霸诸侯。
一个人能力太出众,容易忽视身边的人,也会时常向身边的人发难。
智伯为了实现自己崇高的理想,不断对韩氏、魏氏一族发难。韩氏、魏氏自知实力不及智氏,但凡智氏有所取,韩魏必有所予。摆平了韩魏,更增添了智伯的自信心。
智伯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赵氏首领,以此试探。赵氏首领不但没生气,对他越加谦卑。赵氏的谦卑,在智伯眼中就是懦弱。智伯时常对着自己的门客说,赵鞅之后,赵氏再无贤能者。智伯没有将赵氏首领赵毋恤放在眼中。
赵毋恤面对智伯的每次发难,都选择了忍辱负重。就连赵氏族人,都觉得宗主行事太过懦弱,辱没了先辈的英明。赵毋恤,一而退,再而退,退的连他都有几分看轻自己。每当夜下宁静,四周无人时,他总会仰望星辰,问自己似乎忘了父亲的遗志。
他继任宗主以来,言行举止,好听一点是忍辱负重。难听一点,是胆小懦弱。这一次,赵氏族人也认为,首领也会选择妥协,必会割地一万户。
众人都忘了,赵毋恤不是一只温顺的羔羊,而是一只假意沉睡的猛虎。谁都没有想到,赵毋恤会拒绝智伯‘名正言顺’的要求。
晋国的大臣,都骂赵毋恤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韩、魏两家得知赵氏的态度,既敬佩赵氏的勇气与胆识,又为自己的懦弱寻找理所当然的借口。当然呢?他们的借口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族人。
韩、魏两族,一边选择向智伯低头谦恭,表达自己的诚意,又在晋国的宫殿上,展示出自己是对国家的未来,充满担忧。另一边心里暗自高兴,预期着智氏一族与赵氏一族,即将展开大战。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即使,那只没有受伤的老虎,实力也会大大削弱。两只老虎选择同归于尽,共赴黄泉。晋国的天下,将会是韩、魏族人的。
智伯拿着赵毋恤拒绝他的长简,仰天大笑。在他笑容僵硬的那一刻,早已下定决心要给赵氏族人好看。赵毋恤的拒绝,总算给了他一个讨伐赵氏的理由。遥想晋灵公时期,武将屠岸贾以一己之力,图灭赵氏族人。赵氏若非有忠臣程婴、老臣公孙杵臼不惜性命,保护少主,晋国大殿怎会出现赵氏的踪影。
即便赵氏被屠,剩下一个孤儿。晋国大臣没想到,赵氏遗孤赵武,不但守住了先祖的家业,并且在赵国政坛上崭露头角。
赵氏非但没衰弱,反而复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赵武一生过去了。其子,赵成继承他的职位。奈何,赵成尚无功勋早死,又成为赵氏的噩耗。
晋国诸臣皆以为这是赵氏衰落的征兆。其孙赵鞅继承先祖遗志,专国事,致力于改革,创改革先河。余生匡扶晋国,数次争霸诸侯。成为春秋时期,叱咤风云半个世纪的人物。
智氏家臣见主公小觑赵氏,劝解道:“主公,赵氏战斗力不但顽强,生命力更加旺盛。赵氏赵武、赵鞅祖孙两代人的影响力,晋国中有很多人明地、暗地拥护赵氏。想要灭赵氏,恐怕不容易。”
“你是说我不如懦夫赵毋恤。”智伯闻言温怒道:“我主意已定,你不要再说呢?”
数日之后,韩、魏两家前来向智伯臣服,痛斥赵毋恤种种恶行,皆表示愿意派出军队,一同讨伐赵氏。有了韩魏两家相助,智伯更是忘乎所以,决定灭了赵氏。
公元前455-453年,晋国四卿又一次发生了内斗。智伯,率领韩、魏联军进攻赵氏族人的封地晋阳。智伯没有想到,强大的智氏一族及韩魏联军,围了晋阳一年,不但没有灭了赵氏,反而激发了赵氏一族的血性。
赵氏势微,城内易子相食,却无反叛者。智伯,也为赵氏的勇武所钦佩,他想?若是赵毋恤识趣,还能保留赵氏一族;只可惜,他们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既然是敌人,定要连根除之。正当智伯为胜利庆贺之际,韩魏暗中勾结赵氏,反攻自己。智伯没能灭了赵氏,却被赵、韩、魏三家,联合起来,灭了自己。
赵毋恤不负父亲期许,北上灭代,将代国的领地,并入赵氏版图。晋阳之战,保住了赵氏基业,赵国实力一跃三晋之首。他的才智也得到了族人的认可。赵毋恤死后,与其父并称为‘简襄之烈’。赵国历代的继承者,无不缅怀先辈的光辉岁月。
韩、赵、魏三家分晋,及至赵雍,赵国有旧都太原郡,赵都邯郸郡,北疆代郡,及上党郡四郡。邯郸到达代郡,要经过上党郡,沿太行大山而行,途径夏屋山,抵达常山(赵毋恤凭常山之险攻代,代地归赵所有),方能进入代郡。
由于代郡远离邯郸,两者之间镶嵌了一个胡人建立的中山国,交通运输极为不便。再加上代郡是胡人与赵人混合而居,情况复杂多变。
代郡生活习性多近胡人,少近邯郸。赵国境内出现了一个奇怪现象,邯郸居住的,大多都是华夏人,接受周礼的熏陶,从事农耕。代郡则是胡人多于华夏人,少农耕,多游牧。
一旦邯郸控制力减弱,代郡凭借地势之利,代城坚固,随时都有可能脱离赵国独立。
昔日,赵毋恤死后,指认大哥伯鲁之孙赵皖,为赵氏宗主。谁曾知,赵毋恤刚故,其子赵嘉在代郡自立,驱逐赵皖,发动叛乱。虽然宗主之位,最终还是根据赵襄子的遗愿,由赵皖继任。但是,赵国内斗大大消耗了国力。
代郡,始终是赵国历代继任者心中的一根哽在喉间的刺。
云雾缭绕,暮霭沉沉,沿着逶迤的险峻山道,赵军向北而行。赵军走过上党,往北行百里。赵雍抬头看着纵横天地的云雀仙鹤,仰望着巍峨高耸的大山。赵雍从小到大深居赵宫,不曾见过这番令人壮怀激烈的景色。
赵雍指着大山,问道:“此处,乃何地。”
肥义答道:“君上,此地乃夏屋上。”
“夏屋上。”赵雍点了点头,发出感慨道:“我大赵境内竟然还有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色。”
“君上。”肥义又道:“此山,还有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赵雍心中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有关这座山的一切。
肥义顿了顿,方道:“刺笄山。”
“刺笄山。”赵雍心中不解,这般好的景色,怎会有如此不雅的称呼。赵雍尚未开口,肥义请罪道:“君上,请治臣的罪过。”
赵雍微微皱眉,疑惑道:“你何错之有,要寡人治你的罪。”
肥义,身子比先前放低几分,“臣,犯了非议先君之罪。”
赵雍疑惑更深,请他起身说话。肥义仍旧保持姿势,娓娓道来。
赵氏宗主赵毋恤登夏屋山,以观代国。见着代国境内,心中发誓,将要取之。于是,同行之人看出了他的心意。给他献上策略,以邀请代君登夏屋山以观歌舞为由,伺机图之。
代国与赵氏向来亲密,赵毋恤的姐姐,又是代国国君的妃子。代国国君不知是计,亲率百官及爱妃欣然前往夏屋上。由于代郡盛产良匹骏马,代君善骑射,便让爱妃坐车,自己率众先行。
赵毋恤为了表示诚意亲自在山脚迎他入行宫。宫内,赵毋恤让数百美人拿翎羽跳舞助兴,以大金斗盛满美酒。代君一边观赏歌舞,一边大樽饮酒,酒至畅酣。
忽然,赵毋恤脸现杀气。
侍酒者会意,以大金斗猛击代君,一击而中。代君尚未明白,便死在了妹夫的手中。代君已死,代君随从惊慌,数百美人取出藏在翎羽中的武器,杀光了代君身边的所有人。
赵毋恤念及姐弟之情,便命人驾驶代君的车,前去迎接姐姐。代妃见自己的夫君惨遭弟弟的毒手,带着憎恨的目光,拔出笄刺向自己的心脏,自刺而死。
赵毋恤身边的臣子,见自己国君下手狠毒,不愿侍奉他,终生归隐此山。赵毋恤一则不愿意强人所难。其次,他留下这些人,祭奠死在自己手中的姐姐,以此弥补对姐姐的亏欠。后人为了祭奠这位烈女,以她自杀的方式,将此山命名为刺笄山。
肥义一边陈述往事,一边观察赵雍的神色。他想?当赵君了解自己祖宗的手段,他会有怎样的定论。年少的赵君过不去这道坎,赵国兴盛,恐怕还有一段路要走。
赵氏一族,命运多舛,几次差点灭族。赵氏有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也有心酸血泪。沉默了片刻,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肥义,在他脸上读到了答案。
“谁说,我赵国女儿的性情,不若男儿。先祖的手段,虽不高明。历史的进步,总会伴有流血牺牲。赵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先祖用自己的辛酸血泪换来的。”赵雍的脸颊,留下两滴热泪,“作为子孙,我们要做的就是要保护好祖宗留下的来之不易基业。这片土地,有太多的悲酸,太多的鲜血。”
肥义听闻,瞳孔睁大,感到震惊无比。
赵君,说出这番悲怆的言语。面对赵君的见解,肥义心中感到一丝慰藉。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要选择放下一样。既然选择放下,就不要留下丝毫的悔恨。
肥义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少年君主,心想?有朝一日,他会是重整余威,引领赵国,踏上先祖坎坷波折的道路,他日终会傲视诸侯。他以山川大河起誓,竭尽余生,为他效命。
肥义弯着身子,深深地朝他鞠躬,“君上,受我一拜。”
肥义这一拜,是认定了赵君是自己的君主。无论日后,赵国会走向何方,日后必将誓死效忠与他。
赵雍问道:“大司马,此地离代郡,还有多久的路程。”
肥义弓着身子,答道:“往前行百里,就是常山。过了常山,就是代郡。按我们目前的行军速度,夜黑之前,便可到达。”
“好。传我命令,三军全速前进。” 赵武灵王英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