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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子午楼演武厅内，喝彩声阵阵不绝。
天下第一楼素来广纳贤才，可真要博得青睐，却得下苦功夫才行。关于这一点，程颐从来不知道，更不会有任何准备。
于是，如今她瞧着场内一张张卯足劲的脸，只觉得怎么烧高香都不太可能有赢面。
要是能直接放弃就好了，程颐郁闷地想，可乔安池仿佛看透了她，大早上就派越安过来，直接传达两个字：“不许。”
按理说，程颐完全可以拒绝来演武厅。
只是那晚一声石破天惊的“王妃娘娘”，似乎把某些隐秘牵扯出了端倪。
剧本里，东歧王妃之死不过是个背景板，以她的死来拉开东歧王府大厦将倾、属地势力蠢蠢欲动的帷幕再好不过，也为后来拔高故事立意省了不少功夫。
程颐隐约记得，子午楼在东歧有过不少动作，却一直屹立不倒，不得不叫人斟酌背后的真正原因。
再加上乔安池言之凿凿地叫她王妃……
“你——”那晚，程颐盯着他的背影，话在嘴边犹疑不决。
乔安池没有转身：“很意外我知道？”
程颐抿了下唇，不确定该不该说。
对方似乎明白她的心思，淡淡道：“若他人知道东歧王妃没有死，恐怕你从此不得安宁……这天下，没有比子午楼更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我会不得安宁？”
他一默，转而嗤了声：“想知道的话，三日后留下来。”
也不给她回答的机会，直接离开。
留下来……留下来……
这句话对程颐而言无疑是有魔力的。
一方面，她需要借剧中身份，名正言顺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而另一方面，她也更需要与乔安池绑定在一起。
现在台阶直接铺好，当然应该直接踩上去，才对得起这番发展。
不过比试毕竟得动手，作为一个现代女青年，程颐最残暴的时候，也只是用用柔道手法，至于见血什么的……开国际玩笑，当现代法律是死的吗？
她思来想去，宁愿退出比试主动成为一名杂役。
所以在越安说了那句“不许”后，程颐又软磨硬泡了好久，应是把越安一张冷冷清清的脸扰出一副猪肝色。
然后，他进了演武厅就往上首去了。
上首位置被屏风遮挡，乔安池就侧卧于后面长榻。
他一手撑头，另一手搭在膝盖，听越安在耳边如此这般地说完，眉目不变，懒道：“给她指条去后院的路，告诉她，没点本事就进子午楼，直接埋着便是。”
越安把话一五一十转给了程颐，程颐瞪眼片刻，不死心地问：“我上去比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越安琢磨了一会，郑重道：“楼主应该会破例允许你进后院。”
程颐：“……”
谁要你说这个了！
程颐把越安轰走，开始苦着脸做准备。
可本来就没什么好准备的。
前面几个人比试完，有成功被招为子午楼弟子的，也有分配去做杂活的，更有……
“心脉震碎，没救了。”
程颐盯着场中那人呕出一大口血，脸色肉眼可见地惨淡下去，直至了无生气。
太可怕了。她心里发抖，抬眼往边上瞧，正瞧见越安极为平静的脸。随即，越安毫无波动地挪开视线：“抬下去，埋了。”顿了顿，又一字一句地朗声宣布，“最后一位。”
最后一位，赶鸭子上架的倒霉孩子，程颐。
所幸比试只要拳脚功夫，对手亦有弟子与杂役两种选择。程颐往场上一站，自然要直奔杂役而去，可没等开口，却见越安直接点了弟子上前。
什么情况？
程颐发懵地瞧他：“我不选了？”
越安正偏头对那弟子耳语，闻言正色道：“程姑娘不是号称要令其他人颜面无光吗？江潜乃我子午楼新一辈弟子翘楚，用他来配姑娘你应该不会辱没。”越安拱手，“程姑娘，请吧。”
周围顿时哗然，而他话音落时，那位名唤江潜的少年弟子一个起势，直向程颐冲来，而她僵在原地，满脑子就一个反应——
灭口。
难道东歧王妃与子午楼有大过节？
程颐来不及从回忆里扒拉，江潜拳脚便虎虎生风地逼近，看起来，逃跑是完全不可能了。她下意识闭了眼睛，不料脚下却仿佛有了自主意识，竟一个错步越开，直叫江潜扑了个空。
“咦？”程颐低头看了眼脚尖，就听对面又是一下破空风声，她看也不看地压腰仰面，人影恰好从眼前跃过。
第二招，又避开了。
江潜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落地后便停住不动。程颐等了等，茫然之中，看看他，又看看越安。可越安也没料到她竟一连避开江潜两招，正难得地发着愣。
而其余人亦各怀心思，一半是为程颐的突出表现惊讶不已，另一半则揣测她今后会如何风光无限。
一时间，场面奇异地凝滞了，直到片刻后，从屏风后传出淡淡一声：“江潜，若再不尽全力，你便代她去做杂役好了。”
众人惊惧。
乔安池把一切尽收眼底。
江潜确实是新一辈弟子翘楚，但越安对他的叮嘱太过明显，无疑是既要给程颐压力，也不能太伤着她……倒是很会擅自揣测。
他瞥了眼越安，眸光有所审视。隔着屏风，越安清晰觉察出了一道刺目的视线正焦灼在自己这里，不敢再放水，只好忍痛对江潜点了点头，以示放手。
终于，第三招攻来。
江潜一改此前收敛，逼得程颐只剩下往后退的份，再本能的反应都于事无补。
刹那间，形势生变，两人起劲地你追我逃，顺带殃及无辜看戏的池鱼。
演武厅乱作一团。
程颐没什么章法，狼狈之余四下寻找，也是她运气好，还真找着了一处搁在演武厅角落的方型磐石，略略扫过，似乎隔着些看不懂的花纹。
耳边突然撞进三个字：“力气大。”
她眼睛一亮。
身后江潜似乎厌烦了这样猫抓老鼠的把戏，步履生风，竟是比此前任何时刻都要接近她。程颐心慌，余光瞥到附近仍有一位纹丝不动，便伸手将人一抓，直往身后扔去。
被当挡箭牌的越安：“……”
“抱歉，等过关了再向你赔礼！”程颐成功扑向石头，将其高高举起，转身，又对着来不及刹车的江潜抱歉一笑。
然后，兜头砸下。
“哐！”一下巨大声响，地面龟裂。
“噗通。”是江潜扑倒，痛苦地捂住脑袋。
程颐呆了片刻，才弱弱问道：“你……没事吧？”
与她一起回神的还有越安：“程姑娘，你——”他咬牙切齿，可又没任何理由指责她。
比试拳脚无眼，断没有只允许新人受伤的道理。
要怪，就怪程颐不走寻常路。
越安沉沉叹气，招呼人上来：“带江潜下去。”
他瞧着被抬走的江潜，心中无限怜悯。恐怕，日后楼里再提起这位天资卓绝的弟子，首当其中说道的便只有这场乌龙比试了。
命啊。
越安摇着头转身，对上程颐滴溜溜转的大眼睛，还来不及开口，对方警惕地向后退：“都是你们的错。”
越安：“……”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劝服自己别和她计较：“程姑娘……恭喜过关。”
程颐却满脸不信：“你是不是想灭口？”
越安想哭：“说笑了。”
程颐愤然：“说笑？要不是我拿到这块石头，指不定受伤的是谁，我看你们这楼心黑的——”
话未说完，却见对面神色一变，随即身后传来淡淡疑问：“心黑？”
她一腔吐槽全卡在嗓子眼，顿了顿，极为不愿地转过去，正硬挤出个笑模样，就听对方又问：“你可知，这方石头是什么来历？”
“啊？”程颐愣住。
本朝开国之初，子午楼刚刚创立，正是江湖飘遥之际的一叶扁舟，却机缘巧合得了机缘，如此一路发展壮大。
这块安置在演武厅的石头，便是这段机缘的唯一见证。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就随便放？”程颐脸上写着不信。
乔安池：“原本供在临川阁，不巧那边前几日走火，就暂时搁在这儿，等修缮好了搬回去。怎么能叫随便放？”
……撞大运了。
程颐硬起头皮抗议：“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等着受伤。”
“江潜耐力不足，你若能想方设法再躲上一轮，必能找出他的错处。或者——”乔安池四下一扫，冷不丁抽出越安的剑，横在程颐眼前，“这不也是防身利器？”
程颐瞪他。
乔安池转着剑把玩，寒光从剑刃倒映在他眼里：“避开江潜有很多办法，你却偏偏选择了最莽撞的一种。”
“不是你说我力气大？”
刀剑咻的入鞘：“嗯，我是说过，但入我子午楼，没点脑子可不行……”想了想，他唤道，“越安。”
“楼主。”
“既然程姑娘想做个杂役，那就满足她的心愿。”
“是。”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程颐：“乔安池，你在玩我吗？！”
尚在演武厅的其余人被她这一嗓子叫得倒抽凉气。
乔安池却眉目不动：“哦，忘了说。”他侧着脸，声音擦过程颐耳畔，带起唇角一丝弧度，“来我院子做杂役，你这样的拳脚功夫，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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