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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一扇门的推开只是一瞬间，而分别站在内外的两人相见后，却很可能延续到许多年。
程颐已经不知道认识乔安池究竟是好还是坏，但不可否认的是，每每想起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就好像如昨日重现般那样鲜活。
更重要的是，再次面对，她竟然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当年的感觉。
也不知道乔安池是不是后来又去说了什么，程颐左等又等都没等到“阎罗”找她请家长。
最好是不用请家长，程颐想着，走在多年未曾走过的路上，倏然间抬头看见眼前诊所的牌子，突然笑起来。
“婆婆。”她飞奔上楼，外婆正捧着一大碗汤从厨房里出来。
一方被暖黄色的光所笼罩的天地下，那张睽违已久的脸渐渐浮现于眼前，和气鲜活。
程颐愣愣站在原地，直到外婆放下碗转身，见人不动，拿胳膊肘杵着威胁：“不洗不许上桌。”
她被这熟悉的口吻给拉回了神，连声应着，从卫生间出来后，以已经很少见的乖乖的姿态坐在餐桌前。
外婆奇怪：“你今天在学校里没犯事儿吧？”
程颐瞪眼表示反对，顺带着把记忆中她爱吃的菜给重新推到她面前。
外婆笑：“嗯？这么会心疼人？”
这哪里能叫心疼？
程颐没吭声，微微垂了头，眼角不止何时沾染了湿意。
“程程？”耳边外婆又叫。
她伸筷子夹菜，结果手却不受控地抖，鲜香的竹笋捻起又滑落，最后从旁插出另一双筷子，帮她夹起放到碗里：“学校里有事？”
程颐抽了下鼻子，抬起头时眼里重新含起满满的笑：“没事啊。”
外婆将信将疑，不过也没问了。
程颐埋头吃饭。
这个时候如果没记错，正是她命运的转折点，说是转折点，一个是因为家中突然变故而产生的物质上的改变，还有一个是因为介入了乔安池的生活而产生的精神上的改变。
二者缺一不可。
细细算起来，大约就是在她撞破乔安池偷听谈话的一个月之后，外婆意外突发心脏病入院，此后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在她大三时撒手人寰，而那个时候，正是她与乔安池分手的时候。
程颐时常有种感觉，如果她并没有与乔安池开始，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多陪陪外婆？
可惜，现实并不能重来。
而现在正当其时。
一顿饭吃得程颐下定了某些决心，因此在帮外婆收碗时她不经意问了句：“婆婆，你觉得我以后就留在这里怎么样啊？”
后面嗤了声：“一天一个想法。”
“我认真的。”
“前段时间还说要努力考去外省，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外婆声音悠悠飘来，还带着不信，“要我看那，你去哪里都好，前提是先得把成绩给提起来，别有事没事就要你们阎老师找我。”
她挽起袖子，手底在水流的冲刷下丝毫不停：“我肯定改。”
可外婆似乎觉得这就是句玩笑话，根本没准备接茬，等程颐等不到回答扭头看时，老人家已经在客厅里看起电视了。
程颐摇摇头，眼睛扫过这幕无比和谐的画面时，突然心里莫名叮了一下。
似乎有什么在提醒着她。
程颐这样感觉着，直到洗刷完毕后都未曾放松，心事重重地走进客厅，被外婆看在眼里，便很理所当然地认定她还沉浸在刚才的“遐想”之中。
“不是婆婆不信你。”外婆在身边拍手，示意她坐下，“你看看你这几年，读书就不提了，单单学校大小事就没断过，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生错了，天生就该是个男孩子。”
“我那是为受欺负的同学仗义执言。”
“还有呢？”
程颐一愣：“还有什么？”
外婆拿手杵她额头：“帮同学我就算你有道理，后面缠着人男孩子不放算什么？你们闫老师几次找家里都说别欺负人。”
“我的天，哪有啊！”程颐意识到话里的信息量，差点跳起来，“是我每次去找乔安池他都不理我好吧。”
“找找自己问题。”
“我没问题。”她不服气，且十分有信心的反驳，“我保证，这几天‘阎罗’绝对不会来找您。”
而事实证明，人不能说满话，因为你永远不知何时打脸来临。
就在程颐话音刚落不久，家里电话响起，她走过去接听，刚“喂”了一声，脸色便有些精彩纷呈了。
“是我，乔安池。”顿了顿，那边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下来。”
乔安池是在附近小卖部打的电话，程颐过去时，他穿着戴帽衫，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大半张脸，见她走近很不耐烦地偏了下头，便自顾自地往边上小巷子走。
程颐倒不觉得危险，只是想起了这件事后来的结局，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如此，脚步便有些慢了，以至于两人一前一后花了些时间才走到巷子深处。
玉川有很多这样的小巷子，纵深悠长，几米支楞着一盏路灯，光影穿透从一旁院落伸出的枝桠，斑驳地洒在两旁高高的院墙之上。
然后，前面的身影停住：“我叫你来是想提醒你一件事，虽然你不会被找家长，但是我爸可能会上门来找你。”
程颐：“哦，知道了。”
“你别不当回事。”那人回头，眉眼紧紧攥在一起，神情凌厉，又带了些焦虑色彩，“他这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你要是碰上了——”
“放心，我会怼回去的。”程颐不在意，“再说了，他来我家也是和我外婆说，我只要和外婆讲清楚了就行。”
他似乎一滞，倏然反笑：“你讲得清楚吗？”
说着话，近一步，阴影几乎打在程颐脸上，仿佛无形的重压。
“还是说，你要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程颐突然意识到，现在，那些还属于乔安池的秘密。
或许应该这么说，直到他们在一起，直到他们分开，直到被玉川其他人捅出来，被朱尤掀开了深层的一角，都只是秘密。
而秘密，就应该牢牢捂在心口。
乔安池并不期待程颐会说出什么有用的反驳，事实上，他也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主动来到她家楼下，好像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就走到了这里。
“你记住就行，别的我也管不了。”他飞快地说出这一句，就要往回走。
“乔安池。”程颐叫住他，“谢谢。”
乔安池听着她毫无波澜的语气，没来由地有些焦躁：“有什么好谢的？”他重新来到她面前，视线下，女孩子仰头，平静的脸毫无虚假可言。
“程颐，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子……这不是你以前拦我的小把戏，这次是动真格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点点头：“我知道。”然后，迎着乔安池疑惑不解的目光，又轻声补充，“还有，你可能会高兴，我决定不喜欢你了。”
既然说出口，程颐便不会在意乔安池的反应，她比他更快地出了巷子，站在尚且喧闹的路边，片刻后摸了下胸口。
咚咚直跳。
不过，这样也省却了日后地烦恼，反正按现实来看，最开始也是她倒追着得到了手。
程颐给外婆说了乔父或许会找上门的这事儿，末了又道：“我发誓我真的一句也没听清。”
外婆却老谋深算地瞥了她一眼，笑笑，也不应，也不问，倒让程颐莫名地有些心虚。
可乔安池的顾虑好像并不真实，直到又一周过去，都没有见到那个怒气冲冲的男人的影子。
程颐照常上学放学，但连一向不怎么看好她与乔安池关系的蒋佩佩都能看得出，这次她似乎痛定思痛地将乔安池隔绝在了生活之外。
惊叹之余，蒋佩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今天有篮球比赛，乔安池是主力，不去看？”
“不看。”程颐对着学习资料苦瓜脸。高三大考小考不断，作为一个远离校园多年的社畜，她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而真学渣蒋佩佩就洒脱的多：“程程，临时抱佛脚也不是这么抱的，你几斤几两自己还不知道啊。”
“这不是不想以后高考——”程颐本想说以后要去的学校，可话到嘴边又噤了声。
不能说，说了谁会信？
“算了。”她继续翻书。
蒋佩佩等了一会：“你真不去看？不去我去了。”话落时几步窜出去，于是，便没能看到程颐十多分钟都翻不过一页的模样。
程颐脑子里乱糟糟的，手一直捏着书页不放，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是教室外的风吹了过来，让她一个激灵，才慢慢地准备合上教材。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只手却挡在了书页之间。
“听蒋佩佩说，你在学习？”那声音淡淡问她，“你就是这么学的？几分钟都不翻页？”
……乔安池？
程颐来不及反应，抬起头，眼前运动系少年正皱眉瞧着她。静了片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不是在操场打球吗？”
“差不多得了，我休息，其他人可以。”他说着又拿眼睛扫过她的教材，“英语？”
程颐想把书给收回屉子：“那你也不好离场吧。”
“谁叫蒋佩佩一直在乱叫？我要不走，她会影响我们班的成绩。”
蒋佩佩，瞧你干的好事！
程颐尴尬地笑了笑：“待会我说她。”
可手底的书封却被一把摁住：“倒也不用去说。”
她愣了：“啊？”
“我过来，就是看看——”顿了顿，对方十分自然地接下去，“帮你补习。” 苦逼男配带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