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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娜对巴图、阿鲁泰二人道:“现任命你二人为开平卫指挥同知,整顿兵马,准备南下,先取居庸,再下北平。”
巴图、阿鲁泰二人急忙起身,拱手施礼道:“属下遵命。”
这时小巴特尔抬头问他的母亲道:“娘,我们去北平干什么,是要去看四叔吗?”
塔娜笑着点头道:“是的,我们要去北平看你四叔,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我们去。”
说着,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张士行一眼,张士行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巴特尔看,只觉得他的眉眼之间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小巴特尔奇道:“四叔为什么不愿意我们去看他?”
塔娜叹了口气道:“等你长大之后,便知晓了什么叫做最是无情帝王家。”
众人闻言,脸上皆显尴尬之色。
小巴特尔一转头发现张士行在看他,便对他说道:“张同知,我一见到你,便觉得好生亲近,你护送我们来此,也是十分辛苦,我看这个开平卫的指挥使便由你来做,我们一道去北平找我四叔去玩,你看好不好?”
张士行急忙起身施礼道:“小王爷,卑职是戴罪之身,还要回京复命,多谢王爷美意。”
塔娜哼了一声,对小巴特尔说道:“儿子,某些人就是不识抬举,你不必理他。”
暴昭看了张士行一眼,道:“以在下看来,小王爷的提议甚为妥当,你如今已被免职,白身一个。回京复命,也于事无补。倒不如留在此处,继续为朝廷效力,也好将功赎罪。你先暂代开平卫指挥使一职,待我回到真定府后,上书朝廷为你力荐,定授实职。”
张士行实在不想再和塔娜纠缠在一起,尽管他内心深处已经认定了小巴特尔是自己骨肉,但这桩丑闻实在牵连太大,一旦爆出,便是毁天灭地,自己万难承受,不如避之为妙,于是他便团团一揖,道:“多谢小王爷、暴尚书抬举,在下经北平、怀来两次大败后,已经是心乱如麻,不堪大用。目前我只想着先将宋都督遗骨归葬家乡,完成所愿,再作他想。”
暴昭见他语气坚定,便道:“既如此,我们也不便勉强,待你回京后,听候朝廷处分吧。”
张士行将宋忠的尸骨火化后,装在一个青花大罐里面,打个包裹,背在自己身后,准备绕道山西大同府,从陆路南下京师。
暴昭得知情况后,便邀请他同自己一道走,路线却是先到大宁卫,再到广宁卫,乘海船南下。至于暴昭为何这么走,却没有说明缘由,张士行知道他定是身负钦命,也不好多问,反正自己目前是无官一身轻,路上有个伴也好,便点头同意了。
众人从开平卫出发,一路向东行来。七八月间,草原上鲜花盛开,伴随着泥土的芬芳,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如同绿色的海洋,一簇簇的羊群,如同翻滚的浪花,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暴昭也是头一次来此,骑在马上,陶醉其中,脱口吟道:“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山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
护羌校尉朝乘障,破虏将军夜渡辽。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
张士行闻言赞道:“好诗。是暴尚书所作吗?”
暴昭摇摇头道:“不是,我哪有如此大才。这是唐朝大诗人王维所作出塞诗。”
张士行点点头道:“受教了,王维是一介文人,做出的诗气魄却如此之大。”
暴昭笑道:“文人历来如此,纸上谈兵嘛。张同知,你身负武艺,为何不留在开平卫一展所长,一定要回京呢?”
张士行当然不能说出实情,只好反问道:“暴尚书,你为何一定要让我留在开平卫呢?”
暴昭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朝廷对忠宁王所部也只是羁縻之策,忠宁王虽然是孝康皇帝骨肉,但你也看到,王太后塔娜才是住持大局之人,她身为蒙人,自然与我们汉人不是一条心,我此番前来宣抚,对其反攻北平,本没有什么奢望,只是希望他们不要站在燕王一边,便万事大吉了。若你就任开平卫指挥使,那又不同了,可以助力朝廷,发挥真正作用。”
张士行苦笑了一下道:“暴尚书,高看我了,我曾是王太后的那可儿。蒙古旧俗,一日为奴,终生为奴。故此王太后有命,我不敢违抗。即使我就任开平卫指挥使,恐怕也无能为力。”
暴昭啊了一下,叹道:“原来如此,这个塔娜真不简单,巾帼不让须眉,可称为辽国萧太后之流的人物。但愿她日后为我大明藩屏,而不是敌人。”
张士行点头道:“王太后将来是友是敌,难以预料,不过她野心甚大,朝廷当多加防范。”
暴昭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平乱,你曾到过大宁,你以为宁王此人如何?”
张士行想了想道:“卑职不敢妄言,宁王这个人极讲义气,深得人心。”
暴昭闻言,脸色阴沉下来道:“你说得很对,燕王叛乱,宁王却上书朝廷为他讲情,确实是兄弟义重。我担心的亦是如此,恐其不知好歹,为奸人所利用。”
张士行直言问道:“故此朝廷便调了几位将领来统帅大宁军马?”
暴昭惊道:“你怎知晓?”
张士行向后一瞥,笑道:“暴尚书也太小瞧我张士行了,我毕竟也是在锦衣卫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了,这点都看不出来。尚书随行之人中,有三位来头不小,均非常人,尤其是那个花白胡须的老者,虽然他穿着普通士卒的衣甲,但看样子也不象是个老军,倒象是个正一品的都督,尤其看到尚书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至少也是个从一品的都督同知,尚书以为如何?”
暴昭偷偷向那三人一指,不好意思笑道:“张同知不愧当过锦衣卫同知,办过大案,见过世面,我也就不瞒你了,这后面三人是后军都督府都督刘贞,都督佥事陈亨,山西行都司都指挥卜万,特意随我前来接管大宁军马,为策安全,扮做小军,你就当作不知,在抵达大宁之前,千万不能和其他人说起。”
明初兵制,除皇帝亲军十二卫外,天下卫所兵马均归五军都督府节制。五军都督府下为各处都指挥使司,都司之下为各地卫所。彼时天下各处共计有都司十七,中都留守司一,内外卫三百二十九,守御千户所六十五。后军都督府下辖北平都司,北平行都司(原大宁都司),山西都司,山西行都司,还有晋王所领之太原左、中、右三护卫,燕王所领之燕山左、中、右三护卫均归其指挥。天下兵马百万,后军都督府便有四十余万,为国家最紧要之所。
张士行回头向那三人偷瞄了一眼,只见都督刘贞年过六旬,身材高大,须发皆白,不怒自威。都督佥事陈亨与刘贞年纪相仿,却生得是方面大耳,鼻直口阔,只有那个卜万最为年轻,只有四旬上下,短小精悍,双目如电,看见张士行回头看他,瞪了他一眼,如同射出两道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张士行对暴昭道:“那是自然。”心中暗道,这个卜万好生厉害。
闲言少叙,一行人晓行夜宿,马不停蹄,这一日终于来到大宁卫,暴昭命从人进城通报,说有圣旨到,命宁王接旨。
宁王朱权闻听,急忙率北平行都司诸位官员到城外迎接钦使,摆下香案,跪倒听旨。
暴昭见宁王等众人来到,便跳下马来,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国家不幸,骨肉至亲,起兵叛乱,朕深为痛惜。特命平燕布政使暴昭派人护送宁王入京,共商国是。着后军都督府都督刘贞、都督佥事陈亨、山西行都司都指挥使卜万三人统领大宁军马开赴北平府,平定叛乱。钦此,谢恩。”
宁王朱权听完圣旨后,愣在当场,问暴昭道:“此三人何在,如何统领大宁军马?”
暴昭上前将宁王扶起,转头对刘贞等人道:“都督快来见过宁王。”
三人上前拱手施礼,躬身拜道:“卑职后军都督府都督刘贞、都督佥事陈亨、山西行都司都指挥使卜万拜见宁王殿下。”
宁王看见三个小兵突然出现,给他施礼,满脸疑惑,看着暴昭。
暴昭指着三人笑道:“刘都督和陈佥事从京师来,然后绕道山西,会同了卜指挥,非常时期,为避人耳目,故此乔装打扮了一番,王爷莫怪。”
宁王哈哈一笑道:“妙极,妙极,真是飞将军从天降。”
他一眼又看见张士行穿着便服站在人群中,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亲热道:“张同知便服来此,又有什么公干?”
张士行脸色一红道:“王爷万不可以此称呼小人,因燕王叛乱,北平失陷,小人已被免职,回京待罪,只是与暴尚书同路罢了。”
宁王安慰道:“这也不能怪你。想我那四哥,几度出塞,领兵数十万,将元兵打得大败,多少功臣宿将俯首听命。你一介锦衣卫同知,不懂兵法,岂能是他的对手。这都是朝廷用人不当,非你之罪。这下好了,你我一同进京,路上有个说话的伴了。”
说罢,他飞身上马,领着众人进城,来到宁王府,摆下筵席,给暴昭等人接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正喝得高兴,忽然王府护卫慌张来报,道:“王爷大事不好了,朵颜三卫指挥使带人闯进王府了。”
宁王拍案而起,怒道:“他们这帮蒙古人要干什么,想要造反吗?” 屠龙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