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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与我婚姻十数年,生养了两个娃儿,但是直到她意外死去,也没有好好吃过几回肉,没有好好休歇过的。也许,真的是跟我王六在一起太过辛苦,她才先去了天界。她走的时候那么平静,是没有遗憾的。但她把遗憾都留给了我,若是知道这样容易别离,我如何能够舍得让她劳累?……”王六郎站在水渠斗门边,看着斗门下的水流“哗哗”地冲出,激荡着冲向远处那轮硕大的水硙。
水流冲进斜放着的木架上的那些木板,使得它快速地转动起来。强大的水力,又使它带动起岸边的几根巨木,不停地起落,捶打着石臼里的麦粟。“咚咚”的打脱粮食外壳的声音,有节奏的响着。
这沉重的声音,仿佛就像是一把重锤,不停地敲击在王六郎的心上,把里面的血液打击了出来,混着愧疚与痛苦,变成眼泪在眼眶中。
“六郎,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水硙房看一下。”同伴喊道。
“哦,好的。”王六郎被唤回现实中,赶紧应承道。
“注意看好斗门,如果有杂草冲过来,就用竹竿挑走。”同伴说罢,走向水硙房。
王六郎看看斗门下的水流,很是清澈的,就又坐在一边。看着看着,他仿佛在水中看见了她的身影,不禁又思念起刚刚逝去的娘子赵三娘。
“小心!还是有水草冲来了!”那边的同伴大声喊道,“若是缠住了水硙,耽误了打麦可是不行的!每日都有定量的!”
王六郎在同伴不断地呼喊声里,又清醒过来,仔细一看,果然,有一大团水草,缠裹在斗门下方。
他赶紧拿起身边的竹竿去挑动,但是刚才因为自己发呆没有注意,现在却是堵在那里很多了。
他使劲拨动,还是没有挑开,只得探下身子,再次用力。脚下的土块被踩得松动,他一不小心,掉进了水渠里。
还没来得及呼救,清凉的渠水就汹涌地灌进了口中。
“好甜啊。”王六郎赞道,但是立刻又觉得自己已经喘不上气来。
他只有不断喝着,手脚乱动,一时也站不起来,身子也就这样被冲向了那轮不停旋转的水硙。
“这样一个小渠,是连向三娘那里么?怎么自己挣脱不开呢?三娘太孤单了么?”他刚想到这里,只觉得头已经重重地撞击在水硙不停转动的木架、木板上。
尽管被木板连续敲击得疼痛,他还是向上看了一眼。
隔着清澈的水流,他模糊地看见了同伴疯狂、惊恐地喊叫着的面容,大概就是那天自己拼命呼唤被惊马撞到的三娘那样。同伴的脸又变成了三娘的笑容……,王六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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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俭带着鸡鸭和一瓶酒,走进屋里来。放在门边,他对着段晏施礼道:“阿兄,郎七见礼了。”
段晏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心道“郎七,‘狼吃’,这样的名字是能够出头的么?”不好过分冷漠,段晏也回礼道:“郎七来看我父亲,真是费心了。”
两人说着,坐在段翁身边。
郎俭看着段翁青白色的脸庞,伤心道:“不足一月未见,不想阿伯病得如此沉重。”
段晏赶紧说道:“这话岂能在父亲面前说得?”
郎俭赶紧再道:“还好,阿伯气息还很平稳的。”
段晏赶紧拉起他,走到屋外,说道:“多谢看顾,不好让你伤心,郎七请回罢。小妹也不方便见你。”
“好的,我已与秀娘小谈了几句。既然不便打搅,只好告辞了。”郎俭施礼道。
段晏心中厌烦,又忽然想起什么,追上去说道:“郎七与小妹的婚事,还是应该早些成就,也好让父亲喜悦。或许,他的病情会因此而减轻。”
“阿兄,我还是想再去长安一趟的。”郎俭胀红了脸说道。
“你也考了几次了,也应该知道仅凭读书是过不上好日子、成不得富翁的。还是踏实在家里罢。”段晏劝道。
“还请阿兄成全。我,”郎俭结结巴巴,但是坚决地说道,“再让我去一趟就安心了,最后一次。好在我们这里离长安近便些。”
段晏叹口气道:“我说了让你跟从我一起富裕,你只是不听。你且去罢,小心小妹反悔。”
郎俭急道:“那怎么行!我已经下过聘书聘礼了的!”
段晏看着这个苛求礼数的书呆子,也只得说道:“好罢,考完了就回。”
“好歹也要等到发榜啊。”郎俭又道。
“多费那几日店费、饭钱做什么!”段晏不耐烦地说道,“好,好,多在长安城里看几日曲水边的高髻丽人、锦衣少年罢。等到日后种地时,眼里就只有黄土与粪肥了。”
“多谢阿兄吉言!既说到‘种地’,就应是考试中第了!”郎俭喜道。
“我佛!你快去罢!”段晏不再想搭理他。
小妹秀娘在屋里大喊道:“阿兄快来!”
段晏赶紧跑回屋中,看到父亲牙关紧闭,眼睛瞪着,心中害怕,赶紧呼喊道:“父亲,父亲!”
段翁猛地长出一口气,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段晏心中念佛,又想道“父亲这是真的快不行了,小妹也即将婚娶,好在我已加入社邑,会有亲邻帮助。必还能有些余財,正可放贷出去生息,几年下来,我也是有些家财可知了。”
“段三郎,社邑的张九家里有了丧事,要你凑酒、布过去!”同社邑的伙伴,在院里呼叫道。
“好。”段晏不情愿地答应着,心想“出一些也好,到我有事时也好张口。”他就赶紧取出些缗钱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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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云庆看着拓跋旋花灿烂的笑容,心里也像是这里的天气一般,晴空万里,暖烘烘的。
仲云庆笑道:“旋花,不生气了吧?我脖子上的鞭痕还没有好呢?”
拓跋旋花故作生气地说道:“活该!还敢说教训我么?”
“是嵬飞猿太坏了!是他挑拨的。”仲云庆尴尬地笑道。
“还说上过战阵,这样容易被骗?还是心里不服气的。”拓跋旋花说罢,也笑道,“现在服气了么?”
“服气了。”仲云庆认真地说道。
拓跋忠远远地看着马上的两人说笑,心里也很开心,只是故意气嵬飞猿道:“你个傻小子,看到我的旋花是多么招人喜欢了吧?”
嵬飞猿心中暗自庆幸,嘴上说道:“是啊,原来旋花妹妹不总是打人的。”说罢,他也笑了起来。
叔侄两个放肆的大笑声,引起了拓跋旋花的不满。她嗔道:“嵬飞猿,是又想要尝一尝鞭子的味道了么?”
嵬飞猿立即捂着脖子呼痛道:“我这脖子幸好还是完好的。”
这一下,连契苾乌及和可斡朵利都大笑起来,拓跋旋花也红着脸,低头不说话了。
仲云庆却说道:“只要旋花不生气就好。”
拓跋忠立即大叫道:“还是仲云兄弟的话好听!”说罢,自己也觉得尴尬,又补充道,“是仲云庆小子!”
众人又都大笑起来。
“好了,不要笑了。”拓跋忠又说道,“听斥候传报,北面的突厥人知道粟特人来到了宥州,又想打坏主意,想要挑拨,我们要注意不要有坏人混进来;另外,西北面的回纥人也要来朝贡,要安排人去接应,以免被突厥人偷袭。”
仲云庆说道:“阿叔,我正要跟您,还有,还有旋花说的。”
众人又是取笑一番,他接着说道,“我们丰州正要派人去接应回纥贡使,我的叔叔也在域外,平日也不好进入唐境。我要争取出外,也去见一见叔叔。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说着,又难为情地看了一眼拓跋旋花,他再说道,“也让叔叔知道旋花多么好。”
“哈哈哈。”嵬飞猿调笑道,“这样着急么?恨不得明日就要成婚的样子。”
拓跋旋花红着脸说道:“就是要明日成婚的,你敢怎样?!偏你可以整天围着那个粟特姑娘转圈么?”
众人立即又是呼哨声不断。嵬飞猿赶紧解释道:“我是看她们一家老弱,真心帮助她们的。” 大唐因缘录