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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松溪目光灼灼的看着张士行,满眼都是期盼,柔声问道:“士行,你愿意做这样的人吗?”
张士行应声答道:“徒孙愿意。”
张松溪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高声朗诵道:“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然后他问张士行道:“这是范老夫子的岳阳楼记,你可知晓?”
张士行脸上一红道:“略有耳闻,听方先生给今上讲过。”
张松溪道:“你只要记住其中的一句,便受益终身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们墨家子弟无论身处何地,都要济困扶危,替天行道。天道是什么,就是邪不压正,善恶有报。然天道幽明,天意难测,不能及时回应。我们墨家子弟乃天选之才,当学好武艺,替天行道,除邪扶正,惩恶扬善。”
张士行问道:“师祖,那何为正何为邪呢?燕王朱棣算邪吗?”
张松溪深吸一口气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如何区分正邪,你首先要修炼本心,人心本善,入世为浊,当勤拂拭,擦亮本心,时时刻刻保持你的一颗赤子之心,便能照亮世间的一切善恶美丑,然后循直道而行。怀菩萨心肠,用霹雳手段,匆匆百年,无愧此生。”
“至于你说的燕王与今上孰是孰非,我以为他们乃是自家利益之争,无所谓正邪善恶,胜者王侯败者寇。倘若一方获胜之后,赶尽杀绝,有违天道人伦,则其堕入邪道,我辈必然奋起,扶弱锄强,拯救生灵。”
张士行点点头道:“徒孙明白了。”
张松溪道:“故此你不必将官职得失看得太重,若朝廷用你,则尽忠职守,扶助弱小,衙门里面好修行嘛。如朝廷弃用,你也不用去受那个腌臜气,我在宁波城中月湖边上开了个医馆,你来帮忙,我们治病救人。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嘛。”
张士行笑道:“听师祖一席话啊,真是茅塞顿开。”
二人又谈论了一番内家拳法,张松溪给张士行指点了一番他拳法上的窒碍之处,看看天色已晚,二人便回到宋忠家里。
二人当晚便歇息在宋忠家里。次日吴氏找人寻了一处背山面湖的风水绝佳之处做为宋忠墓地,简单造好了墓室,将宋忠骨灰妥善安葬。
又过了几日,张松溪做为张士行男方长辈与吴氏交换了龙凤贴,与宋三娘正式订了亲,吴氏便唤了左右邻居过来,摆了几桌酒席,红白喜事一起办了。众人正在热闹之间,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前,几名军士推开柴门闯了进来。
张士行认得这几个人的装扮是皇帝身边亲军旗手卫校尉,有些诧异。那旗手卫负责大驾金鼓、旗纛,随侍左右,宿卫宫禁,一般不离京师,今日为何来到这偏僻山村,怕是与己有关。于是他挺身上前,作了个揖道:“几位军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脚下暗暗摆了个开门揖盗的架势,若这几位敢动手,立时便将他们掀翻在地。
那领头军士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此处可是宋忠家,我们来寻张士行。”
张士行道:“在下便是。”说罢,偷眼观瞧对方动静,双手暗中蓄力。坐在首席的张松溪也站了起来,观察这边动静。
那军士从怀中掏出圣旨道:“张士行、宋忠家人接旨。”
那吴氏一听圣旨来到,唬得慌忙跪倒,连连叩头道:“妾身宋吴氏接旨。”
张士行和院中众人也都一同跪倒接旨。
那军士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前锦衣卫同知张士行即刻回到京师复命,另有任用。前左军都督府佥事宋忠效命疆场,为国捐躯,特赏赐宝钞三百贯,以资抚恤。钦此。谢恩。”
众人叩头谢恩,山呼万岁。
那军士从后背取下一个黄布包袱,打开后里面是个锦盒,双手交与吴氏手中,说道:“这里面是御赐的三百贯宝钞,你要收好啊。”
吴氏眼含热泪,连连点头道:“谢皇上恩典。”
张士行将众军士请到上首,挨着张松溪坐下,陪笑道:“今日是在下的订婚宴,诸位兄弟若不嫌弃酒浊菜劣,先喝一杯喜酒再走。”
那军士连连点头道:“要得,要得。张同知大喜之日,怎能不讨一杯喜酒喝。”
张士行连连摆手道:“我一革职之人,戴罪之身,如此称呼,何以克当?”
那军士边喝酒边说道:“张同知,你有所不知,皇上已任命曹国公为帅,调集五十万大军,准备二次北伐。张同知,圣旨上不是说了吗,对你另有任用。大战之前,正是用人之际,你此番前去京师,说不准皇上会升你作指挥使也未可知呢。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众位邻居闻言,纷纷上前给张士行道喜。吴氏更是眉花眼笑,这个女婿真给自己长脸,便从屋中拿出几张百文宝钞塞到传旨军士手中作为喜钱,众人略微推辞了一下,便就收下了。
众军士喝了几杯酒,便催促张士行上路,说这是皇上要求,务必要即刻带他回京,一刻也不能耽搁,为此他们还特意从宁波府调了马匹过来。
他们既如此说,张士行便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与家人邻居挥手告别,临行之时,看见那宋三娘躲在门后偷偷抹眼泪,心中不禁一动,原来成家的感觉便是自己内心终于有所牵挂了,不似以前漂泊无根。
他走到张松溪面前长揖到地,深情道:“师祖保重。师祖所言,徒孙一定铭记于心,践言力行,请师祖放心。”
张松溪道:“好的,你放心去吧。你岳母一家由我照顾。”
张士行再次躬身行礼道:“师祖费心了。”随即与众军士出门,翻身上马,向京师而来。
一路无话,这一日来到京师,入得宫来,张士行上殿面君,叩头已毕,建文帝命他站起身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喟然长叹道:“燕贼叛乱,朕不知折损了多少忠直之士。幸得你还活着。”
张士行想到宋忠、张昺等人因此殒命,也不由得眼圈泛红,拱手谢罪道:“臣下无能,不能识破燕贼奸计,以至于叛乱迭起,大臣殒命,请陛下责罚。”
建文帝连连摆手道:“这也不能怪你,是朕之过也。朕以为将燕贼的几个儿子放归,能让他感恩戴德,谁知他竟然丧尽天良,不思报效,反而起兵叛乱。真真可恨之极。”
张士行试探着问道:“燕贼固然可恨,毕竟也是太祖高皇帝子孙,能否派人讲和,令他安分守己,永为朝廷藩辅。”
建文帝摇摇头道:“目下绝无可能。不把他打疼了,打服了,他还要叫嚷着进京清君侧呢,怎么会与朝廷讲和。不过你说得也对,他毕竟是太祖高皇帝子孙,朕的四叔,朕怎么能骨肉相残呢,故此朕传旨下去,勿得伤其性命,定要活捉来京,押到孝陵,给太祖高皇帝守陵赎罪。”
说到孝陵,建文帝顿了一下,对张士行有些抱歉的一笑道:“此次朕命曹国公李景隆率大军五十万二次北伐,他推荐了你为将,朕本应将你锦衣卫同知职位恢复。但朝中大臣皆对锦衣卫恨之入骨,朕不得已将其裁撤,只好委任你为孝陵卫指挥使了。”
孝陵卫为守护皇陵的卫所,向来清闲无事,一般指挥使是给年老德高之人在此养老之用的,如张士行这般年轻便任此职,定会为朝臣不齿。张士行闻言,急忙叩头推辞道:“微臣年少德薄,不敢担此大任,请陛下另选贤能。”
建文帝笑道:“你不要以为得了个好差事,怕人说三道四。此番北伐,孝陵卫也要同去,原指挥使年老不堪其任,这顶乌纱帽才落到你头上的。”
张士行闻言一惊道:“怎么连孝陵卫的军士也要北上?”
建文帝叹了口气道:“前次北伐,耿炳文损失了十万大军,此次李景隆出征又要五十万大兵,朕哪里来的许多人。朕与齐泰商量数日,连孝陵卫也抽调一空,才勉强凑齐了这五十万人马。但愿此次北伐能够一举荡平燕贼。你的委任状已下发到中军都督府,你尽快前去上任吧,不日与曹国公汇合,领军北伐。”
张士行叩头谢恩道:“遵旨。”
张士行到中军都督府领了委任状与大印,飞马来至朝阳门外钟灵街上,孝陵卫官兵大部驻扎于此。此处位于钟山南麓,下马坊西侧。张士行到了经历司办了交接,便集合全军,检点军兵。
这孝陵卫共有五千六百名官兵,一卫中有五个所,每所一千一百二十人。这些官兵都是从中都凤阳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中还有五百精骑,据说能双手开弓,马上格斗,登山渡河,无所不能。
张士行便命人搬来箭垛,命这些人上前演示。孰料这些人承平日久,骑射功夫大不如前,十箭之中能有两三箭上靶者都寥寥无几。
忽然一骑上场,风驰电掣间连射十箭,箭箭上靶,而且竟然有三箭命中红心,张士行霍得起身,向那人望去。
那人圈回马来,看见张士行,大喜道:“张同知,你如何便在此处?” 屠龙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