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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真看到躺在地上的顾成裸着上身,两个臂膀上刺的青龙栩栩如生,觉得十分有趣,便拔出随身携带的解手刀,想要削一片肉下来把玩。忽听得身后一人高声断喝道:“住手。”
火真扭头一看,原来是燕王朱棣,急忙站起身来,拱手施礼。燕王跳下马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今日能够活捉了顾成,你是大功一件,到后路粮台李友直处领赏去吧,我已和他说了,赏你万贯宝钞。”
火真闻言,高兴的跳了起来,向燕王道谢后,雀跃而去。
此刻朱棣和张玉的南北两路大军合拢后,将顾成的北营南军围在当中。而由于顾成失手被擒,北营南军群龙无首,只得举手投降了。
燕王走到顾成身边,将他扶起,松开绳套,将自己身上的蟒袍脱下,披在顾成身上,动情道:“顾成,你是父皇身边旧人,南征北战了数十年,此刻本该颐养天年,尽享人伦,奈何又赤膊上阵,险些丢了你这条老命。”
顾成听罢,老泪纵横,拉着燕王的手道:“殿下,幸得今日老臣未伤得殿下分毫,否则百年之后,如何于九泉之下面见先帝。”
燕王朱棣恨恨道:“这都是今上暗弱,听信奸臣,令我们骨肉君臣相残。顾卿可愿助我奉天靖难,清君之侧,以正朝纲?”
顾成想了一下,便跪倒叩头道:“老臣见殿下英明神武之姿不亚于先帝,见殿下如见先帝。殿下既然有令,敢不相从。老臣愿效犬马之劳再建微功。”
燕王朱棣大喜道:“如此甚好。此天以尔授我也。”说着,将顾成扶起。
正在说话间,一队军士抬着一副担架走来,担架之上躺着一人,眉清目秀,脸色惨白,嘴角不住的抽搐,正是前军都督、驸马都尉、左将军李坚。
李坚一见燕王,想要挣扎坐起,无奈受伤太重,只得仰面朝天,抱拳拱手道:“小弟见过四哥。”
燕王一见李坚却立刻变色,勃然大怒道:“你我本是至亲,向无仇怨,为了富贵,竟从凶悖,与我厮杀。真真是狼心狗肺,罪无可赦,我现在就将你斩了,再向七妹赔罪。”
说罢,朱棣抽出腰下宝刀,作势便要向李坚砍来。
李坚一见大惊,急忙从担架上滚落,导致伤口迸裂,疼得他大叫不已,脸色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几乎要昏死过去。
张玉急忙上前抱住朱棣道:“殿下息怒,看在大名公主的面上,饶他一命。”
朱棣这才收刀回鞘,踢了李坚一脚道:“看在七妹的面子上,暂且饶他一命,将这厮押下去。”
这时真定西门外的战斗也已结束,朱能率一千精锐先锋冲破了南营,擒获了李坚,南营大溃,朱能手下的剩余九千铁骑从两面包抄上来,如砍瓜切菜般杀了两万余南军,其余南军随郭英退入城中,坚守不出。
朱棣命人围住了真定北、东、西三门,尽力攻打,单单留着南门,希望耿炳文从此门逃出,待其逃至滹沱河北岸之时,再遣精骑将其团团围住,届时后有大河,前有劲敌,耿炳文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
谁知耿炳文毕竟是百战名将,并不上当,竟然用大炮将其余几座城门的吊桥全部轰碎,以示据城死守之决心。
朱棣闻报大怒,命令诸军攻城。
张玉劝道:“殿下,此番出征,我军已获大胜,不若就此返回北平。我军多为骑兵,擅于野战,不擅攻城。况顿兵坚城之下,强敌环伺,为兵家大忌。”
朱棣道:“我岂不知。昔日耿炳文守长兴十年,张士诚不能越雷池一步。我今日若攻不下真定,那不是如张士诚一般?况不经一战,便即撤退,实在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孤不为也。孤以三日为限,届时攻不下真定,再撤兵不迟。”
张玉无奈,督率诸将奋力攻城。
燕军此番是轻骑而来,未携带大型的攻城器械,只得在附近砍伐了一些木材,召集军中工匠,临时制作抛石机,冲车等器械。目下只能是架起云梯,士卒手持盾牌,死命向城头冲去。
耿炳文一见燕军装备贫乏,却来攻城,正中下怀,待燕军架上云梯,开始攀爬之际,他一声令下,城上南军分为两拨,一拨手持弓箭,射向护城河边的燕军,一拨手持火铳,射向正在爬梯的燕军,打得燕军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只得后撤。耿炳文见燕军撤退之时,猬集一处,便命大炮轰击,又轰死大片燕军。
燕军连攻三日,死伤惨重。燕王朱棣无奈,只得下令撤军,此刻军中工匠已经造好了十几架抛石机,燕王命人从营中抬出了十几筐大竹篓,里面黑黑的,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也不知何物。燕王命人将其放入抛石机兜囊之中,随即下令放炮,那抛石机便将这十几筐竹篓抛入城中。
耿炳文在城头望见,以为燕军石炮来袭,急忙命军士伏倒在地躲避弹丸。谁知那竹篓撞在城头之上,破损之处竟然爬出来无数的乌龟,南军士卒急忙跑过来拿给耿炳文去看,耿炳文笑道:“今晚将此物炖一锅好汤,犒赏三军。”
暴昭在旁却跺脚道:“燕王毕竟是晚辈,怎好如此羞辱耿侯。”
耿炳文笑道:“这只能说明燕王黔驴技穷了。”
暴昭一指城下道:“耿侯,快看,燕军撤了。”
耿炳文手搭凉棚,看城下燕军果然徐徐撤走,并把那十余架抛石机也扔在当场。走在最后的一队燕兵,竟然抬着一副担架。有的南军眼尖,对耿炳文道:“耿侯,遮莫不是驸马李都督?”
暴昭急道:“耿侯,燕军败退,快遣军马追赶,即使不能大胜,也能将李驸马追回,在皇上那里我们也好交差,否则耿侯一世英名当毁于此。”
耿炳文却摇摇头道:“不可,此乃燕王诱敌之计,我若遣军出城去追,燕军必然杀回。届时真定必陷,你我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也。”
暴昭急道:“如此一来,大名公主那里如何肯饶得过你。”
耿炳文正色道:“国事为重,只能有所牺牲了。但愿老天保佑李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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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奉天殿中,建文帝正在早朝,平燕布政使兼刑部尚书暴昭面色沉重的奏告了真定之战的结果,燕王朱棣虽未攻下真定城,然朝廷的十三万大军被打得只剩三万,驸马都尉、前军都督、左将军李坚被俘,伤重不治,死于半路。右军都督老将顾成被俘后投敌。台州卫、绍兴卫全军覆没,指挥使潘忠、杨松殉国。可谓北伐以来首场大败,真是出师不利。
建文帝听完奏告,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翰林学士黄子澄跪倒在地,脱去乌纱,连连叩头道:“此次大败,是微臣识人不明,推荐了耿侯为帅,请陛下治臣之罪。”
兵部尚书齐泰也连忙跪倒,摘下乌纱帽,叩头道:“臣身为兵部尚书,不能平灭叛乱,罪责难逃,请陛下责罚。”
建文帝摆摆手,叹了口气道:“二位爱卿平身,非尔等之罪。乃是太祖高皇帝留给朕的武将,硕果仅存者为耿、郭二侯,不用此二人,还能用谁?真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黄子澄却又叩头道:“陛下,臣斗胆再荐一人,定能平定叛乱,将燕贼引至阙下。”
建文帝大感兴趣道:“黄卿请讲,你推荐何人为帅?”
黄子澄道:“此人便是曹国公李景隆。”
群臣闻言,一阵哗然。
暴昭坚定道:“陛下,万万不可。曹国公未经大战,岂能统领数十万大军。况且临阵换将,为兵家大忌。岂不闻长平之战,赵括换廉颇之事?”
建文帝一时拿不定主意,沉吟不语。
兵部尚书齐泰站起身道:“耿侯擅守不擅攻,难道朝廷坐等燕贼来攻,逍遥北平?太祖高皇帝在世之日,曾十分看重曹国公,多次派其至湖广、陕西一带练兵,后命其掌管左军都督府,加太子太傅,你能说太祖高皇帝没有识人之明吗?”
暴昭道:“临敌决战非平日可比,不经战阵者绝不可大用。陛下可再给耿侯加派人马,由北向南徐徐推进,未几便能将燕贼逼入绝境,届时魁首自然手到擒来。”
二人正在争执不下之时,殿下忽然闯进一个女子,披麻戴孝,哭得是梨花带雨,凄楚无比,群臣一见,无不动容,来人正是太祖七女大名长公主,故此守殿卫士不敢硬加阻拦。
大名长公主来到殿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建文帝哭诉道:“陛下,请给我这个未亡人做主啊。”
建文帝急忙走下御座,亲自将大名长公主扶起道:“七姑,不在府中将养身体,来到大殿之上作甚?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大名长公主握住建文帝的手哭泣道:“驸马为平定叛乱,轻身犯险,奈何那耿炳文畏敌如虎,不加援手,以至殒身,陛下一定要将他治罪,给驸马报仇啊。”
建文帝看着自己七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主意已定,一转身回到御座之上,宣旨道:“即刻将耿炳文、郭英二人革职,召回京师问罪。命李景隆为帅,调集五十万大军二次北伐,此番定要一举荡平燕贼。”
暴昭绝望的高喊道:“陛下不可啊。” 屠龙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