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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工业区大门仿佛张大开的嘴，隐隐露出尖利的獠牙。
程颐此刻就坐在乔安池车上，两人都很沉默。
乔安池本来不想带她，是她坚持同行。在金色港的时候，程颐曾希望乔安池可以打消来工业区的念头，可到最后还是屈服于乔安池的意志。
或者可以说，是屈服于她自己的理智。
剧本里无论前因后果，乔安池就是为了在司启文手底下救出周静薇而死去的。
而现在，地点恰当，时间合宜，仿佛正是时候。
“待会你就别进去了。”身边突然道，“里面不是你待的地方。”
她无所谓：“你也可以不用进去啊，反正是他们秦家自己的事。”
“静薇在里面，万一秦越顾不上怎么办……多个人，多个帮手。”
只要牵涉到周静薇，就总是有很多理由……程颐疲倦：“照你这么说，我不是更得进去。”
片刻无言后，乔安池侧目：“一一，你吃□□了？”
程颐没吭声。
他却想起来之前在金色港她拉自己胳膊的样子：“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没有。”她垂下眼，阴影在眼底铺成小扇子。
这哪里像没有事的样子？
“该不会是——”乔安池脑补刹不住，突然把方向盘一拍，“司启文又威胁你了？”
她摇头：“没有。”
乔安池安慰道：“我看秦越今天要和他做个了断，顺利的话，以后金色港就正式归秦家接手……你放心，司启文蹦跶不了多久了。”他滔滔不绝，似乎还带了些莫名的兴奋，可飘过程颐耳边，却又立刻化为利刃往心里直捅。
“乔安池。”程颐忍不住叫他。
“哎。”他随口应了声，想了想又说，“你不用担心，司启文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把你——”
“不是司启文，是……”话就在嘴边打转，却说不出来。
不是不想说。
是每到这个关键点，都会不由自主地卡壳。
电话就在这一刻震动起来。
乔安池火速接听：“查到了？那个地方？”他惊讶，下意识地看了程颐一眼，眉头随之皱起，却仍由嘴里应下，“嗯，知道了。”
挂断后，他对程颐说：“你呆车上。”
“来都来了，当然得陪你。”说完，她率先推开车门，走下去。
司启文的定位眼熟得让人吃惊，就是当初周静薇被绑架的工厂，周围夜幕沉沉，唯有那栋废弃建筑的顶层有微弱的光亮。
乔安池与秦越对视一眼，各自默契地挥退了其他人。
除了程颐。
“记得看信号。”秦越看着另外两人。
“明白。”
工厂内的楼梯没有安装护栏，光秃秃直通楼顶，空洞的风声就在甬道盘旋，不时吹起一地狼藉。
三人沉默地往上去，程颐拐过拐角，不小心在堆积的沙砾上面滑了一下，幸亏被乔安池拉住：“当心！”
她也伸手抓了一把，掌心贴上手背，这才惊觉自己掌心竟出了粘腻的汗。她不由愣住，就听耳边轻声问：“你要不要下去？”
“……不用。”
那边听出她的坚持，没有吭声，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再也没有放开她的胳膊。
通往顶层的路只有一条，等终于踏上平地，司启文早已恭候多时。
顶层不曾筑有围挡，四面透风，也很危险。此刻周静薇被封住嘴，牢牢绑在椅子上，椅子则位于高台边缘，稍作后退便只有坠落的份。
司启文正伏在周静薇耳边，抬起头，被前面悬挂晃荡的灯晃过脸，缓缓露齿，上排牙磨过下唇，阴森带笑。
“都来了啊。”他拍了拍周静薇肩膀，直起身。周静薇呜咽着，他就像没听见，好整以暇地点着面前三人：“秦越，乔安池——”然后顿了顿，“程颐。”
程颐头一次听他以这样冷漠的口吻喊全自己的名字，眼皮子一跳。
“你还有机会。”秦越单刀直入，“放了静薇，我放你走。”
司启文定定看他，突然笑起来：“秦越，你当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是不是正在想，如果在我去机场的路上制造一起车祸——”他想了想，漫不经心地建议道，“最好是重型卡车，把人碾压成薄薄的一张皮，最后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拼不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如此可怖的描述里，风声似乎都静止了。
秦越：“你什么意思？”
乔安池接口：“别听他的，这人不正常。”随即，不耐烦地对司启文说，“现在楼下全是我们的人，识相的话赶紧把静薇放了，不然有你苦头吃。”
他向来大开大合惯了，说话直奔结果，本意是要司启文知难而退，却不料司启文听完后，笑容越发加深：“我不在乎。”说着，手慢慢探向周静薇脆弱的脖颈，“我回来一趟，就是想要你们……死！”
话音落时，他一下子掐住了她。
秦越：“司启文！”
乔安池：“静薇！”
而他依旧笑意不减，往身后示意：“如果你们愿意跳下去，我就放了她。”
这么看起来，司启文确实疯了。
乔安池与秦越当然不会答应，可不答应，司启文就有千百种办法对付周静薇，一时间，形势回落，陷入僵局。
乔安池咬咬牙，扬声：“司启文，我——”
肩上却被人轻轻一摁，看过去，程颐正冲他微微摇头。
程颐从始至终都没说话，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周静薇，又看了眼自鸣得意的司启文，也忍不住头痛。
作为这个世界的重生角色，司启文拥有已发生过的所有记忆，可他却不知道，她是比他更为突然的变数。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帮上忙呢？
正想着，司启文倏然目光扫来，唇角重新勾起：“程程。”
他像之前一样温和地叫着，程颐却冷下脸：“别这么叫我。”
“你过来，我可以救你。”
救？
程颐恍惚想起来，从她一开始与司启文的交谈里，对方就暗指过她在乔安池身边会有多惨。
“程程，要不是他，你本来可以好好活着。”司启文的口吻堪称情真意切，“你以为乔安池会为你着想吗？他的良心全在这个女人身上，必要时候，只会牺牲你。”
“你放屁！”
“不信？如果我现在告诉他，只要你死了，我就放走周静薇，你猜他会不会答应？”
这恐怕真是司启文经历过的真事，不过她大概率觉得，那样的局面，或许只是乔安池的无心之失。
只是，谁又能说得清呢？
乔安池气急败坏，指着司启文就要开骂，却被程颐一把拦下。
他看过去，在浑浊的光影里，程颐的脸色晦暗难辨。他顿时心慌：“一一，你——”
“我没事。”程颐轻声说着，突然向司启文迈了一步。
乔安池下意识地要抓她，被秦越暗暗扯住。
“司启文，现在发生的一切，与你知道的完全相同吗？”程颐又向司启文迈了一步，“它们都变过，甚至会变得远超你的想象……”
停顿片刻，她淡淡发问：“你真觉得，这一切只是因为你的存在？”
“你什么意思？”
程颐走近：“这个世界上，有人天生是主角，享受万众瞩目，而有人就算拼尽全力，到头来命运都不会施舍他分毫。”说话间，脚下停住，她与司启文隔着咫尺距离，而司启文也下意识地凑近，凝神细听，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然后，就见程颐启唇低语：“不过重生而已，你算哪根葱……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我创造的。”
口吻决然残酷，司启文僵在原地，耳边似乎轰鸣不止，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对，是真的轰鸣！
支楞的钢筋混凝土外面，一架直升机跃然出现，射灯大开，所有人眼中都被覆上白茫茫的一片。
那是秦越的信号。
司启文条件反射地眨了下眼，就在这一刻，程颐突然将他使劲一推，却不料司启文反应极快，顺势也抓住她往后带去。
两人踉踉跄跄，身子几近悬空。
耳畔不断呼啸过猎猎风声，余光里，巨大的螺旋桨在飞速转动。
“周小姐在那里！”有人在呼喊。
是了，秦越要救的从来是周静薇，程颐混乱地想起来。
她算什么？只是莫名乱入了这个世界，就算命悬一线，应该也没有相应的情节可以救她。
就像现在……
随着司启文的坠落，程颐也向后仰去。她该庆幸，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估计来不及痛就死了……
“一一！”
身子猛然止住下坠的颓势。
程颐忍着手腕被拉扯的疼痛向上看，那几乎要探出半个身子的男人，正用尽全力地去勾她的另一只胳膊。
“一一，伸手！”他憋出话。
可程颐却只是呆呆看着。
“一一！”乔安池急了，“手给我！”
他现在本就不占上风，如果程颐再不配合，恐怕松手是迟早的事。正想着，程颐好像被什么重物给勾住，手腕滑溜溜地就要往下去……
“程颐！”
这一声，终于令程颐眼里回了暖：“乔安池，你逃过一劫。”顿了顿，她轻声说，“放开我吧。”
如果不是她制止乔安池与司启文对话，现在落在这里的人，就该是乔安池而不是她。
后悔吗？
程颐慢慢阖上眼睛。
她已经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可就在身子一寸寸向下滑落的时候，上方却突然开口：“一一，你记不记得我有超能力。”
程颐陡然看向他：“你说什么？”
眼前，乔安池的面容背光模糊，却不难看出嘴角微勾：“我也是那天才发现，我真的可以改变你的决定。”
那次的停电，门锁……再往前，暴雨倾盆……
她瞪大眼睛。
就听对方轻声询问：“这次——”
可说话间，程颐手腕却不受力地脱离了掌控，更没想到乔安池竟直接扑过去……须臾之间，上方突然出现一人抓住程颐另一条胳膊，与同伴一起将她往上拽。
“程小姐，坚持住！”他们纷纷喊道。
可她垂落的手上还勾着个乔安池，如何能将两人全部安全拉上去？
恐怕不行。
“乔安池……你……你坚持住……”程颐断断续续，憋红了脸，可对方仰着头，突然笑了笑：“一一。”
她愣愣的，指尖倏然划过一道深刻的伤痕，伴着近乎呢喃的低语：“活下去。”
话落，掌心扑空。
“乔安池！”
色彩凋零，世界变为黑白。
而画面则定格在乔安池坠落的霎那。
他无奈却勾起唇，眼中似有光芒，也有说不清的缱绻味道。
然后，黑暗侵袭了程颐的所有感官。
此时此刻，现实世界里的某个角落，同样的夜里，一只手从经年不变的姿势中，突然微微抽动。
有人闻讯赶来，温柔地翻过掌心。
那里，横贯着一道泛白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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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界结束，接下来现实过渡~（猜猜下个世界是啥吧） 苦逼男配带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