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嵬飞猿与契苾乌及等人,押解着曹世宇向西边的灵州走着。他们身后,是紧随不舍的回纥使团和严防出了意外的拓跋忠、拓跋旋花等人。
眼前是一道道连绵起伏的山丘,粟特族人驱赶着大群的马、羊,在各处游走放牧。这样的美景,此时却无人有好心情去欣赏。前后的几簇人群都是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一会儿跨过河道,一会儿又转过山脚……
嵬飞猿看着契苾乌及在前面,押解着同样在马上的曹世宇,心内仍是焦躁、纠结“不知道锦玉能否理解我的心情。”
一道河流从山脚处转来,流淌进山谷中。跟随这河水进入众人眼帘的,是几名粟特男子。他们悠闲地骑在马上,几只帮助驱赶羊群的猎狗,不停地把洁白如河水的羊只队伍,围拢在这几名牧人身后,列成长队紧紧跟随。
嵬飞猿看见他们驱赶着羊群过来横在前面,只得停在了山脚处,待他们过去之后再赶路。
回纥使团与拓跋忠等人也都跟在他们身后停住让行。
羊群像是夏日里决出河堤的河水,从开始的十几只、几十只,到后面的几百只,乃至成千上万只!它们被身边的猎狗和马上护从的骑士驱赶着,若滔滔不绝的洪水一般,不断地,缓慢而坚决地涌了过来。
梁仲再次听命进入署衙,于兆笑道:“好了,这是牒文,你就去扬子县江滨乡新河坊的新河村,找里正郑昌即可。让他安排你罢。你还剩下的十五绢,我帮你兑换了缗钱,也找人去通知你的远亲了。若他们来时,告知你来亲自分发”
梁仲道谢不止,于兆看他很爽快,就又令道:“潘毛,还是你找个小船,带着梁仲兄弟前去安置。”
“好好。”潘毛忙不迭地回应道。
梁仲跟着潘毛,带好于兆书写的安家牒文,一同出了扬州子城。潘毛叫来一只小船,与梁仲再南下去新河坊。
到了扬子桥附近,潘毛带着他下了船,找到了里正郑昌。
介绍完毕,郑昌看过牒文后,感慨地说道:“我知道你父梁和的,一直没有回来过,却是……。我定要助你的。”他引领二人走进新河村,找到了一处荒僻的小院落,说道:“就是这里了。”
梁仲看着颓败的墙垣和破旧的两三间屋舍,感慨地说道:“终于安下身来。”
郑昌怕他觉得冷清伤心,就说道:“这里虽然僻静,但伊娄河道修好后,也就慢慢热闹起来了。子城临近的里坊人多热闹,只是要找这样一个小院,却是困难——都被商贾或买下或租赁,用作商贩储货了。”
“哦,好的。”梁仲答道,也拿出几十文缗钱致谢郑昌。
郑昌推辞一番收下,又说道:“你多歇息几日,我再找你去河道上劳作。”
梁仲看了一下院落,说道:“三日后,我找你带领去劳作。”
郑昌答应后离去,潘毛还跟在身边转圈。梁仲猛地想起来,赶紧说道:“多谢潘兄弟忙碌好久,这里二十文拿去买些酒喝。”
潘毛立即开心地说道:“好说,感谢梁兄义气!”
送走潘毛,梁仲立即开始打扫这所即将陪伴他度日的小院落。
他耳边又不时听到不远处那所寺庙的钟声。
众人顿时产生了幻觉,仿佛真的是身处洪水中的小岛上,只觉得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目不暇接。
回纥使者赞道:“这样大的羊群,即便在回纥的广袤之地,也是不多见的。”
骨力裴罗却不动声色地说道:“等等看。”
嵬飞猿也觉得紧张起来,因为跟随在羊群中的粟特骑士越来越多,他们驱赶羊群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羊群应该是被前面带队的骑士喝住了脚步,都挤在眼前不动,也都显得焦躁不安的样子。
这边众人就都“陷在了”无数羊只的“河流”当中动弹不得。
拓跋忠大喊道:“嵬飞猿,小心!”
嵬飞猿还没答话,数百名粟特骑士当中,慢慢过来几人。骑在马上的他们都是面容冷峻,炯炯射来的目光也在嵬飞猿与曹世宇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拓跋忠已经发现了这片山谷中的粟特首领也在其中,就大叫道:“史大雅首领!你要做什么?!”
史大雅在马上欠身施礼,然后就大声喊道:“我既然是族人领袖,怎能眼看着族人无故前去送死!”
契苾乌及暗自惊道“这边方圆百十里的粟特族人首领史大雅都亲自来了!”
嵬飞猿刚要辩解,已经看见史大雅身边就是曹永泰,而曹永泰身旁的一位骑士,也摘下毡帽,露出浅黄色的长发来。嵬飞猿喊道:“锦玉,曹世宇杀害同袍,我怎能放过他?我若明知是他而放走他,也是重罪!”
史大雅看向曹永泰,曹永泰下定决心一般,走了过来说道:“我与这个捆着的人,说几句话可以吧?”
嵬飞猿自然也不能阻拦,就让人把曹世宇拉下马,领到曹永泰身前,然后让己方兵士退后,留下他们爷孙二人。
曹永泰也下了马,走到曹世宇面前。曹世宇哭着跪倒说道:“爷爷,不要再为我费心了!我们粟特人刚回来此地,不要为我生事。”
曹永泰老泪纵横,用颤抖的手,扶着他的肩头,将他拉起来,用粗大的手掌,摩挲着他栗色头发下白皙英俊的脸庞,哭道:“你这样的好样貌,怎么会做出那样邪恶的事来呢?我们一家人还不如不见相见的……”
曹世宇放声大哭道:“爷爷,我从小孤苦伶仃,无人管教。又真的不知道您们,您们还在人间。否则,我怎敢做那事?我就是豁出一切也要去找你们的!现在已无可奈何,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您眼前,您就杀了我罢!”
“还敢说‘豁出一切’!你这罪人!”曹永泰激动起来,落在胡须上的泪水也洒落下来。他颤抖着手,拔出腰间的匕首,说道:“你不要怪爷爷心狠。”
曹世宇闭上眼睛,哭道:“爷爷,都是我的错,我不怪任何人!我只要死在您的手中!”
嵬飞猿、拓跋忠等人看着,也不阻拦,心道“只要他死掉了,就可去往灵州的朔方节度使府结事。现在也不要与粟特人冲突起来。”
曹永泰颤抖的手几乎拿不稳匕首,又再次亲吻曹世宇的额头,举起匕首。
曹永泰几次都下不去手,拓跋忠说道:“老人家不必为难,还是让他们带去军府处置罢。”
宋通回到司兵署,张泽已在屋中等候,见他回来,问道:“兵士们都可以上阵么?”
宋通笑道:“不用慌张的,阵中有法,军中有令。到时哪个敢退避不前?真的打起来就不再害怕了,现在只是多鼓劲就好。”
张泽叹道:“话虽如此,但是那边情况也非我们早先预计。”
见宋通诧异,张泽又接着说了出来。
沅水一带,自古就是山高水险之地。原著的蛮民与中原官府,不时发生因为风土不同而造成的纠纷。后来,双方逐渐相通,纷争就少了许多。本朝也出于安抚的目的,对居住崇山峻岭之间,不好辖制的蛮民,采取了较为宽容的对策。轻赋少役,与蛮民各族属也很和乐。但近来,官吏们想要多上交财税,就暗自加大了他们的税赋,引发了不满。官吏们又倚仗精良的兵将武械,不把蛮民放在眼里,所以使得事态不断升级加剧。现在,听说蛮民已经在山岭中骚动起来,就连朗州、施州那边,也开始有了间断的战事。从东向西,几百里的重山叠水,都已是纷争不断。
宋通听罢,立即为父亲的安危着急起来,问道:“朗州也有闹事的了?”
张泽点头不语。
宋通焦急地想了一会儿,拍案说道:“几个蛮人能闹得什么事!我就申请去朗州安抚!”
曹锦玉急得跳下马来,抢过爷爷手中的匕首。曹世宇觉得身边有异常响动,睁眼一看,是曹锦玉,就惊呼道:“小妹,你要做什么?我怎能由你处置?”
曹锦玉脸色苍白,但是急得眼中喷火,咬牙说道:“还能怎样?!”说罢,她随即就用手中匕首向他挥去!
“啊!”曹世宇连疼痛带愤怒,惨嚎声不断。众人听了此声都是心中寒慄,看着曹世宇满脸血污,疼得摔倒在地。
嵬飞猿叫道:“锦玉,你这是做什么?!”
骨力裴罗暗赞道“粟特人真是勇悍机智!”
史大雅喊道:“不知这位军将要捉的是什么人?只是此人面目难辨,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了!”
拓跋忠喝道:“你们这样就想放走这人?!”
史大雅面色冷淡,也不作声。
曹永泰狠下心来,对着曹世宇说道:“从此以后,你不要再回来了!但是即便身在塞外,也要好好过日子,不要再生事!”
曹世宇只是哀嚎,曹锦玉哭道:“哥哥,千万不要怪我,我们也只能这样救你性命了!”
曹世宇伤在脸上,痛在心中,大声叫道:“杀了我!曹锦玉,你是我小妹,怎忍心对我下手?!”
曹永泰听罢大怒,抢过曹锦玉手中的匕首,骂道:“混账,难道真要爷爷杀死自己的孙子么?!锦玉不是为了你活命么?”
契苾乌及冷笑道:“这就能躲得过去么?”说罢,他跳下马来,抽出横刀,向曹世宇走来。
骨力裴罗拦住去路说道:“此人面貌难辨,你怎可坚持要杀害回纥使者?”
契苾乌及听了愣住,转头看向嵬飞猿。嵬飞猿也下马来,拉起曹世宇,看着他脸上从眉眼间的鼻梁处,斜到腮边,一道深深地伤口流血不止。
嵬飞猿又看向四周警惕的粟特骑士,再看看身边悲伤的曹永泰和低头哭泣的曹锦玉,狠下心来说大声对众人道:“此人不知何人,既然他与回纥使团同来朝贡,岂能多有为难?他即刻随使团离去,不得再回大唐!”又低声对曹世宇说道,“这次饶你不死!不要让我再遇到你!”说罢,就解开了他的绑绳。
曹世宇举手仰望苍天,哭着喊道:“我本已经忏悔,却不料旧日同袍不能原谅!就连才见了一面的亲人也来伤害!上天,今后我再无亲友!必保此仇!”
拓跋忠拔刀喝道:“还敢妄言!嵬飞猿不忍心杀你,我来斩了你这贼人!”
史大雅吼道:“你要做什么!粟特人这样容易被欺侮么?” 大唐因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