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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雪醒的时候，想睁开眼睛，却感觉眼皮沉沉的，怎么用力也睁不开。她晃了一下脑袋，一阵眩晕感传来，她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很高了，透过厚重的窗帘也能看到丝丝点点的光。
她想起昨晚自己去了陆滋味，后来又去了路上的一个酒吧喝了点酒，最后好像晕倒在了哪里。她想起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一个熟悉的男人。
余雪觉得口渴难耐，她坐起来，发现自己穿着一件黑色的男式T恤。衣服上满满的男人体味和她的味道混在一起，让她有些沉迷。
她起身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纸条，一串熟悉的数字。
他居然还用这个号码，时隔这么多年，余雪惊讶自己竟然还记得他的号码。
记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们就潜藏在脑海深处，在适当的时候被触发，让人都有时空错乱的感觉。
喝了一杯水之后，余雪觉得胃里的恶心感好了许多。她又拿起了陆阳留下的纸条，大拇指抚摸着那些数字，陆阳写数字5的时候会写成LCD屏显示的5的样子，每个拐角都是直角。就像刚学习写数字的孩子拙劣的模仿。她随手把那张纸夹进了一本书里。
余雪那时嘲笑他写得5很幼稚，陆阳也总是白她一眼：“老子这叫童心未泯，你懂什么。”
余雪摸出手机，发现上次没电了一直忘记充了。
手机刚充好，还没有拨号，就发现有很多留言和电话，全是顾宇辰的。余雪点开短信，直接翻到最底下一条：我在你楼下。
上面一条：我飞机明早5点左右到。
再上面一条：一直没有你的回信，是否一切平安？
余雪没有再翻看前面的短信，大致就了解了。她赶忙打开窗户，确实看到了一个黑色汽车，车边站着顾宇辰。
顾宇辰正犹豫是否上去敲门，电话就进来了，一秒接通。
“喂？师兄啊，不好意思，我手机一直忘记充电。”
“哦，没关系，我正好回国处理一些公司客户的事情。”顾宇辰内心，百般滋味，交缠在一起。他知道余雪不喜欢使用电子产品，可是看着手机上的电话和短信一直没有回复，他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
从余雪刚回国那时开始，他就感到自己工作很难集中注意力。他知道余雪对他们关系的定位只限于朋友，可是仍旧默默守护等待着，他也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他拒绝思考。
面对公司上亿的谈判他从来都能从容应对，可是唯独对余雪，他总是很容易乱了分寸。就像昨晚，他的思念彻底将他吞噬，居然抛下了今天重要的会议，买了回国的机票。
“哦，那麻烦师兄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好。”
顾宇辰挂了电话，紧闭着眼睛，想缓解一下疲惫的身躯。
电话里的她依旧礼貌疏离，他急切的心，平静了些，却又觉得更空了。
陆阳刚到队里，还没坐下，罗强就闻到了味道：“哎，陆队陆队，是不是又带早饭了，快给我尝尝，我正好没吃呢。”
陆阳没说话，把小笼包放到办公室的一个公用桌子上。
“哎呀，小笼包啊，陆队，你可从来没带过小笼包，这可是我最爱吃的早餐，真香啊。”罗强说着就开吃起来。
另外一个队员小袁开口：“我记得陆队最不喜欢吃小笼包，出去聚餐从来不点。陆队真是心疼你啊，罗强。”
大家热火朝天地吃着聊着。空气中弥漫着肉香和面香，陆阳想起前几天余雪在陆滋味吃小笼包时的情景。
从前他就经常调侃余雪：“来告诉哥你想吃什么，哥带你吃。”
余雪总是回答：“小笼包。”
“有没有点儿出息，不能想点儿好的。不想吃点大闸蟹，红烧鱼之类的，嗯？”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别人觉得好的，我不一定觉得好。”
“什么蜜糖毒药的，好好说话。”
“我就觉得小笼包好。”
陆阳拗不过余雪：“好了好了，哥带你去吃，想吃几笼点几笼啊。”
那时的陆阳痞里痞气，说话大大咧咧，余雪则是沉默居多，表情大多淡淡的。校园里的学生都议论，陆阳是怎么做到的，能让余大小姐一直跟着。
真实情况却是相反的，余雪是个固执的人，对一些事总是顽固得可怕。那时的陆阳嘴上不说，行为却总是惯着余雪，他教她吸烟，放风筝……
那时的陆阳以为自己懂她，比如余雪爱吃小笼包是因为那是罗芸活着的时候经常做给余雪吃的。
可是后来她没有留下任何解释就出国了，再也没有任何消息，陆阳开始怀疑自己对余雪的认知和自己的判断能力。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开始怀疑她究竟有没有出现过。
刚才余雪看那男人的眼神是信任的，同作为男性，陆阳能看得出那男人的心思。
陆阳又一次感到了那种深深的自我怀疑感，他从来看不懂她。不过这样也很好，她不在他身边，她至少是安全的。
“队长，昨晚上我们审了常清平一晚上，他对于要挟猥亵孙欣萌的事实供认不讳，也交代了孙欣萌怀孕的事实，但他声称自己真的不知道毒品的事。小梁他们也搜查了常清平的家，发现了几台摄像机，但是都没有记忆卡，常清平说他其实从来没有拍过视频，只是摆个样子。他家里也没有发现任何毒品迹象。”
对于常清平只是架摄像机摆样子这个事实，陆阳还是着实惊讶了一番。
有人在旁感叹：“不知道孙欣萌知道了会怎么想，还会不会选择自杀。”
只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即使有重来的机会，人还是会被自己的心蛊惑着。
人的大脑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种下什么就会收获什么，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成就一个人或者毁掉一个人，都只需要植入一个想法而已。这个想法会像种子一样，在大脑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支配着躯体的行为。
既然常清平不知道任何毒品的事情，那就只能等待排查的结果了。
余雪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打了几次陆阳的电话，关机。听着听筒里机械的女声，她挂断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放进了抽屉里。
余雪对这种电子联系产品极度不喜欢，看似让生活便利的发明，却只能把人推的更远。手机里存着成千上百的号码，也没见谁真的就高朋满天下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余雪的课程逐渐步上正轨，学生对她的课反响很好，也积极参与，提出了很多问题，余雪都尽力提供严谨的解释。余雪每天都在准备和课程有关的事情，很少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要准备的资料越来越多，对于学术研究，她不是个喜欢凑活的人，基本每天都是工作到很晚，力争每一个资料案例的引用都精准无误。
自从上次晕倒事件发生之后，余雪就买了一辆车代步，只是来回于公寓和学校之间，而且她去得早回得晚，路上基本还算通畅。
她很少想起陆阳，只是在等红绿灯时，看着交警，会发一会儿呆。
她喜欢开夜车，开着车窗。
她在美国一个人压力大时，开夜车是她的一种放松方式，有时一开就是一晚上，开到天边破晓。她从不会趁着深夜车少加快油门，她是不会去做她不能控制而且会危及生命的事情的，比如飙车。她从来需要的是独立的控制感。
浦城的夜晚，彩灯流转，夏风习习。听着周围的车声人声，像是舒服的背景音，夜色浓稠，思绪很容易就飘起来。
有几次她寻着玉兰花香，居然绕到了平溪街，城市里有玉兰树的街道那么多，她偏偏就来到了这里。路过陆滋味的几秒钟里，她还是没忍住朝里面瞥了一眼，夜深了，只有两个人坐在吧台上边吃边看手机。短短的时间里，没来得及看一眼那屏风后的收银台。
突然天一下就变了，雨说下就下，没有任何警告。夏天的天变得真快。余雪观上车窗，耳边没了声音，一下子变安静了，她顺手就打开了电台。
雨刷器左右规律摇摆，溅起水花，车窗一会儿铺满雨水，一会儿又被刷干净，循环往复。
电台里传出了晚间节目的声音，是听了让人沉静的男声。
“欢迎来到今夜不寂寞节目，我是都市不眠人的知心朋友，小于。不管你身在何处，忙碌或是空闲，愉快或者悲伤，都希望我的节目能陪伴您度过一段美好的夜晚时光，我们今夜，不寂寞。一首李宗盛的爱的代价，送给大家。”
电台里传出了渐渐变大的音乐声：“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李宗盛的声音似诉说似吟唱，带着故事感，引人入胜。窗外雨越下越大，密闭的车内，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了一些，余雪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让往事都随风去吧。”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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